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奶奶

錦奶奶大約是十幾年前過世的，要是能活到現在估計也要一百歲左右了吧，今天這件事便是從錦奶奶那裏聽到的。

錦奶奶本姓並不是錦，她也不是我們這兒的本地人，而是早些年從四川那邊嫁到了我們這兒，因為織的一手好蜀錦，所以人們都稱之為錦奶奶，久而久之，人們也忘記了她本身姓什麼，叫什麼。

錦奶奶的丈夫早年是被抓了壯丁，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只是走的時候和錦奶奶說，“兩年等不到我回來，你就改嫁。”當時應該是四幾年吧，錦奶奶也只有二十幾歲而已，可是他就這樣等了六十年，直到自己死的時候也沒有等到她的心上人。可能是因為沒有孩子的原因，錦奶奶很樂意被我們這群小孩子圍着，她一邊織錦一邊給我們講述着過去的一些事情。

“當時，那是哪年來着，我有點忘了，只是我當時也才十歲左右而已，就像你們這麼大。”錦奶奶一邊說著，手上的活也不停。

“那兩年的天氣實在是怪的異常，先是旱，後來是澇，把地里的莊稼折騰的一棵苗也不剩下，又趕上有拿槍的來搶，哎呦，那餓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說到這兒，錦奶奶的手也放緩了許多，像是又回憶起了那些年不堪的回憶。

“當時我家姊妹兄弟六個，我最大，所以我天天要帶着五個弟弟妹妹跑到很遠的山上去，看看能找到什麼吃的東西。”

“那找到什麼了嗎？”我們好奇地問道。

“沒有，哪有什麼吃的，就連山上的樹皮和草都被吃完了。”錦奶奶停頓了一下，手下的織機也停頓了下來。

“後來我五個弟弟妹妹都先後餓死了，不過餓死的也不只是我們家的人，基本上每家每戶都在餓死人，每天都有手推車推着死人到山裏去，因為都餓得沒什麼力氣了，所以也只是挖一個淺坑，就那樣草草的埋了。”

聽到這兒我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也只有十歲上下的年齡，可我們好像也感覺到了那種凄涼與悲傷。

“到後來，周圍所有能吃到的東西都被吃完了，有的人就開始到山裏去刨死人。”

“刨死人？幹嘛。”

“吃。”錦奶奶嘴上說著，手下的織機又動了起來。

“那天也是剛下過雨，我去山裏找了好久，才找到兩顆蘑菇，就在我準備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不遠處有什麼動靜，然後我就悄悄地摸了過去。”

“是什麼啊。”

“我躲在一棵樹後面，看到前面正有一個男人，啃着從土裏刨出來的人。那個男人回頭看向我，眼睛裏冒着綠悠悠的光。”

按錦奶奶的說法，當時這種事是很常見的，但是那些人其實也只是垂死掙扎，因為他們也大多會被感染什麼病毒，所以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但是錦奶奶說，那些人眼裏都冒着綠光，看起來已經不像是人的模樣，倒像是什麼兇惡的鬼神。

後來錦奶奶被父母帶着一路逃荒到了湖北，也就在湖北定居了下來，後來錦奶奶的父親和母親也都相繼病逝，自己一路逃荒要飯，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她的丈夫。

我經常慶幸那樣的年代已經離我們遠去了，就像錦奶奶經常和我們說的一樣，

“你們生活在這樣的時代，還有什麼不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