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世道
片刻后，雲霄仙子那簡陋到貧寒的茅屋內。
“好了，這些便是行走在九州世俗時，待人接物的基本禮儀，和行事要注意的地方了。”看着屋內那拙劣的木凳上，毛刺直立的凳面，雲裳仙子的內心中直發寒。
‘進來做客，從來沒有見過茶水就算了。就連是迎客用的座椅，也是這麼的……’
身穿一身華美精緻到了極致的水銹紗衣，氣韻繾綣雍雅的雲裳仙子，表情凝滯地看着一臉茫然地，瞪着一雙似懂非懂的大眼睛的雲霄仙子，內心裏有些發苦。
‘自己這是何苦來哉？放着九州百姓們，好好的仙子不做。卻要選擇跟隨玉鶴回山，教這個呆瓜入世的道理……’
入世道，是那麼好修的嗎？就連自己這個出身書香官宦世家，從小被要求‘人情練達’，而在九州百姓中修行了近百年的‘地方神’，都還尚且不敢說，自己修成了入世之道……
“嗯。目前的話，就先教你這些了。入世之道，不像是雷法這樣的出世道，有了真經奧義，關起門來，自行參悟就可以了。入世道，講究還是要深入俗世，通過世間的種種，通過那些生存在生死邊緣、輪迴人生的人們。去了解和揣摩凡俗世界中，人道對天道的體現……”
“也就是說，入世道，一定要下山，對嗎？”雲霄仙微蹙着眉頭，有些愁苦。
她自幼生長在山上，從襁褓里時，便已有了道家身份。修道這麼多年以來，更是除了必要，鮮有下山。對山下普通的老百姓，人生境遇有着怎樣的變化，一生中的生活和心境會有怎樣起伏，幾乎是一無所知。因此，也就更加不要說，通過入世，去了解到那些普通人在他們短暫人生中，領悟到的各種人生至理、為人處世的人生圭臬了。
“是的。只有深入到百姓中去，才能有機會從他們的生活中，了解為人之道。”已然是庇護了一方山水近百年，被當地百姓尊為了‘雲裳娘娘’的雲裳仙子答道。
接受香火祭祀近百年，她已經在人們的香火祭祀中，見過了太多人性的光怪陸離。
“人道也是天道的一種。老師說過，你在堂皇天道上的天賦異稟，無人能出你之右。但是人間一道，卻也會是你在修行道路上的一道大門檻。你只有深入世俗，觀摩人心，潛心參悟此道。在此道中去偽存真、去蕪存菁，才能有機會，領悟到真正的天道是什麼。”
望着眼前這個，幾乎是被自己和大師兄一手帶大，幾乎純白如紙的小師妹。雲裳仙子不無憐惜地道。
“可是山下那些事，我都不會。”雲霄仙子黛眉微蹙，有些無從下手。
“不如，讓小師弟陪你去吧？”雲裳仙子心中一動，想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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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絕好的主意。
“小師弟昨天夜裏才剛剛突破了二重樓，正是需要歷練的時候。而且，他最近與雲松子交好，才從雲松子那裏，得了一柄上品靈寶的靈劍，也有了些行走天下能力。下山之後，也就無需你，過度去操心他的安危。”
“小師弟？”雲霄仙子清麗的眸子中閃了一閃，想到了在北境蘇少泱奮不顧身想要幫她時的場景，和那段她把蘇少泱當成奶牛，為她溫養‘九天笏’的時光，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柔意，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那就讓小師弟陪你去吧！”見雲霄仙子點頭，在不動聲色中，把擔子轉移到了蘇少泱肩頭的雲裳仙子內心竊喜：“正好。小師弟今晨跟我說過，你和大師兄，之前都忘記給他本門的修鍊功法了。你們這次結伴下山，你也可以趁此機會補救一下，指點一下小師弟在修行上的進境方向。”
“嗯！也好！”聽說蘇少泱最近突破成功，修為到了二重樓的雲霄仙子眼睛放光。因為最近這幾個月要潛心突破的緣故，她的法寶‘九天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溫養過了。
……
是夜。蘇少泱雅緻的小院內。
“小師弟，你說四師姐的這個提議如何？”雲裳仙子輕掩丹唇，極為秀氣地啜飲了一杯蘇少泱自釀的花茶，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在整個青牛山的弟子和道童之中。論及處事的修養，和為人的分寸，也就只有你能入四師姐我的法眼了。六師妹今天和我說，前些日子因為她的疏忽，忘記了給你本門修鍊的功法，導致你的修鍊進境被耽誤，因此她很是過意不去。”
“這次，你六師姐突破七重樓境界成功，想要下山去修入世道。出於對你的愧疚，便想帶着你也一道下山，正好也可以在你歷練的途中，指導一下你的修行，補救一下她之前對你的虧欠。這個機會，你看你是給，還是不給呢？”
作為眼下門中資歷最高的弟子，雲裳仙子一進到蘇少泱的小屋中，便施施然地高坐到了屋內的主位。步履搖曳，氣態雍雅，頓時，便將把她們迎入屋內的蘇少泱，逼矮了三分。
蘇少泱一開場，便被奪了主場優勢，便只得依照門內尊卑有序的門規，為兩位師姐奉了茶。端坐於兩人的下首，聆聽訓示。
‘這四師姐，入山前怕不是個談判專家吧？’望着在氣質這一塊，拿捏得死死的，不給他半分反客為主機會的雲裳仙子，蘇少泱腹誹道。
“怎麼樣？你願意給你六師姐這個補救的機會嗎？”讚賞完蘇少泱制茶水平的雲裳仙子杏眸微張，輕輕地在桌面上，放下了她手裏的茶杯。
‘砰’的一聲。一聲不輕不重的茶杯落桌聲，配合著雲裳仙子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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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而軟硬兼施的言語，顯得恩威並施，堵死了蘇少泱的所有後路。
“師弟……”忘了一眼那睜着一雙清冷眸子，不明所以的雲霄仙子，蘇少泱哪裏會不知道雲裳仙子兩人，來找自己的緣由。雲霄仙子自幼在山上長大，涉世未深，在人情世故上面，還遠遠不如自己這個前世時，僅僅是靠着網絡上的一些信息，進行腦補的宅男。
“師弟恭敬不如從命！”望着雲霄仙子清麗無雙的容顏，蘇少泱的心中不覺一動。原本想說出口的婉拒之詞，想和雲裳仙子討價還價一番的話，瞬間便被誠實的身體，咽進了肚子中。
入世修行，不比在山上清修。雲霄仙子那一身高絕到近乎半仙的修為，在入世江湖或者廟堂的修行中，幾乎沒有半點用武之地。
在九州修道界，信息隔離是天下道門與世俗之間之間，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除了那些不成氣候，以漁獵百姓的生身魂魄進行修鍊的邪魔外道。普天之下，便再沒有敢在世俗之中，高調行事的道門中人了。
所以，那些像他這樣，拜入道門不久，修行境界低微的道門新晉子弟。便將九州世俗的江湖和廟堂，當做了他們首要的歷練之地。
——之前，他在鳧魚鎮之時，野狗道人向他講述的那個故事裏的兩個道門弟子，便是如此。
“嗯，不錯！小師弟你果然通情達理！師姐我沒有看錯人！”放下茶杯，準備再用她出世前，家中長輩那一套軟硬兼施的法子，讓蘇少泱就範的雲裳仙子喜出望外。
如今享受着一方百姓祭祀，身為一方‘地方神’的她，肩頭擔負著一方百姓的興旺職責，責任重大。因此，在回來教會了雲霄仙子下山歷練的事宜之後，不日便要辭別老師，再次下山而去了。
“不過，你四師姐我，也不是小氣的人。”從懷中芥子袋內，拿出了一支斷香遞給了蘇少泱，雲裳仙子接着道：“這次你與六師姐下山歷練，無非是為了從世俗中，練就人情通達之力，從而在其中領悟出天人統一之道。究其根本，也不過是為了，我們自身境界的提升。這支功德香你先拿着，你如今的修為境界，在九州行走還有一定的風險。這支功德香，可以讓你從師姐我這裏，分受到一些香火的功德，能讓你的修為在短時間內，快速的提升。”
“師弟省得了！”蘇少泱趕忙接過了功德香，口中連連稱謝。
說到底，走了一條與九州絕大多數修道者們，背道而馳的修鍊大道，走地仙修鍊體系的雲裳仙子，即便是被九州百姓祭祀了近百年，如今也還只不過是一個草頭神罷了。
而分食功德這種事，卻不是一般的民間草頭神，憑着有幾分香火和豪氣，就有底氣能做得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