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炎炎七月,再沒什麼比一碗冰冰涼涼的涼粉更消暑解膩的了。
涉林那邊送了海底椰,寶豐郡丞弄了一車海花菜。
葉崢在家裏帶着孩子們做涼粉吃。
海花菜是一種藻類,和仙草、愛玉果似的,裏頭有大量天然膠質,洗乾淨放在鍋里熬出濃濃稠稠的水,不用任何添加劑,涼了就凝成一盆透明爽滑的涼粉。
放入冰鑒冰鎮一下,取出用勺子舀在碗裏,澆上黑糖汁或者桂花糖,沁涼裏帶着甜,別說孩子們了,就連雲爹雲羅氏這兩個不嘴饞的大人都一氣兒吃了好幾碗。
雲清刀工好,捏着匕首的薄刃削海底椰,這海底椰說白了就是一種棕櫚果,在刨出內里能吃的部分前,外頭包裹着厚硬的棕櫚果皮。
尋常人拿到這海底椰,就和拿到一個沒開殼的椰子似的,力又使不上,刀砍又擔心破壞裏頭嫩嫩的可食部分,椰子還可以鑽了洞插上麥管吸裏頭的汁水,這海底椰卻是需要好功夫,用刀削去硬厚外皮,再貼着果肉一點點把內皮也清除乾淨,才能露出裏頭果凍一樣晶瑩剔透的肉來。
這活雲清幹起來十分利落,手頭小刀不輕不重削着,沒一會兒就削好一塊“果凍”,擱在乾淨瓷盤裏,嘴裏說著各地工坊商號這個月的營收之類話題,葉崢聽得不很認真,這些事情清清有數就好,他就是喜歡凝視着清清的俊顏,聽他說話,說啥不重要。
孩子都洗過手,也不拘着,用手捏了吃,講究一點如凌小五這樣的,他用竹籤插着吃。
葉崢見全家都在吃,就他的清清在幹活,持起一碗涼粉用勺舀了喂到雲清嘴邊:“張嘴來,啊——”
雲清略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張嘴吃了,葉崢再喂,又吃了一勺,再喂,雲清就搖搖頭:“我先前已經吃了一大碗,阿崢自己吃吧,或者等我削完這些自己吃。”
葉崢故作撒嬌:“不嘛不嘛,你看大家都在吃,就你沒得吃,作為夫君我這心裏頭自然是不忍落,再來一口,啊——”
雲清無奈一笑,還是張嘴吃了,沁甜的桂花糖從舌尖一直甜到心巴上。
說完一陣,陳風見他手上動作結束了,放下小刀的第一時間就把水盆送上,雲清就着搓了搓手,才從盆里拿起來,陳風手裏早預備好了柔軟干帕子,又是第一時間遞過去,雲清也是接過擦乾手指,還朝陳風點點頭。
葉崢沒趕上這樣流利節奏,手裏的愛心帕子還沒遞過去,雲清已經擦乾淨手,捏起小調匙吃起涼粉來。
這叫葉大醋罈怎麼忍,好容易那面上繃住了,等陳風端着水盆離開去倒,嘴裏馬上酸溜溜上了:“……他倒是有眼色。”
雲清沒聽出來,還以為葉崢是誇陳風呢,一本正經點頭:“阿崢你也覺得?陳風做事細緻周到,是個不錯的人。”
葉崢更酸了,還誇!
斜睨着他家清清:“他伺候得這麼細緻周到,清清可是很滿意吧?”
對陳風的辦事能力,雲清自然無有不滿的,剛想點頭,忽然覺得耳邊這語氣怎麼有點不對味兒呢,眼神一飄就咂摸過來,哦,這是醋了。
他的小夫君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醋也醋得光明正大,一點都不掩飾。
雲清哭笑不得,提醒了句:“陳風也是哥兒。”
葉崢滿臉不是滋味:“哥兒咋了,又不比漢子缺什麼少什麼,在南地這裏,多的是哥兒和哥兒結契的……”
雲清一臉你在說什麼胡話:“莫非你還不信任我?”
這話就大了,葉崢忙描補:“不是不信任,主要我家清清太優秀了,連我一時一刻看不到清清心裏頭都記掛得緊,我就是不放心別人。”
他倒也不是真那麼認為,就是吃味兒有人比他給清清遞東西還遞得快。
他也不想想,陳風跟着雲清裡外伺候辦事幾年了,又是下屬伺候老闆,可不得時時用心么,反觀他自己,雖來的時候受了點窮,但很快家境就好起來了,要說伺候人,那也是真沒伺候過,以己之短比人之長,可不就沒得比么。
雲清不知道葉崢的腦洞哪兒就這麼大了,明明在別人眼裏,他雲清長得不嬌美,成天拋頭露面也沒個哥兒樣,阿崢哪兒來的自信,天天尋思着別人會看上他呢……
他忽然想起一個詞語,敝帚自珍,也就阿崢愛慘了他,才會天天把他當個寶。
語氣里透着好笑:“阿崢,少看點話本小說吧。”
葉崢鬱悶:“我才沒看,那些老套路有啥好看的。”
左不過是些才子佳人,要不就是一見鍾情,要不就是月下相會,不然就是棒打鴛鴦私奔,一點新意都沒有。
雲清已經吃完了涼粉,放下調匙擦擦嘴,在葉崢臉頰捏了一下:“沒看就少想些有的沒的,難得休沐,好好在家陪孩子們玩,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回來。”
說完起身,陳風早等在二門口了,雲清走到月洞們,二人前後腳就出去了。
……
夫郎出門辦事,夫君在家帶孩子。
也不是不可以。
孩子們吃完東西就分作堆,然兒佔了一面石桌,伏在上頭認真地寫什麼,翻幾頁書,又時不時和旁邊打算盤的小豆子說幾句話。
葉崢大爺似的在躺椅上癱了半天,看他們的樣子不像在聊什麼聖賢書,哪有打着算盤說學問的,走過去一看,攤在桌上的竟然是一本賬簿。
然兒寫寫畫畫的,不是做什麼正經學問,竟然是算賬,旁邊小豆子拿着算盤也是算賬。
然兒是心算,算不過來的打上幾個葉崢教的豎式,記下一筆,算完再和小豆子算盤計算出來的成果核對,兩人的數字驗算合計上了,就填在賬簿里,寫的也不是大啟用的壹貳叄肆伍,而是阿拉伯數字12345,方便看清好記。
葉崢來了興緻,站在一旁看小哥倆計算,小豆子撥算珠的手指動的飛快,令人眼花繚亂的,放在後世參加個珠算大賽,拿個名次不成問題,更令人驚奇的是然兒,他只是心算加上偶爾幾個算式,出結果比小豆子還要快,往往然兒已經算完一筆賬,結果寫下好幾分鐘,小豆子那邊才計算好,兩邊一合計,數字倒是對上了,就是小豆子略慢一步。
葉崢看得眼冒異光,小豆子這孩子勤奮,且提前訂好的職業目標就是管賬理事,從小也往這上頭努力,算賬算得請不奇怪,他家雲景然滿打滿算才七歲,竟然比十二歲的小豆子算得還好還快,這真不是葉崢親爹眼誇自家孩子,這是真有天賦在裏頭的。
自家兒子偏重理科這件事葉崢一直都知道,但看他小小年紀拿着賬本算得如此流利還是第一回見,關鍵這賬本還不是兒童練習冊,就是正兒八經一間雲字頭香皂鋪子的一月營收,每一筆交易都是真實的,裏頭不僅有昂貴的玫瑰精油皂這些,還有出貨量大的棕櫚皂和低端的檸檬香皂這些,其中還涉及到退換貨,這運算量並不能說小了。
一個賬房老先生一月銀子是六兩,也不過做這點工作,兩個少年,一個七歲一個十二歲,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這些還沒完,算完這本,然兒又從隨身書袋裏拿出另一本繼續算起來,小豆子也顯得習以為常,喝了口水,接着打算盤,這樣默契,說明他們合作已經不止一次了。
這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笑聲。
葉崢抬頭看去,是安兒和凌小五帶着一群僕人在玩球,大啟的球類活動有好幾種,貴族的馬球,平民百姓的驢球,冬日冰湖上的冰球,還有一種類似現代的橄欖球一樣的身體對抗運動,就是安兒他們現在玩的這種,比賽中間除了不可故意下黑手,故意打人外,用手臂,胸腔,腰腿等部位去衝撞搶奪藤球都是可以的。
僕人都是成年人,身高和力量上天生有優勢,但凌小五是郡王之子,安兒又是知府少爺,故而也不敢很用了力去對抗,常有放水舉動。
安兒玩了一會,在大傢伙的放縱下進了好幾個球,想了想覺得這樣不盡興沒意思,揮揮手讓僕從們散了。
凌小五掏出巾帕給他擦汗:“怎麼突然不玩了?”
安兒略帶鬱悶:“他們都不敢放開了手腳攔我,老進球,不好玩沒勁。”
凌小五也不勉強:“是你水平太高了,明日去學裏再玩也成。”
又問:“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去涼亭里歇會?”
安兒搖頭:“亭子裏待着無聊,我想騎會馬。”
凌小五說:“去演武場騎馬吧,這裏太小跑不開,演武場還有靶子可以射箭。”
安兒點點頭:“也好。”
朝葉崢這裏喊了聲:“爹,我和小五哥去演武場玩了,你是在家玩還是跟我們去?”
得,嘉兒哥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小五哥了。
凌小五說的演武場在王府後頭,是王府護衛和府兵練習的地方,裏頭全是年輕人還有武師傅,自會好好看着兩個貴公子,給凌小五和安兒騎的馬也不會那脾氣暴躁的大馬,他們都有自己的小馬,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安兒就是順口問一句,也沒想着他爹陪。
問完沒等回答就已經性急地拉着凌小五往外跑,兩孩子跑出月洞門一溜煙就不見了。
葉崢:……
葉崢看看那邊算賬算得起勁認真的然兒小哥倆,又看看手拉手跑不見的凌小五和安兒。
臉上表情是一言難盡。
清清出門前吩咐他帶孩子,但是左看右看,孩子們各自都有玩伴,根本就用不着他嘛。
年紀輕輕的葉崢,第一回有種淡淡的被遺棄感,感覺自己成了空巢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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