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柴草坪的“奇葩”

這裏曾是一個富庶的國度。

聖上登基二十年，百業俱興、百姓安康。誰人料想，帝王慾望無窮盡矣，傾盡所有隻求每一寸土地都臣服於他的腳下。幾番征戰，國庫枯竭，原本的富饒在此刻盡顯蕭條。越來越重的苛稅，越來越多的哀怨。各路人馬，終於在冷夜冷雨起兵造反。霎時，整個國家陷入硝煙瀰漫爭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十幾年的打打殺殺、你爭我奪，苦的還是這群布衣百姓。然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北方雲氏一族結束戰亂，平定四方。隨後定都都城，次年，改國號為葉，大赦天下。然恐後患，不允江湖仁人志士四處遊走，招安任職、賞賜封爵。一時間江湖豪傑大多歸順，唯少數人去隱山林，至此，江湖如同虛設，多為無家可歸之人流浪其中，再無傳奇可言。

時隔百年，雖已是國富民強、一片祥和之勢，畢竟少了些樂趣與評談。其間雖有江湖興起，卻也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患。倒是留下一段歌謠在民間傳唱：

桃花源，住神仙。

滿天是白玉，遍地是黃金。

山山水水盡相忘，年年歲歲花滿香。

桃花源，源何在？

都城外，彩雲還。

柴草坪在雞鳴中迎來了從山那邊爬起的太陽。家家戶戶接連起床開始新的一天。

每個國家都有版圖，版圖的邊緣，有荒蕪人煙的大漠，有無人知曉的村落，有雜草叢生的土壤，有一望無際的林海。柴草坪位列其中。坪里約有八百戶人家，大多以農業為生，民風淳樸、真實不虛。只是位置太偏，四周被大山包圍，鬱鬱蔥蔥間，有江河浩浩蕩蕩奔流而下，山路雖不崎嶇，到達鎮裏也須一天一夜。可知世間萬物，並無完美之說。

鮑大海一早就忙活開來。先是趕驢磨豆漿，再是煮粥揉麵糰。開門做生意，最忌諱偷懶。這是爹臨終前告給他的。

大海是柴草坪的一朵“奇葩”。早先他娘懷他時曾一口氣吞下小半頭豬，被懷疑是中邪。接着又在生他的時候把天叫塌了半邊，女媧到現在都沒補全。太陽掛在上面，突兀得很。再後來，便是他爹駕着油條與他娘一同西遊去了。

如今，只剩下他和二叔兩人相依為命。

二叔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早年在外州當捕快，偶爾回柴草坪看看。不知為何，有年冬天回了家就再沒出去，一直幫大哥打理鋪子，也不娶親。二叔回來的時候腿是瘸的，還有一條長長的疤掛在臉上。柴草坪最缺的就是流言，人們都說，二叔肯定是遇到壞人才變成這樣的。大海也問過他，可他什麼都不說。

趙三叔是柴草坪里的賣貨郎，他也在外州呆過，好幾次大海偷聽他們講話，總算得到些線索。

大概是一群盜匪假裝商人在外州兜售布匹。老闆的女兒叫小如，與二叔情投意合，誰想小如竟是這幫盜匪的頭目，他們一伙人連偷了外州的十幾家大戶，被乞丐發現告了官。分贓時被二叔帶人抓了個正着。看見小如，二叔怔住，雙方火拚傷亡太大，二叔不忍抓小如，反被她所傷。最終，小如死了，二叔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唉。”趙三叔每每說到此處都忍不住要連聲嘆氣道，“可惜嘍，可惜嘍。”

鬼曉得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大海只當故事來聽。直到多年後二叔臨終前的那一句話，才讓他明白一切真的有發生過。

揉好面，打理好一切，炸上油條，店就算開了。

柴草坪的居民有個習慣，早點一定要吃油條。油條就像是上天賜予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哪天不吃就渾身的不自在。可以沒有豆漿，可以沒有粥，但是，不能沒有油條。

鮑記早點鋪的油條在坪里是出了名的好吃，也最為正宗。大家都喜歡到鋪里買些，回去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這就是柴草坪的生活，無憂無慮、歡聲笑語。

二叔在一旁幫忙，他正考慮要不要給大海辦門親事。和大海同齡的孩子都有孩子了，他也希望鮑家的香火能延續下去。可，誰家的閨女肯嫁給這朵奇葩呢？

大海看着沉思的二叔，奇怪的問：

“二叔，想啥呢？”

“喔，在想你的事。”

“啥事兒啊？”

二叔抬頭望向他，一臉祥和中夾着淡淡的憂愁：

“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