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也許我叫封靈
有人對我說,一個人很辛苦,應該找個伴,至少站在橋頭,看着林琅滿目的霓虹夜景時,有個人能分享這一刻的幸福,我深吸一口氣,頭頂的月又亮又圓,突然想問問對我說這句話的人,什麼是孤獨呢?是我兜兜轉轉,輾轉數年,僅僅想見一眼當年把我拋在福利院門口的父母,還是現在,曾以為永遠不會分開的人要結婚了,我只能遠走他鄉。
我其實不矯情,當然了,矯情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只是忽然想起,二十年了,那些為他經營的生活,幻想過的未來,如今,還有什麼意義?
下了臨江橋,急促的喇叭聲拉回我的思緒,我看着一身黑色西裝的明天,雙手緊握着方向盤,壓抑不住的怒火佈滿整雙眼睛,死死盯着我,我後退兩步,他甩開門,高聲厲喝:“給我站那!”
我僵在原地,不知道因為江邊的涼風,還是心裏的害怕,整個人開始不自覺的發抖,明天一腳踹在車門上,脫下西裝外套三兩步邁到我面前,將外套裹在我身上,揪着衣領,把我塞進了車。我不敢說話,不敢亂動,任由他幫我扣好安全帶,然後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的利劍,載着明天滿腔怒火,疾馳而去。
他很少穿這麼正式,或許是今天拍婚紗照了吧,那他是不是發現我不見了,扔下新娘來尋我的,那,他是不是不會拋棄我娶別的女人了,我偏過頭輕輕喚他:“哥,九點了,你開慢點。”
明天咬牙切齒的教訓我:“你還知道九點了,明媚,長能耐了,敢離家出走了!”
我苦澀的勾起嘴角:“離家出走?哥,我還有家嗎?”
明天一拳錘在方向盤上,發出滋滋的聲響:“我他媽的就是你的家!”車速已經飆到了220,連續過了幾輛車,我控制不住,重重撞到門上,揉着腦袋,竟然覺得很開心。
我抱着明天的衣服,意識開始模糊,卻仍能感受到坐在旁邊的明天好像接了個電話,電話里好像是那個熟悉的女生,他們提到了孤兒院,好像知道了些什麼。明天試探性的叫了我的名字,我不想應聲,他也沒再開口,就這樣吧,我做不了的決定,交給他也好。
若我知道,那是我得最後一晚,我一定會告訴他,我也是他的家,無論他是否結婚,結婚的對象是否喜歡我,我都會在他能觸碰到的地方,靜靜地陪着他。
可...呵呵,原來我猶豫不決的事,於他而言,那樣容易,我終是再一次被拋棄。
我又想起了那個問題,孤獨是什麼?於七年前的我來說,孤獨是松花江的夜景,繽紛絢麗,偶爾駐足橋頭,總能想起拋棄我的父母,不相信我的明天,於現在的我來說,孤獨是山澗的湖水,一直靜靜流淌,不知遠方。
我來到這裏已經七年了,七年前,我重獲新生,剛睜開眼,又落入絕境。
那是一場殊死搏鬥,鮮血染紅了整片土地,空氣中回蕩着嘶吼,不同穿着的人,舉着武器一個一個向我撲來,我怔在了原地,看着一群不要命的人擋在我面前,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直到一位衣着華貴的婦人抱着我跳下了懸崖,用自己的身體緊緊護住我,掉進了這湖水裏,我徹底清醒,拼着全身力氣,將婦人拖上岸,我毫髮無傷,她卻滿身傷口,油盡燈枯,臨死前從懷裏拿出一條染血的鏈子,按到我的手裏對我說:“靈兒,不要報仇,活下去,帶着它努力地活下去!”說完她便閉上了那雙充滿慈愛的眼睛。
我抱着她冰涼的屍體在原地呆愣了半日才反應過來,我穿越了?但看着湖水中倒映的自己,陌生的臉,看上去7、8歲的年紀,呵呵......原來,我不是穿越了,是死了。
前世的記憶止於那場大火,明天徹底狠了心,我甚至還能感覺到肌膚灼燒的痛苦,或許,我並不了解他,我對於他,遠沒有我想的那般重要。
我對着婦人深深叩拜:“阿姨,對不起,我叫明媚,不是您的女兒,您是救我而死,我曾經自私,虧欠了太多人,沒有機會償還,如今我佔據了您女兒的身體,又看着這麼多人為我喪命,若不報仇,就沒臉重活一世了,我會帶着您女兒的肉身,拚命活下去,在這裏為您守靈三年,我要讓害您們的所有人血債血償!”
我將項鏈擦乾淨戴好,將婦人隨身攜帶的包裹放好,雖然沒有工具,好在谷中地表潮濕,挖了兩天,將婦人安葬后,尋找了半截木塊,製作了簡單的墓碑,我不太懂喪葬的一些規矩禮儀,只能這樣,算是讓她入土為安。
生前我是學中醫的,對於藥草有些研究,谷中植物茂密,我找到幾處可實用的果子。湖中魚蝦肥美,脖子上的項鏈,可以反射陽光,生火倒是很好用,在這生活三年,問題不大。
解決完溫飽問題,我開始研究婦人的包裹,一本族志,一塊帶着封字的玉牌,一張皮質地圖,一疊畫著奇怪符號的紙,看上去應該是銀票,幾塊銀錠,一些珠寶。我總結了一下我所得到的信息,一般大家族才會有族志,族志一般也是由專人記載供奉祠堂,現族志隨身攜帶,應該是家族遷徙或逃亡,回憶起剛醒來的場景,再加上族志在婦人的身上,必是逃亡了,帶封字的玉牌應該是身份的象徵,那些人拼了命的保護我,我應該就是這個家族很重要的人,也就是說,或許,我叫封靈。
由於生前學的是中醫,主攻的還是藥劑,為方便查閱古籍資料,學了很久的古文,雖然族志上的文字與生前所學的文字有些出入,但半讀半猜倒是將族志中的主要信息總結了個大概。
我穿越的世界並未記錄在生前讀過的古籍上,不過同樣是封建制度,國號為姜,傳到今天,已經是第十一位皇帝了。
封氏一族擅長秘術,憑藉族中至寶祈靈珠協助太祖皇帝奪得天下,江山初定,四海歸一,為消新皇疑慮,封氏族長,也就是唯一一位能夠驅使祈靈珠的封業自刎獻祭,將祈靈珠的開啟之法長埋地下,封氏全族自此隱退。太祖皇帝感念封業忠義,賜封氏全族天師尊稱,世代承襲,封氏族人,只要願意出世,無論資質,立刻掌管天師閣。五百年過去了,封氏全族未有一人出現在大姜境內,漸漸也被大姜子民所遺忘,直到封靈的出生。
族志記載,封靈出生之日,祈靈珠自行認主,衝破祠堂,眾目睽睽之下,落入小嬰兒的手中,全族大喜,認為先祖賜福,此女必定能為封氏一族帶來輝煌與榮耀,便以祈靈珠賜名,叫做封靈,繼族長之位,全族以最高慶典,連賀半月。陣仗大了些,消息外傳,第二月便是接踵而至的不速之客,封靈的父親終究意識到喜極而悲,可五百年了,封氏一脈出生於此,埋葬於此,落葉尚需歸根,更何況所有人都認為只有在最靠近祖先神識的地方,才有望破譯祈靈珠,所以族長與眾長老傾盡全力,藉助心頭血、地勢、日月造成結界,將全部的寄託都加註在這個剛出生的孩子身上。
這不打自招的做法默認了傳言,封靈3歲時,皇家來了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族志並無記載,只曰不歡而散,皇室蕭家自此再未露面。
時間越長,族內長老精力損耗嚴重,結界日漸薄弱,外界的不速之客也越來越猖狂,越來越沒有耐心,不知是誰先撕破了臉皮,不安於窺探和等待,主動進攻,族內長老一個個倒下,直到今年初春,支撐九年的結界被打開了缺口,而被寄予厚望的封靈,從未召喚出祈靈珠。
為保傳承,分成兩隊,由旁支共計四百一十三人組成龐大的護送隊伍,吸引火力,為主脈帶着封靈從後山隧道偷偷離開爭取時間,至此族志再未記載。
如今盛夏,封氏主脈,七十六人,三月之內,盡數殆盡,旁系四百一十三人不知生死。
所以這一世的我,替這個叫做封靈的女孩活了下來,那麼復仇,就不僅是承諾,更是我應該承擔的使命,窮盡一生,不擇手段,不計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