第一百零五章 其實他們都該恨我的
我匆匆趕回黎山,還好,來的及,師父還沒有下葬。
前來弔唁的人,都被瑄珩擋在了山門前,形形色色,皆是江湖各門各派的高手,自報家門,叫囂着黎山不知禮數,卻仍舊徘徊着不肯離去。
很奇怪,原本吵吵鬧鬧的,在看到我之後瞬間沒了聲音,那眼中的貪婪,像夜裏聞到了肉味的餓狼。
影衛感知到危險,現身站在我的身側,原本擋着路的人,便也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
我冷笑出聲,在山門前停下腳步:“呵...當初五大世家與大半個江湖聯手,甚至動用了朝廷,我尚且能夠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好好活到現在,如今祈靈珠覺醒,我也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女童,你們覺得,誰有這個資格配在我面前叫囂,哼...還是你們覺得有晉安侯坐鎮的黎山,會是我的軟肋!”
螻蟻總覺得成群結隊就真的有與大象一戰的力量,瞧,這不就有叫囂的了嗎!
:“妖女,當年你們封家不安於山野,衝出隱雀山,殺了數萬英豪,我父親也成了你們的劍下亡魂,天下正義之士何止千萬,你就算將我們一一屠盡,天譴也會覆滅你封氏一族!”
:“哈哈哈...“這真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我轉身隔空扼住他的喉嚨,將他拖至半空,看着他漲的通紅的臉,卻仍有一絲可笑的英勇就義,實在討厭。
:“不安於山野?先祖封業為大姜選賢舉能,衝鋒陷陣,不惜自毀根基,驅動祈靈珠,奠定勝局,開國安邦,他得到了什麼?無端的猜忌,威脅,提防甚至暗殺!他有什麼錯!為了族人,他被逼自裁,死前分離一抹靈識,注入祈靈珠,才換了我們整個封家五百年的苟活。你們自詡正義,難道看不見是誰先破鏡,是誰先殺人,是誰逼得我封家四分五裂,血流成河,今天我就告訴你們,祈靈珠就在隱雀山頂,我封家殘存之人也就在隱雀山,你們如果有本事讓日月不存,星辰皆落,燭光不點,火把全滅,又能在至黑至陰,存了五百年怨念的封家祖墳旁,將祈靈珠奪走,我便將祈靈珠送給你們!我明媚,就算失了祈靈珠的庇護,也能為封家討回一個公道!”
我甩開手上的人,順勢動用內力,震倒了前排那些叫囂最歡的討厭之人。
我帶着影衛進入山門,不再搭理那群沒腦子的,從我救下封家,到他們在黎山堵我,消息之快,蕭平淵怕是坐不住了吧,他們不一直想要毀天滅地的力量嗎,都去隱雀山吧,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祈靈珠,我本想用造的結界護住他們,可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讓封家堂堂正正的的重回大姜,這是他們該得的榮耀。
進入山門,落淵師弟引我進去,他的聲音帶着哭腔,告訴我,黎山的規矩,只能長老與新任掌門為老掌門守靈,其餘弟子,按照品階,跪在靈堂外,可我連黎山弟子都不是,沒辦法進正殿,只能與燕將軍和知許姐姐在偏殿盡孝,說完后似有不忍,叮囑我,明日掌門出殯時,家屬可以隨侍送行,那時我便可以與瑄珩一起,送師父最後一程。
:“落淵,你們恨我嗎?”
落淵師弟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驚訝了片刻,好像又懂了些什麼,眼角升起了霧氣:“師父一直教導我們,遵循本心,黎山入門第一課就是背歷程,我們每個人都知道,桐安師伯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是怎樣將黎山起死回生甚至成為武林泰斗,才換來了我們這些小輩可以有尊嚴的在世間行走,可在課程結束時,師父都會訓戒我們,入了黎山,永遠不要想着以武立身,拼個沒用的聲名,我們手中的筆,腰間的軟劍,鎮守大殿的離魂,都是為了保護家人,只要牢牢記住這一點,我們才會真正的強大。師姐,我們有眼睛,五百年前發生過的事,不會被時間遺忘,桐安師伯不會錯,瑄珩師兄也不會錯,你當然也無錯。”
:“落淵,我會護住黎山的。”
:“師姐憂心,落淵與每個黎山弟子都會拚命的護住黎山,落淵,也會保護師姐。”
入了偏殿,燕將軍坐在門口,望着穹顛的方向出神,知許姐姐跪在地上,挺直脊樑,時不時望向大殿,眉頭緊鎖,她是擔心瑄珩吧。
我在她的身旁跪下,她看我一眼,點頭致意,雖沒有說話,但眸中的溫暖卻讓我莫名的安心。
入夜後,冷風驟起,吹亂了滿院的白幡,天上的月,由虧轉盈,照亮了魂歸的路。
多少次,師父在這樣的月色下,倚在樹榦上,邊喝酒,邊教育我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各種歪理,他說他桐安老人的徒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忍耐,可他為了我們,忍受着非人的痛苦,日日煎熬。他說希望我們莫被世俗所累,可他勞心勞力,為的都是我們這兩個傻徒弟,甚至付出了生命。
師父說對我有愧,不敢面對我,總是扔下我,可他不知道,我兩世孤苦,剛開始我甚至慶幸他事務繁忙,不必朝夕相對,又覺得這場師生緣分,從不是我想要的,便一味的任性,遇到非要抉擇之時,那麼強勢的師父,好像一直都在包容我。
我還沒有盡孝,他唯一對我的要求,嫁給瑄珩,我表面應承,雖因瑄珩心有所屬,可說到底,還是我從中作梗,他中了那麼棘手的毒,我還想着復仇,殺了林序,我竟還記掛着心裏對明天的執念,去西北尋什麼比翼坊,我怎麼就不明白,為了那些過去的虛妄,一味的忽略身邊活生生的親人,是我活該!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最該死的就是我,他連最後,還在交代瑄珩照顧我,我為他們做了什麼呢?
執意復仇,自以為是隱藏的很好,頻頻惹來蕭平淵的試探,是因為我,他那麼用心,那麼期待瑄珩的婚禮,也被我毀了,其實,他們都該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