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虎口脫險
市長認為自己受騙，非常震怒，親自下達逮捕令，文成章被抓進了烏有市警察局。同時他授意秘密警察告訴文成章，三天之後他將被處決。文成章遭遇毒打，迷迷糊糊，已經無力判斷命運生死。第二天夜晚，獄警給他送來了酒肉，文成章看到酒肉菜肴，聳起鼻子，神情怪異，一下撲了上來，筷子也不要了。他用手胡亂抓着飯菜，狂飲濫嚼。如溺水在臨死前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最後在慘烈的哀號中酩酊大醉。
翌日，熊羽軒的貼身警官帶到一幫警察，將文成章押送到烏有市西邊一處偏僻的山林，執行槍決。
文成章酒意未醒，卻似已伏法，他目光空洞，雙手被縛，步履獃滯，如殭屍一般。警官讓下屬上前驗明正身，行將執法，文成章忽然口齒不清地說：“報告警官大人，我……我要尿尿。”
警察們愣住了。
警官鹿思原用手捂住了嘴，轉開頭，很厭煩的對兩位殺手揮揮手，“讓他尿吧，讓他死得舒服些，我們積點陰德！”
殺手牛銅頭和馬玉面猶豫了一下，上前為他解開了繩子。
文成章開始尿尿。他的尿十分綿長，所有的警察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尿完，這才舒了一口氣，但是文成章系好褲襠，身體慢慢向下捲縮，令他們感到十分意外。
就在這時候，文成章狂吠一聲，以狗的姿態高高躍起，伸出鮮紅的舌頭，張牙舞爪，向鹿思原沖了過來。一瞬間，他抓住了警官，在他頭上又抓又咬，兩個殺手嚇得把槍都丟了，刑場上一片大亂！
文成章滿臉血污，開始像狂犬病患一樣胡亂說話：“快殺了我，我不想活，我想死，你們快讓我死……”
“……”警察們面面相覷。
“我是被他們害的，我沒有得狂犬病，我不會得狂犬病……”
“是是，你沒有得狂犬病，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所有警察四處散開，牛銅頭邊說邊退。
“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有治療狂犬病的魔法，我好冤枉啊……”
“我們知道你的冤枉了，快放了我們的頭！”是馬玉面的聲音。
“不，不，我今天要和你們結為生死兄弟，做刎頸之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他又在鹿思原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警官的警服上火花四濺。警察們盡皆失色。
“你們這些奴才，你們這些狗雜種，我是阿拉巴聖教主的女婿，精靈國花大姐的老公，來續江湖大學的香火，你們以怨報德，這樣做是要遭報應的……”
“好，好，你的冤屈我會報告市長，你放開我。”嚇傻了的警官鹿思原終於開口說話了，“弟兄們，聽我的話，千萬不要開槍！”
“我活你活，我死你死，我們現在成了生死兄弟，大家要死一起死……”文成章嗚嗚悲鳴，放開了鹿思原，撲向另外幾個警察，“來來來，我們一起桃園結拜……”
餘下的警察驚慌失措，左閃右避。
文成章狂叫；“我不想活，我好難受，你們快讓我死，讓我死……”
鹿思原如枯木立在一旁，恨恨地說，“你這條狗，故意拖我下水。不要告訴我你確實治療不了狂犬病，我好心對你，卻落得如此下場。好人遭天譴！趁着你還沒有瘋，趕快滾，別在我面前裝蒜，我不殺你，不等於別的警察不殺你。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也許你真是冤枉的。記好了，抓緊你的本事，千萬別把它和你的頭顱一起丟了。趕快尋找時機回去證明自己，救活江湖大學那些狂犬病人，別忘了，我等你還命！否則，老子到陰間變成鍾馗，不，化為比鍾馗更厲害的煞神，那時候饒不了你……你快滾！”他從身上掏出手槍，“砰砰砰”向文成章的腳底連數槍，嚇得文成章一蹦三丈高，如塵埃野馬，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文成章逃跑了。烏有市市長聞訊大怒，不聽警官鹿思原的解釋就將他拉到了隔離室，然後全城大索。
文成章東藏西躲，連滾帶爬，無奈之下，坐上汽車繞來繞去，昏昏沉沉地顛簸了兩天，逃回了自己的故鄉石門州。那裏是距烏有市幾千餘里的西部，與槐安國相接，丘陵蜿蜒，季候陰天濕多雨，沒有真正的村莊，只有零星的石屋夾雜在駭人的粗壯的荒草叢中，它們是如此零落，只能遙遙相望。遠方開闊的濕地上，偶爾能看到赤膊的農夫，甩着尾巴吃草的水牛。小山丘邊長着一些桐籽樹，桐花怒放，除了寒冬，幾乎經年不敗。而文成章從小流浪，多在廢棄無頂的石屋中過夜，在石門州處處漂泊，並沒有固定的住所。現在回來，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喪家狗，他突然想看看兒時的村莊，不知道為什麼，他現這裏人煙愈加稀少，沿途遇到的人，見他都本能地躲開。
“我死在一幫無名小卒的手上了！它們是血亡靈，非人類！”文成章愈想臉上古怪的笑意愈濃，他咚咚拍着胸口，高聲對自己訴說，語調中充滿揶揄之感。
躺在殘破的石屋裏，文成章禁不住想起人生，人生那些變幻莫測的戲劇，還有詭譎的遊戲規則。許多奇怪的感念湧上心頭。
說起來雖令人難以置信，文成章曾經花費很多時間研究藍色大陸的進化論和生存哲學。他認為亞歐大陸的人類比子虛的人類更典型。研究的結果是，他現人類和所有生物一樣，統統都是幫派分子。人類對其他生物門派是非常殘暴的。一旦悶悶不樂或稍有餘閑，都拿動物開心，就算動物沒有錯，也可以對他們任意殺伐。只要它們稍稍妨礙人類，人類就會將它們打入十八層地獄。為了對付狂犬病，子虛國歷史上曾經無數次地全國打狗。這是徹頭徹尾的種族清洗政策。為了對付山螞蝗，子虛國竟然將海水灌田。對於虎鹿龜蛇白蛤蟆之類修為深厚的動物，人類貪婪不已，把他們當著千年老參統統吃進，用來大補元氣竊取神功。在人類的肆意荼毒中，許多生物面臨滅頂之災。為了對付人類，許多生物種群前赴後繼，開始無休止繁殖生育，甚至傾巢而出與人類同歸於盡，以此與人類相抗衡。……
人是世界上最大的幫派。人類又分成不同的幫派：純種人和進化人；子虛人和白羊人，狐族和蟻人；男人和女人，都屬於不同的門派。按文成章的想法，富人和窮人絕對屬於兩個門派，當官的和老百姓同樣如此，門派嚴格按屬性劃分，強和弱也是屬性，強弱決定門派，門派又生強弱，甚至各門派中的強強強結合，弱相互串聯，派生出新的門派。富人搞窮人，窮人也想搞富人；強不動聲色，弱奮起抗爭，當官的魚肉老百姓，老百姓也想拱當官的，子虛國歷史表面上看是幫派互殘的歷史，其實是力量聚合與崩解的歷史。自己呢，從小流浪無依，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哪來的能量積累？又怎麼能加入人類的哪個門派？太低，不管後來如何努力，還是命途多舛，甚至感覺自己被降格，一直不被子虛社會作為人看待，在獸族的邊界徘徊。可憐自己很小就被人類拋棄了，這彷彿就是宿命！
是的，他不是人。從小他就不是人。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人群中。儘管他拚命地說話，通過自學掌握了人類的語言符號，但那正是他不自信的表現。從小到大，他只與雞狗蟲蛇打交道，只與龜鱉魚蝦為伍。
正因為如此，當他感到自己有機會進入江湖大學的時候，他激動了，義無返顧地走進市長森嚴的考場。他調動了自己的全部潛能，在市長面前豪情千丈，慷慨陳詞，激情甚至換取了山應子神功的銳進，同時現場用魔法殺死了一條紅花野雞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但是俗話說得好，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滿升。他文成章一角米也沒有，什麼都想到了，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命運。
他有強大的魔力，自身有過絕對成功的治療狂犬病的經驗，為什麼不能治好江湖大學那些患的狂犬病呢？文成章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講，從進入江湖大學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在與人較量，因為他自己沒有扮演人的角色。他的對手，統統都是異類和亡靈。那些病的人統統變成了野獸，他們身上武裝的紅毛狗狂犬病毒，都是恐怖分子。自己降格與他們周旋，最終被無情報復，一切順理成章，得到今天的下場，也就勢所必然了。
一切都回歸到零。他又成了兒時的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時刻為飢餓愁。現在的問題是，到哪裏弄些吃的？幾天下來，他已經餓得想吃人了。
窮途末路孑然一身，眾生背離形影相弔。文成章在荒草迷離的曠野中瘋狂地行走奔走了十幾里，故鄉快到了，他的眼睛閃閃光。經過一座山嶺，視野開闊起來，那個村落出現了，景象卻全然不同，光禿禿的石頭屋看不到一個人；周圍沒有了莊稼，地面無端多出了濕黃的新土和雜亂的地洞，最奇怪的是，每隔數里，就會出現一處直徑丈余的巨形垃圾桶，黑油油的不知名的礦渣竟然高高聳立着不掉下來。豎立的垃圾旁邊，一尺余長的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來來去去。
這是他兒時從未見過的場景。在他的腦海里，小時候這裏都是一望無際的莊稼，村莊錯落，雞犬相聞，而文成章似乎天生就喜歡袖手偷閑，打學走路的時候就開始了殺雞屠狗。這樣的的景象現在還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演。在少年的歲月，這就是文成章最大的愛好和事業，一旦處境窘迫或手足無措，他就千方百計偷上一隻雞鴨回來流着口水宰殺。這時候他的心會慢慢變得安寧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搖起了堅韌的看不見的尾巴，搖起來很是自得。動物有尾巴，搖起來能體悟生命本體，文成章現了這一點，總是暗暗地稀罕，上帝賜給它們神秘的尾巴證明它們的存在和快樂，這是人類沒有的優點。不過自己能變成人，總是不錯，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再怎麼倒霉，動物還是比不過。偷雞摸狗不算偷，殺動物更不用提心弔膽。他每次殺雞的時候，他總是把雞頭擺弄半天，讓雞頭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臨死前還要挾持老母雞跳天鵝舞。看着老母雞的舞姿，大飢之後大補，那時候文成章興高采烈。可是多年之後的今天，他逃命歸來，故鄉冷清沉寂，風物破敗荒涼，不要說雞狗，就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文成章也不管什麼原因，因為他不與人打交道，從小如此，他是獨行的夜遊神。文成章吃狗肉喝雞湯的口福總伴隨着餓肚子的陣陣哀鳴，大喜夾雜着大悲；現在是大悲到極點，狗肉雞湯沒有了，自己的樣子不敢見人，卻希望找到食物，頑強地活下去。
市長認為自己受騙，非常震怒，親自下達逮捕令，文成章被抓進了烏有市警察局。同時他授意秘密警察告訴文成章，三天之後他將被處決。文成章遭遇毒打，迷迷糊糊，已經無力判斷命運生死。第二天夜晚，獄警給他送來了酒肉，文成章看到酒肉菜肴，聳起鼻子，神情怪異，一下撲了上來，筷子也不要了。他用手胡亂抓着飯菜，狂飲濫嚼。如溺水在臨死前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最後在慘烈的哀號中酩酊大醉。
翌日，熊羽軒的貼身警官帶到一幫警察，將文成章押送到烏有市西邊一處偏僻的山林，執行槍決。
文成章酒意未醒，卻似已伏法，他目光空洞，雙手被縛，步履獃滯，如殭屍一般。警官讓下屬上前驗明正身，行將執法，文成章忽然口齒不清地說：“報告警官大人，我……我要尿尿。”
警察們愣住了。
警官鹿思原用手捂住了嘴，轉開頭，很厭煩的對兩位殺手揮揮手，“讓他尿吧，讓他死得舒服些，我們積點陰德！”
殺手牛銅頭和馬玉面猶豫了一下，上前為他解開了繩子。
文成章開始尿尿。他的尿十分綿長，所有的警察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尿完，這才舒了一口氣，但是文成章系好褲襠，身體慢慢向下捲縮，令他們感到十分意外。
就在這時候，文成章狂吠一聲，以狗的姿態高高躍起，伸出鮮紅的舌頭，張牙舞爪，向鹿思原沖了過來。一瞬間，他抓住了警官，在他頭上又抓又咬，兩個殺手嚇得把槍都丟了，刑場上一片大亂！
文成章滿臉血污，開始像狂犬病患一樣胡亂說話：“快殺了我，我不想活，我想死，你們快讓我死……”
“……”警察們面面相覷。
“我是被他們害的，我沒有得狂犬病，我不會得狂犬病……”
“是是，你沒有得狂犬病，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所有警察四處散開，牛銅頭邊說邊退。
“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有治療狂犬病的魔法，我好冤枉啊……”
“我們知道你的冤枉了，快放了我們的頭！”是馬玉面的聲音。
“不，不，我今天要和你們結為生死兄弟，做刎頸之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他又在鹿思原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警官的警服上火花四濺。警察們盡皆失色。
“你們這些奴才，你們這些狗雜種，我是阿拉巴聖教主的女婿，精靈國花大姐的老公，來續江湖大學的香火，你們以怨報德，這樣做是要遭報應的……”
“好，好，你的冤屈我會報告市長，你放開我。”嚇傻了的警官鹿思原終於開口說話了，“弟兄們，聽我的話，千萬不要開槍！”
“我活你活，我死你死，我們現在成了生死兄弟，大家要死一起死……”文成章嗚嗚悲鳴，放開了鹿思原，撲向另外幾個警察，“來來來，我們一起桃園結拜……”
餘下的警察驚慌失措，左閃右避。
文成章狂叫；“我不想活，我好難受，你們快讓我死，讓我死……”
鹿思原如枯木立在一旁，恨恨地說，“你這條狗，故意拖我下水。不要告訴我你確實治療不了狂犬病，我好心對你，卻落得如此下場。好人遭天譴！趁着你還沒有瘋，趕快滾，別在我面前裝蒜，我不殺你，不等於別的警察不殺你。我知道你有些能耐，也許你真是冤枉的。記好了，抓緊你的本事，千萬別把它和你的頭顱一起丟了。趕快尋找時機回去證明自己，救活江湖大學那些狂犬病人，別忘了，我等你還命！否則，老子到陰間變成鍾馗，不，化為比鍾馗更厲害的煞神，那時候饒不了你……你快滾！”他從身上掏出手槍，“砰砰砰”向文成章的腳底連數槍，嚇得文成章一蹦三丈高，如塵埃野馬，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文成章逃跑了。烏有市市長聞訊大怒，不聽警官鹿思原的解釋就將他拉到了隔離室，然後全城大索。
文成章東藏西躲，連滾帶爬，無奈之下，坐上汽車繞來繞去，昏昏沉沉地顛簸了兩天，逃回了自己的故鄉石門州。那裏是距烏有市幾千餘里的西部，與槐安國相接，丘陵蜿蜒，季候陰天濕多雨，沒有真正的村莊，只有零星的石屋夾雜在駭人的粗壯的荒草叢中，它們是如此零落，只能遙遙相望。遠方開闊的濕地上，偶爾能看到赤膊的農夫，甩着尾巴吃草的水牛。小山丘邊長着一些桐籽樹，桐花怒放，除了寒冬，幾乎經年不敗。而文成章從小流浪，多在廢棄無頂的石屋中過夜，在石門州處處漂泊，並沒有固定的住所。現在回來，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喪家狗，他突然想看看兒時的村莊，不知道為什麼，他現這裏人煙愈加稀少，沿途遇到的人，見他都本能地躲開。
“我死在一幫無名小卒的手上了！它們是血亡靈，非人類！”文成章愈想臉上古怪的笑意愈濃，他咚咚拍着胸口，高聲對自己訴說，語調中充滿揶揄之感。
躺在殘破的石屋裏，文成章禁不住想起人生，人生那些變幻莫測的戲劇，還有詭譎的遊戲規則。許多奇怪的感念湧上心頭。
說起來雖令人難以置信，文成章曾經花費很多時間研究藍色大陸的進化論和生存哲學。他認為亞歐大陸的人類比子虛的人類更典型。研究的結果是，他現人類和所有生物一樣，統統都是幫派分子。人類對其他生物門派是非常殘暴的。一旦悶悶不樂或稍有餘閑，都拿動物開心，就算動物沒有錯，也可以對他們任意殺伐。只要它們稍稍妨礙人類，人類就會將它們打入十八層地獄。為了對付狂犬病，子虛國歷史上曾經無數次地全國打狗。這是徹頭徹尾的種族清洗政策。為了對付山螞蝗，子虛國竟然將海水灌田。對於虎鹿龜蛇白蛤蟆之類修為深厚的動物，人類貪婪不已，把他們當著千年老參統統吃進，用來大補元氣竊取神功。在人類的肆意荼毒中，許多生物面臨滅頂之災。為了對付人類，許多生物種群前赴後繼，開始無休止繁殖生育，甚至傾巢而出與人類同歸於盡，以此與人類相抗衡。……
人是世界上最大的幫派。人類又分成不同的幫派：純種人和進化人；子虛人和白羊人，狐族和蟻人；男人和女人，都屬於不同的門派。按文成章的想法，富人和窮人絕對屬於兩個門派，當官的和老百姓同樣如此，門派嚴格按屬性劃分，強和弱也是屬性，強弱決定門派，門派又生強弱，甚至各門派中的強強強結合，弱相互串聯，派生出新的門派。富人搞窮人，窮人也想搞富人；強不動聲色，弱奮起抗爭，當官的魚肉老百姓，老百姓也想拱當官的，子虛國歷史表面上看是幫派互殘的歷史，其實是力量聚合與崩解的歷史。自己呢，從小流浪無依，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哪來的能量積累？又怎麼能加入人類的哪個門派？太低，不管後來如何努力，還是命途多舛，甚至感覺自己被降格，一直不被子虛社會作為人看待，在獸族的邊界徘徊。可憐自己很小就被人類拋棄了，這彷彿就是宿命！
是的，他不是人。從小他就不是人。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人群中。儘管他拚命地說話，通過自學掌握了人類的語言符號，但那正是他不自信的表現。從小到大，他只與雞狗蟲蛇打交道，只與龜鱉魚蝦為伍。
正因為如此，當他感到自己有機會進入江湖大學的時候，他激動了，義無返顧地走進市長森嚴的考場。他調動了自己的全部潛能，在市長面前豪情千丈，慷慨陳詞，激情甚至換取了山應子神功的銳進，同時現場用魔法殺死了一條紅花野雞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但是俗話說得好，命中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滿升。他文成章一角米也沒有，什麼都想到了，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命運。
他有強大的魔力，自身有過絕對成功的治療狂犬病的經驗，為什麼不能治好江湖大學那些患的狂犬病呢？文成章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講，從進入江湖大學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在與人較量，因為他自己沒有扮演人的角色。他的對手，統統都是異類和亡靈。那些病的人統統變成了野獸，他們身上武裝的紅毛狗狂犬病毒，都是恐怖分子。自己降格與他們周旋，最終被無情報復，一切順理成章，得到今天的下場，也就勢所必然了。
一切都回歸到零。他又成了兒時的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時刻為飢餓愁。現在的問題是，到哪裏弄些吃的？幾天下來，他已經餓得想吃人了。
窮途末路孑然一身，眾生背離形影相弔。文成章在荒草迷離的曠野中瘋狂地行走奔走了十幾里，故鄉快到了，他的眼睛閃閃光。經過一座山嶺，視野開闊起來，那個村落出現了，景象卻全然不同，光禿禿的石頭屋看不到一個人；周圍沒有了莊稼，地面無端多出了濕黃的新土和雜亂的地洞，最奇怪的是，每隔數里，就會出現一處直徑丈余的巨形垃圾桶，黑油油的不知名的礦渣竟然高高聳立着不掉下來。豎立的垃圾旁邊，一尺余長的老鼠在光天化日之下來來去去。
這是他兒時從未見過的場景。在他的腦海里，小時候這裏都是一望無際的莊稼，村莊錯落，雞犬相聞，而文成章似乎天生就喜歡袖手偷閑，打學走路的時候就開始了殺雞屠狗。這樣的的景象現在還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重演。在少年的歲月，這就是文成章最大的愛好和事業，一旦處境窘迫或手足無措，他就千方百計偷上一隻雞鴨回來流着口水宰殺。這時候他的心會慢慢變得安寧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搖起了堅韌的看不見的尾巴，搖起來很是自得。動物有尾巴，搖起來能體悟生命本體，文成章現了這一點，總是暗暗地稀罕，上帝賜給它們神秘的尾巴證明它們的存在和快樂，這是人類沒有的優點。不過自己能變成人，總是不錯，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再怎麼倒霉，動物還是比不過。偷雞摸狗不算偷，殺動物更不用提心弔膽。他每次殺雞的時候，他總是把雞頭擺弄半天，讓雞頭立正，稍息，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臨死前還要挾持老母雞跳天鵝舞。看着老母雞的舞姿，大飢之後大補，那時候文成章興高采烈。可是多年之後的今天，他逃命歸來，故鄉冷清沉寂，風物破敗荒涼，不要說雞狗，就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文成章也不管什麼原因，因為他不與人打交道，從小如此，他是獨行的夜遊神。文成章吃狗肉喝雞湯的口福總伴隨着餓肚子的陣陣哀鳴，大喜夾雜着大悲；現在是大悲到極點，狗肉雞湯沒有了，自己的樣子不敢見人，卻希望找到食物，頑強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