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VIP
靖遠軍攻下朔州,一則因為朔州地理位置本就易攻難守,二則朔州守衛不足,當時東北翟還在和西北翟開戰,留守的自然不多。
靖遠伯依然並未用上新式武器。
可如今兩個北翟統一了,就算攝政王和景宗再“面和心不和”,目前的利益還是一致的。蕭樞密使就更是景宗的心腹,一心為他着想的,也有大局觀,這樣的人領着十萬軍隊,來打朔州。
靖遠伯並非一點憂慮也沒有的。
朔州易攻難守,從前是大安佔了這個便宜,可如今要守城,就沒那麼容易了。
好在靖遠伯也是帶兵打仗的好手,他先是派人收集好料,燒金汁,給北翟軍隊兜頭一潑,那滋味,誰爽誰知道。
等到北翟軍短暫地被擊退後,他們又打算大軍圍城,不怕死地用人命來填,只為了爬上城牆打開城門。
靖遠伯這時候才亮出了真招——城頭上的靖遠軍一個個地操持火銃,他一揮手,數以百計的彈丸被發射出去,落在了地上就是令人驚駭的深坑,落在了北翟士兵身上……那就是再也不忍直視的慘狀了。
一時間,哭嚎聲、爆炸聲充斥整個戰場。
蕭樞密使見勢不妙,趕緊命人撤回。
他不禁後悔不迭,若是當時景宗和聖宗奪權之時,他能夠分出一些心思給烏雀閣就好了。否則也不至於如今這樣,大安都研製出這樣神奇的武器了,他們都還雲裏霧裏的呢!
打聽消息的人回來稟報說,那玩意叫火銃,還有更輕便些的,叫手銃,都是諸葛女帝研發出來的,據說靖遠軍早配備了,只是之前攻打涿州和朔州都沒有用上,如今才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的。
蕭樞密使抿了抿唇,心情很是不好。若烏雀仍在,他早該知道了!燕京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他遠在千里之外,都一清二楚。
可諸葛女帝上位,不再是從前那位好欺負的陛下了,她除了女子身外,全無把柄,沒有內眷,無可攻訐,能力、心性都是一等一的,最關鍵的是還不嫉賢妒能,很是有馭下的本事。燕京烏雀都散了,他即便有心重組起來,也會被諸葛盈給打散。
他不僅偷不來火銃和手銃的圖紙,甚至還要被這兩個新式武器壓得無法攻城。
屬下將軍都急了:“他們有這等利器,該如何是好?”
蕭樞密使也不想讓將士白白送命——若為著攻下城池,自然算不得白犧牲,可若是用人命去填,依然攻不下來呢,那就是不顧將士的命了,遲早嘩變。
他一面讓人將消息報與陛下知曉,一面又四處打聽這火銃的製作方法。
北翟也有火木倉,可火木倉的威力壓根比不得大安的火銃,沒看大安乾脆都不用火木倉了么。這就說明,在他們眼中,火木倉已經被淘汰了。
北翟倒也想淘汰掉火木倉,可就是弄不來火銃啊,只得暫時圍城。
蕭樞密使這邊不太順利,攝政王康王那邊也不太順利。康王做皇帝的水平馬馬虎虎,不然當年老皇帝也不用在兩個兒子裏邊猶猶豫豫,首鼠兩端了,就是因為康王和代王都各占其一,才無法下決定。
但康王作為將領,是絕對很優秀的。他帶兵十萬去打涿州,涿州被北翟統領了這麼多年,絕非大安收復了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收攬民心的。康王也不是個傻子,內里串通了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裏應外合——和當初大安使計一樣。
可真到了動刀動槍的時候,對面大安士兵忽的一個個舉起了不知道什麼東西,輕輕一拉,就火光四射……
用兵詭譎的康王也倒在了新武器這一關上。攻打涿州始終不下,導致軍心都頹廢不已。原以為小小一個涿州,是他康王的起點,拿下涿州,收復民心,攢足政治資本,回頭再和景宗掰頭,現在遲遲拿不下,還被困在了這裏。
但他也不敢離開——萬一他前腳一走,英國公後腳就領兵出發,去打隔壁的城池怎麼辦?!
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下,每日都消耗糧草,康王是真的愁了。
就在這時,蕭樞密使那邊有了消息——北翟軍奪回了朔州!大安軍一路節節敗退,退到了旁邊的應州。
蕭樞密使心道不好,果不其然,靖遠伯退到應州只是虛晃一招,他直接就將應州攻下了。應州根本反應都反應不及,原本只當做靖遠軍是敗軍,誰知道這敗軍居然一路靠着火銃、手銃攻下城門,不到一天就佔據全州。
蕭樞密使:“……”
他真的要罵人了。他就知道靖遠伯退出朔州不會那麼痛快!他雖然花了大量心力,才打開的朔州城門,可靖遠軍都不怎麼反擊,就聞風而逃了,怎麼也不像是靖遠伯的路數。他們手裏還有新武器呢,沒必要這麼慫啊。
果然,還有后招。
現在好了,靖遠伯據有應州,英國公據有涿州,兩邊成掎角之勢,將朔州圍了餃子了!偏偏朔州又是易攻難守的形勢。怪不得靖遠伯退出去的時候那麼爽快,那是因為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回來,怕什麼!
誰守城,誰倒霉!
反正他現在拿下了應州,就打通了與大安的糧道,糧草可以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
蕭樞密使想通了這一層,狠狠垂下了頭,又讓工匠加快運送火木倉——即便是比不得大安新武器,也得用上了,起碼大家都拉到差不多的水平,再來打,才像話!
諸葛盈收到捷報的時候,就忍不住笑了:“不枉我替舅舅頂住壓力。”
旁邊的人正是無上皇,聽了也微微一笑:“靖遠伯能謀會算,又有你的火銃配合,自然無往不利。”
前日靖遠軍兵敗,退出了涿州,不少臣子就開始嘰嘰歪歪,說靖遠伯臨戰怯戰,實在不堪重用,有意干擾諸葛盈的決定。諸葛盈大力壓了下來,稱靖遠伯必有後計,那起子人還當諸葛盈是為了自己親舅舅說話,公私不分,私底下還要說她一句女流之輩,優柔寡斷。
靖遠伯是真的給諸葛盈爭氣,抓住了戰機,一擊即破。
如此諸葛盈可以在那些臣子面前昂首挺胸了。
無上皇又問:“北翟不再內鬥,你可有什麼想法?”
諸葛盈心知祖父在考自己,或許也在教自己,自然無有不應的:“康王雖然臣服,卻也是面和心不和,其實他們兄弟都知道,只是暫時的,為的就是將大安軍馬趕出去,往後他們肯定還有一場惡鬥。您看康王是真的出力了么?”
“康王如今必然是真出力了,他想多立戰功,也多些籌碼。”
諸葛盈:“可他們仍有許多矛盾。而且,只一件事,康王就必然不能原諒景宗。”
無上皇笑笑:“你是說常山郡王?”
諸葛盈抿了抿唇,雖說是大安算計,常山郡王已死。可那到底是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不過,“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康王心裏始終有這根刺在。”
對古人而言,嫡長子的地位,絕對是頂了天的。不管膝下還有沒有別的兒子,就算是嫡次子、嫡幼子,也遠遠比不得正妻所出的第一個兒子。他得到的資源一定是最多的,得到父親的器重和愛護也是最多的。
這樣一個孩子,好好地養到了十來歲,就沒了,沒有一個父親可以接受。
“你心裏有數就好。”無上皇現在是真的有孫女就萬事足了。阿盈聰明又有心眼,全身上下幾百個心眼子,沒人能坑騙得了她。他在一旁掌眼也就是了。
不過,“你還真想一次性將燕雲都收回來?”
大安立國之時,就已經被北翟竊據的燕雲十六州,在無上皇這一代,已經收回了四州,還剩十二州。
然後是薊州。
北翟起疫病,為了求葯,飲鴆止渴,歸還了幽州和順州。
如今英國公和靖遠伯分別守着涿州和應州。朔州只怕也很快就能拿下了。
諸葛盈搖搖頭:“整頓幽州、順州,已經花費不少功夫,還沒摸索清楚呢。剛剛拿下的涿州和應州,也需要時間。雖說大安百姓居多,可也不少北翟內應,總要清理枝葉。”
她可沒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就算地盤打得再多,卻守不住,也是白白給北翟做了嫁衣。
無上皇沒料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遠見。年輕人嘛,總是容易得意忘形。收回了先祖都沒能收回的燕雲幾州,夠值得得意了。可她還是很穩得住,在她這個年齡,很難得了。
再一次感嘆自己當初慧眼獨具,選中了阿盈。除了她,還能是誰來執掌這大安河山呢?
諸葛盈實話實說:“我是這般想的,最多再拿下朔州,就安分下來,給景宗送信,說這三州本是我大安疆土,如今收回來也是理所應當,就經營三州,不再往下打了,也能降低他們的防備心。”
當然,其他的州也要收回來的,但不是現在。總不能將北翟給逼急了。
無上皇揶揄道:“你心思倒是鬼的很。”
諸葛盈無奈地笑笑。
無上皇又厚着臉皮打聽她和曹宣的事。
諸葛盈擺擺手:“好着呢。”
無上皇:“展開說說?”
“祖父!”這讓人怎麼說嘛!總歸我沒有吃虧就是了。
蕭樞密使的想法沒錯,靖遠伯果然和英國公合圍了朔州,很快就奪回了朔州,將北翟軍趕了出去。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似乎就收手了,只是整頓三州,並未再如何。
景宗雖然心裏不得勁,可也無可奈何。加上也覺得是個機會,往大安去偷取火銃、手銃的圖紙,即便偷不來,也可讓北翟的兵部加快製作,不能在軍備處落後於人啊。落後就要挨打,之前就是血淚教訓。
諸葛女帝送來的信,景宗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了一番,卻也不敢滋事。
於是昭熹元年,就這麼平穩地過渡了。
諸葛盈為整頓三州,特意派遣了不少得干之才前往,其中就有吏部侍郎曹宣、戶部盧青等人。男官、女官都有,他們在朔州、涿州、應州,大展拳腳——遠非在燕京城內可以做到的。
曹宣暫任三州總督,職位越高,責任越重,不敢不盡心,整日裏忙得腳不沾地。可他也沒忘了和京里的陛下通信。
此次外放,是陛下親自決定的,她給他機會,也是信任他的能力,他必然不能辜負她,一定要還給她軍民和樂、生機勃勃的三州。
曹宣站在田野邊,看着百姓們說說笑笑,也不由彎唇笑了。若是阿盈也能在這裏,必然也會笑的。
與民偕樂。
冬日草木有趣,曹宣折了一枝塞北的梅花,入魚腸尺素,聊以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