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火葬場的活屍體

【醒醒，凱，醒醒，如果你再不起來的話，就會被焚屍爐燒的渣都不剩。】

夾雜着電磁干擾的女聲迴響在某人的腦中，而這位被稱為凱的男人此時正躺在巨大的傳送帶上昏迷不醒，傳送帶盡頭充斥炙熱紅光的焚化爐閘門一開一闔，它在不停的吞噬着送進嘴的食物-一個個排列整齊的屍體，而間隔不了幾個就會是凱本人了。

或許是女聲的催促起了作用，又或者是焚化爐的熱浪讓他難耐，驟醒的他立刻就發覺身邊的不對勁。

‘這是哪？啊！好痛？我的身體是怎麼了？不對，我又是誰？這為什麼這麼多死人？’

【沒時間啰嗦了，凱，先離開那，從傳送帶上翻下來，在倒數第二節與三節滾軸的連接處下面有一個維修井，你要從那裏爬出來。】

‘誰在說話！？你是誰？不能來幫把手嗎？’

【我離這裏很遠，只能通過遠程駭入在你的內置耳麥中和你交流，但這些現在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現在只能靠自己。】

‘該死！讓一個傷病人士爬井道。’

凱雖然嘴上抱怨但還是依從那個聲音的指示，從傳送帶上翻了下去，還真的在滾軸連接處找到了井道口，他費了很大力氣把那玩意扳開，然後把自己殘破的身軀擠了進去。

【接下來你要儘可能的輕手輕腳的爬出去，因為你的屍體沒有掉入焚化爐，安保必然會讓巡邏機過來查看，還有，你有把井道口蓋上嗎。】

‘沒有！把它抬起來就夠費勁了，還要我把它放下去？’

【唉……那你要儘可能的輕又快的爬出去。】

‘你可真看得起我這個殘疾人！’

‘話說你管我叫凱？這就是我的名字嗎？’

【至少我的存檔中是這個名字。】

‘存檔？那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

【我是……噓，巡邏機來了，別出聲，也別亂動，然後祈禱它不會發現你留的後門。】

凱注意到井道頂部傳來有節奏的嗡嗡聲，那是電磁懸浮裝置的特有的運轉聲音，這聲音在他腦袋頂忽左忽右。持續了幾十秒才消失，這段時間內凱在努力着保持自己不因傷痛呻吟出聲。

【它走了，這些白堊紀公司出來的廉價品果然沒那麼聰明，安保已經把你的失蹤歸類為系統錯誤，他們經常碰見這種事，而且他們也認為你的屍體就像平常一樣已經掉進去了，所以從記錄上來看你已經是一個被處理掉的死人。】

‘這是我該高興的事嗎？’

【或許是，因為你的死亡原因，報告上寫的是交通事故，但據我推斷，明顯的，你身上的傷口是槍傷，你腦袋上的傷口是鈍器造成的，這有可能就是你失憶的緣故……話說回來有人想隱瞞你的死因，也就是說有人想讓你死，這種時候偽造你的死亡對你很有利。】

‘我不明白，誰想讓我死？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幫我？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一定知道我應該是怎樣的人嘍？’

伴隨一陣電磁干擾那邊的女聲再次響了起來【我是螺，是一個車載ai，但抱歉，因為系統被重置的原因我所知道的並不多，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有人要我找到你，他告訴我你是我的持有者，我必須幫助你。】

‘你說的讓我更糊塗了，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差點被燒成渣，不僅有人要殺我，然後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ai說我是他的持有者？真讓人頭痛。’

【抱歉，現在就是這樣一個情況，也許你見到我后就能想起來什麼。】

‘希望如此，但我要去哪找到你？’

【你要先離開斑鳩城屍體處理中心才行。】

……

凱順從螺的指示從維修井一路爬進維修間，從那裏找了身合適的維修工裝替換自己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還靠牆上掛着的急救包稍稍處理了自己傷口，即便那些傷口已經化膿結痂，最後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捎帶着順走了一個工具箱。

‘就這樣帶走這些東西不太好吧？’

凱看着自己拎在手上印着三角龍頭標識的工具箱，以及自己一身整潔的綠色工裝臉色有些憂愁。

【考慮到屍體處理中心配合著隱瞞了你的死因，我覺着這樣沒什麼不妥。】

‘那好吧，但我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出去？’

【我已經將一個偽造的身份信息注入了處理中心的員工檔案中，現在你是一名叫凱爾的維修工，正要出外勤任務，相信我，沒問題的。】

與螺的語音相對的是凱工裝左胸貼着的信息工牌，裏面滾動着的內容已經把偽造的信息完全顯示了出來，其中也包含他的3d頭像。

‘ai還真是方便啊，所有ai都這麼厲害？’

這只是凱低聲的嘟囔，但螺對這個問題興緻勃勃。

【當然不是，我是搭載了破解，偵測，注入，漏洞處理等一系列駭入和戰鬥輔助功能的定製ai，是你出行的最佳幫手，和那些只知道完成指令任務的普通ai可不一樣，我是可以自學習、自行更新的。】

凱從螺激動的語氣中就能聽出來她以此為豪，所以他當然附和着，‘恩！恩！恩！所以你的持有者我為什需要你這麼厲害的ai呢？’

【也許你是大公司的一名特工或者保全人員，抑或者是一名自由駭客、極客愛好者之類，甚至是斑鳩城警方的卧底，還有偷渡中介人什麼的，這樣就解釋了你為什麼需要這些功能。】

‘那還真是危險。’

凱對自己的身份格外疑惑，捎帶着些擔憂，抱着這樣複雜的心情走在處理中心的走廊上。正如螺所保證的那樣，有了偽造的工牌和一身工裝，沒有人懷疑這個假員工的真實性，甚至大部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連之前他所遭遇過的巡邏機也沒對他有過多關注，只是掃了掃他的工牌便閃着綠燈離開了，這只是讓凱心跳加速了一些而已。

【你看就這麼簡單。】

最後就是處理中心的大門，走出這裏他就徹底安全了，而身着工裝的凱自然要走員工通道。

儘管那裏有一名真人保安存在，但這時候的凱卻也沒那麼擔心了，他心想既然連無人機都能糊弄過去，真人就應該更好打發才對，可惜那名大塊頭保安似乎有點太認真了。

“你有點面生啊，我好像沒在中心裏見過你。”

‘啊……我是新來的維修員，你瞧我是前兩天才入職的。’

凱敲着工牌故作鎮定，那上面的信息的確沒錯才對。

“好像是這麼回事。”

保安並沒有隻看工牌認證，他有用自己的工作平板來仔細確認凱的信息，但就算是裏面的信息也是被螺篡改的天衣無縫。

“好吧，我只是沒聽到安德森提起過你而已。”

【他說的安德森是維修部的主管，是你的上級，既然這位保安和他熟識，也許你在回答時叫出他的名字會提高一些可信度。】

來自螺的建議被凱採納了，‘也許是他最近太忙了沒來得及和你說，那麼沒別的事我要出外勤去了，史密斯老兄。’

凱一邊保持微笑一邊拎着工具箱欲走，但這位這叫史密斯的保安卻一伸手擋住了最後的去路。

“如果你真的認識安德森的話，他應該告訴你我更喜歡別人叫我黑鏡這個外號，還有，悄悄告訴你，安德森跑去中城區去休假了，他一點都不忙！”

【不好，那個安德森在讓別人挂名替班，他靠那個來避免全勤獎被屍體處理中心扣除，我應該注意到的，他們耍了個小聰明。】

螺說的這些已經晚了，因為史密斯抽出了腰間的電棍。

“看樣子我的薪水又要漲不少了！”

電棍順着凱的腦袋就甩了過來，而還處於被識破慌張中的凱卻如條件反射般一彎腰躲了過去。

“恩？”

一擊不中的史密斯馬上就意識到眼前這人可不是看起來那麼弱不經風，因為緊接着他的墨鏡外的視野就被工具箱佔滿了。

伴隨着咣當一聲高大的史密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緊接着因為他的身體特徵識別裝置發出的暈倒警告讓整個屍體處理中心警鈴聲大作，大門的安全閘門正在緩緩降下！

【快跑出去。】

‘還用你說！’

丟掉工具箱的凱飛奔向出口，在閘門閉合前一刻滑了出去。

-

呼嘯而過的警車和救護車從大街上飛馳而過，顯然他們的目標是屍體處理中心，而凱躲在陰暗的巷道里終於鬆了口氣。

【就算你的記憶消失了，但你的反擊能力卻還在，由此可以在你身上排除一些文職工作。】

‘我更擔心那些偽造員工資料會不會泄漏我還活着的信息。’

【放心，在你走出屍體處理中心的時候我就把它們刪乾淨了，這種事我可是滴水不漏。】

‘那還真是謝謝你，接下來我要往哪去？’

【離開斑鳩城去老鼠鎮，但在這之前你最好先治療自己身上的傷，去找個地下醫生，他們口風比較嚴。】

凱直接擺出一副苦臉，‘我當然覺着這身傷礙事，但你覺得我身無分文的我有錢去療傷嗎？’

【讓我幫助你的人給了我一個匿名賬戶，裏面的信用點足夠讓你渡過這次危機。】

‘那個人到底是誰？你為什麼聽他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發來的指令優先級很高，我不能違背，我只能猜測這可能是你預料到的情況所作出的預案。】

‘你是說那個人是我？’

【或者說是沒有失憶前的你。】

‘被滅口，而且還有預案，聽起來我像是個殺手之類的角色。’

【也許。】

又是一陣沉默，還是螺打開了安靜。

【我幫你預約了一位地下醫生，他叫莫澤爾，讓他處理你的傷口然後來老鼠鎮找我，貓會幫你指引方向。】

‘等等，等等！聽起來你要離開了？發生了什麼事？’

凱突然覺得有些惶恐，畢竟這個聲音跟了自己一路，要是突然消失他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怎麼辦。

【我哪也去不了，掃描到你並遠程駭入屍體處理中心的內部網絡消耗了我僅存的備用電力，我必須進入休眠狀態，剩下的事我相信你自己可以搞定。記住，到了老鼠鎮跟着貓。】

‘再等等！’

可惜凱腦子裏的聲音確實不見了，他接連呼喊數聲也沒有反應，好在邊走邊打電話的人滿大街都是，沒人對凱大呼小叫的表現感到意外。

但這會是個陷阱或者陰謀嗎？這個螺真的是好心嗎？她真的只是個ai，只聽聲音凱什麼都判斷不出來，而身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只能讓他別無選擇。

‘只能去了啊。’他嘟囔着順着螺留給他的最後路線圖尋找着地下醫生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