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她將青袍的襟扣,理得平整,視線再不敢下移。
“好啦。”
裴迎拍了拍他的腰,銅鏡前,兩人皆身穿窄袖圓領青袍,花紋和料子一模一樣,只是裁剪的規制不同。
兩個人牽了手,走在大驪的長街,好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然而這兩人實在容貌身姿出眾,叫人忍不住紛紛側目,艷羨般配。
一對清爽明麗的綠袍兒。
深夜,祥瑞的霧氣籠罩星斗,在江樓上往東望去,萬家燈火投映在江面,宛如一道銀河,畫舫上文人大醉,玉山傾倒,海天相連,山川闊長。
她正等着殿下給她買面具,倏然手上一重,溫熱襲來,一個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轉過頭,嗔怒道:“殿下!”
鼻尖隱隱嗅到那股檀香味,她心下一沉,像將手鬆開,卻被牢牢牽住,她猛然抬頭,那不是殿下,是姜塵徽!
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貴妃被關禁令后,裴迎聽聞一件令人一震的消息,姜塵徽墜樓了。
姜塵徽早就熬不過了,他生□□好自由,被一日復一日地關下去,遲早神智失常,皇帝最知道如何折磨一個人,因為他便是這樣一點點折磨年少天真的姜微。
他只有死了,屍身才能被抬出皇城。
在姜貴妃的哭鬧下,姜塵徽在毓德宮安養,終於有醫師來替他診查身子,雙生子秘密不可泄漏,因此是由姜家派來的人。
但是此刻姜塵徽好端端的,行走自如,神色正常,看來摔傷了腿,是蓄意設計,只為了逃出皇城。
“太子妃,明晚會有大煙火呢。”
他勾起嘴角,氣定神閑地望着她。
與他之前寥寥幾面,都是在逼仄的室內,哪怕設具華貴,仍令人覺得不適,連帶他整個人也陰鬱凌厲三分。
他怔怔地盯着她,咧嘴一笑,得了甜頭的劣童,怎麼都捨不得放開手了。
“我與陳敏終生來通感,你跟他每好一次,於我都是煎熬,我很煩。”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他在想:為什麼不能換作是他呢?
想到通感一事,姜塵徽驀然惡狠狠地將她的手腕反扣,抵在牆角,溫熱的身軀逼近,一雙鳳眸來回掃了個遍,裴迎一驚。
“這些年我同昭王密謀這麼久,他利用我幹了不少臟事,我心知肚明,管他娘的,他總不能讓我死,否則下一個陳敏終要殺的就是他。”
昭王果然與姜塵徽有勾結。
裴迎的手指微微攥緊衣擺,不易察覺地顫抖,若是昭王蓄意謀反,支持姜塵徽弒父上位,怨不得他會遠走玉瓶州,原來是為了暫時避禍。
那麼裴家是否也是這出謀反中的一環?
姜塵徽這次墜樓,不像之前那樣暴躁不安,失去血色的面龐,平添幾分蒼白脆弱,裴迎又一次想抽開手,卻被他牢牢攥住指骨。
裴迎面色有些難堪了。
往日姜塵徽總是在她面前罵人,罵大驪官場,罵他父皇,今日一反常態地柔和,顯露出一點曾精心偽裝的溫潤模樣。
在佛堂時,他給她念朝堂上的各式策論,有時他會狠狠嘲笑,笑出眼淚來,更多的時候,是一手撫着裴迎毛茸茸的腦袋,一面耐心地給她絮叨。
“太子妃,你看這上面說的賢明之君,什麼是賢明之君,狗屁,肯定不是我父皇這樣,他差點就把我跟母妃一塊兒殺了。”
“這就是你為什麼……要殺他?”
那時候,她問得有些艱難,似乎在斟酌如何將弒父這兩個字說得輕易。
裴迎抬頭,晴明光線中,姜塵徽的模樣片刻惘然。
他低頭冷笑。生為天潢貴胄,世人艷羨的大驪鳳凰,無人知曉,他一身紅袍下,多少經年累月的傷痕,青紫交加觸目驚心。
姜貴妃素來任性,過去二十年間常故意激怒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