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東宮,書房。
陳敏終正翻閱福州的兵奏表,福州臨海,屢遭海寇入侵,當地又生出叛亂,軍情危。
裴迎走進來時靜悄悄的。
陳敏終正好闔上了兵奏表,抬頭看她。
“殿下,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她笑着,明顯有些局促不安。
宮裏所有事都逃不過陳敏終的耳目,他自然知道今日下午發生了什麼事。
裴迎很慌,畢竟是女兒家,一定嚇壞了,生怕招來姜家的報復。
瞧她那副怯生生的模樣,他原本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裴迎:“殿下,我有事求您。”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是個知道討好人的,一聽說殿下在書房公辦,她便貼心地吩咐阿柿準備了吃食。
“說吧。”他靜靜飲茶。
仰過茶盞間,眸光無意一瞥,裴迎帶來的小食盒,掀開了半面蓋子。
一盞白瓷碟凹着肚兒躺着,剛蒸好的鹿血羹。
陳敏終頓時被茶水嗆到,咳嗽了好幾聲,手指按住桌角,面色一層薄薄的紅。
榴花在夜色中艷麗分明,枝葉間小果玲瓏。
陳敏終的目光從白瓷碗裏收回,被茶水嗆着的薄紅尚未消散。
裴迎關切地貼上來:“殿下,殿下您怎麼嗆着了?”
“無妨。”
陳敏終抬起一隻手,阻止她上前,另一隻手用白帕擦拭嘴角。
裴迎有些恍惚,她今日下午才見到那張與殿下相似三分的臉——姜曳珠。
裴迎不敢欺瞞他,也知道只有殿下能幫自己。
姜曳珠勢必會向姜家老祖宗告狀,慶幸指甲未在他臉上劃出傷痕,破了他的相,便更嚴重了,世人皆知姜家嫡公子最講究容姿。
“夫君救我。”
她聲音攜了哽咽,聰慧得故意示弱,從不會自己逞能,天塌下來讓他撐着。
她想攏住殿下的袖袍,卻見他神情冷淡,手硬生生停滯在半空。
陳敏終:“好了。”
無事時喚他殿下,有事便喚夫君。
裴迎的聲音雖攜哭腔,面上卻連一絲淚痕也無,不過是她求人的姿態,楚楚可憐。
陳敏終沒想過責怪她,她是他的妻子,惹了禍合該由他來解決。
“宮裏不會再有人傳這件事。”他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裴迎驚愕地抬頭,她還未開口,殿下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闔宮上下,哪怕是私里也不敢議論主子的是非。
“至於姜家,”他瞥了她一眼,“你就不用管了。”
裴迎鬆了一口氣,看來殿下要替她攬過這件事,他也沒有責怪自己行事不得體。
她目光一落,倏然間發現,殿下今日也穿着荷莖青的中衣,雪白外袍,脖頸前落了一串冰種翡翠珠掛飾,以暗銅小白玉間雜其中綠得清清爽爽,綠得清冽。
她記得殿下很少穿青色。
是因為上回她誇殿下穿青色好看嗎?
裴迎好奇地探過目光,殿下也看過來,視線觸及,咬着她似的,慌不擇路地逃開。
他明明穿着很清淺的衣裳,面色平靜,唯獨一雙鳳眸如覆薄霜,任誰也無法窺探湖面下究竟有什麼,凍得她不敢造次。
殿下是如何做到又溫柔又凶的。
她可不敢問一問:殿下是因為我喜歡才穿青色的衣裳嗎?
說不定是她自作多情。
陳敏終眉心一跳,她又是送菟絲子茶,又是送鹿血羹,紅瑩瑩的一汪,淡淡腥膻氣送入鼻端。
她究竟想做什麼?
他有些疑惑,裴氏該不會以為他不行?但他始終面色如常,沒有表露出來。
裴氏確實是小孩子心性,上一秒還怕得要死,現在便對他好奇起來,時時刻刻大眼眸睜着,不肯將他的微神情放過。
雖然是下人在小廚房做了送來,但裴氏明白食盒裏裝着什麼,她如何能這樣面不紅心不跳,若無其事的模樣呢?
“殿下勞累許久,快用點茶醒醒神吧。”裴迎好心道。
他若是用了這茶,醒來的恐怕便不止是心神了。
陳敏終不經意掃了一眼,對她道:“今夜我歇在書房,不必給我留燈了。”
他下了逐客令,裴迎一愣,旋即笑了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