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先生
四先生是我們這邊人對一位算命先生的尊稱,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但是又沒人能說出他的名字、履歷,甚至是一點私人的話題。提起四先生,每個人都能說出關於他的幾件神奇的事,但我一直對此不置可否,因為那些人也大多是口耳相傳,並沒有真的見過四先生,或是受過四先生的點撥,直到去年我被封在村子裏,同街坊們坐街聊天的時候,有一位我叔伯輩的人提起來他去見四先生的一次經歷。
這位叔伯是村裡養羊的一個羊倌,名字我也不清楚,只是人們都叫他“大軍”,想來名字裏應該是有一個“軍”字吧,大軍平常就是放放羊,坐在山頭吹着風看羊吃草,一年到頭也有很可觀的利潤,說來也是一種別樣的愜意生活。可是有那麼一年,他家的羊接二連三的得了病,去縣裏請來幾個獸醫都沒有找到結果,到後面發展到每天都得死上一兩個。對於一個莊戶人來說,平白無故死一隻羊的代價可真是太大了,何況是這種集體性的疾病,再加上是因為生病死的,所以也不能拿出去賣,當時真是愁的想拿腦袋撞牆。
就在這時,村裏有人說,
“你去找四先生看看吧,這麼多獸醫都看不好,你這羊說不好得的不是病,怕是招上東西了。”
大軍說,自己當時也是抱着坎坷的心情,畢竟是去見這樣神奇的一個人,自己從小就聽過四先生的事,現在真的要去找他還是有點慌張。
等大軍到了四先生在的村子,在街上問了幾個本村的人,沒費什麼勁就找到了四先生的家,一個很含蓄低調的小院,看起來和平常人家沒有任何區別。大軍走進院子裏,問了一聲,
“四先生在家嗎?”
不一會就看到屋子裏走出來一個五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大軍見有人出來趕忙上前詢問,
“您就是四先生嗎。”
那人笑了一下,隨後答道,
“不是不是,四先生是我爸,來來來,先進屋吧。”
大軍說,第一眼看到四先生,就感覺他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氣質,讓你在他面前就不由自主的畢恭畢敬。當時的四先生已經快八十歲了頭髮眉毛全白了,但是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眼裏都是那麼的有神,穿着也是十分樸素,可能走在街上你完全無法分辨他和普通老頭的區別,除了這個老頭看起來更有神采,幾乎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風水先生。
“來,坐吧。”四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指着自己書桌旁的一把椅子。
大軍一進屋,就看到四先生的書桌上有一把算盤,現在走近點看的更是真切,這算盤就是四先生用來給人算命的東西,因此四先生也有另一個綽號叫做“四算盤”,沒想到就是這麼不起眼的一把算盤。大軍正想的有些許出神,只見四先生把算盤輕輕撥了兩下,隨即說道,
“你叫某某軍,是個放羊的吧。”
大軍正想的出神,被四先生這麼一說,先是一驚,隨即愣在了當場,要是說知道自己是放羊的,那有可能,因為長期和羊接觸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子羊味,但是自己的名字他是怎麼知道的,就靠打了兩下算盤?這也太神了吧。
“啊!對對對!”
四先生又繼續撥弄了幾下算盤珠,隨即說道,
“你家有北房三間,大門朝南,東房一間,西房兩間,西房前槐樹一棵,棗樹一棵,大門正對一棵柳。”
就剛剛四先生算出大軍的名字和活計的時候,大軍就已經呆在當場,心中只剩下久久無法平靜的讚歎,現在連自己家的房屋朝向甚至是院子裏有幾棵樹都被算了出來,而且是真的分毫不差。此時大軍已經徹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剩下張着嘴啞語了幾下,四先生繼續撥弄着手裏的算盤,又接著說道,
“你家羊這個不是病,具體的原因解釋起來很麻煩。”
“是真的招上東西了?”大軍驚慌的說道。
“也差不多,你家東房裏有一個老風箱,你今天回去以後把那個風箱拿出來,給它供三天香火,然後第四天中午燒了就行了。”
四先生說完也不再撥弄算盤,只是看着大軍,大軍說,他當時深深地感受到四先生身上那種不一樣的氣息,讓人既敬畏,又覺得踏實。隨後大軍給四先生留了三百塊錢,四先生也沒有拒絕,四先生平日裏給人算完卦,給多少錢全憑來人自己,四先生絕不會強求。
等大軍回了家,在東房裏翻找了半天,果然找出來一個灰塵撲撲的老風箱,這東西估計還是自己父親活着的時候放在這裏的,東房一直被當做雜物間來用,堆得東西多了,裏面具體有些什麼,就連家裏人也不全知道了。大軍把那個老風箱端了出來,放在院子裏,用碗裝了一捧小米,然後在碗裏插了三炷香,那香火點燃以後,都徑直的朝着那個老風箱飄去,就像是被那個老風箱吸了進去一樣。
說來也奇怪,自從給那老風箱供了香火,大軍家裏的羊逐漸的能起來喝水了,一連供了三天的香火以後,大部分羊雖然看起來還是有點萎靡,可是已經能起來吃草了。等到第四天中午,大軍在那老風箱周圍擺滿了稻草,用火輕輕一燎,那一堆干稻草便噼噼啪啪的燃燒了起來,火焰灼燒的人都不敢近前,可燒了半天,那老風箱連被熏黑一點都沒有,按理說這麼老的木頭,已經是一點水分都沒有了,應該很好被點燃才對,可這老風箱卻在大火中獨善其身,這一幕也太詭異了。
那一堆稻草轉眼就已燒盡了大半,可那老風箱還沒被點燃,正在大軍焦急萬分,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只見那老風箱裏突然冒出來一縷青煙,那煙轉瞬就已飄散,就在那縷煙散盡的一刻,包圍着老風箱的火焰像一條條火龍一樣撲向那老風箱,只一瞬就是衝天大火。大軍望着那被燒成黑炭的老風箱也是長出了一口氣,大火燒到最後,那老風箱也只剩下一地的火木灰。那之後沒幾天,大軍的羊逐漸都好了起來,後來他又提着禮品去看望過四先生,可是四先生說什麼也不肯收,只說這一切都是緣分。
像這樣神奇的事情,在我們這邊還有好多流傳,可是這是唯一一個親歷者講述給我的,所以把這件事拿出來說給諸位聽。
四先生是本世紀零八、零九年才去世的,去世的時候已將近九十歲,出殯那天,來送葬的人排出去四五里遠,一眼望不到頭,都是四先生生前結下的緣分。有人說,這麼多年找四先生算卦的人是不計其數,幾乎是每天都有幾個人來,給的卦金少則三五百,多的幾千幾萬都有,可是四先生卻是清貧了一生,除了村裏的房子和地,也沒有留給後代兒孫什麼,他的兒子前幾年也已經去世了,孫子到現在還在村子裏務農,他用這些錢都做了什麼到現在還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