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穀梁開始籌劃着,想要給項揚一個家。
他根本不需要什麼廚師,他要像家人一樣跟項揚一起過這個年。
以及往後的許許多多年。
穀梁在給項揚訂機票的時候,知道了項揚的生日。
就在過年之後。
他計劃在項揚生日的那一天跟他表白。
生日禮物都選好了,就送他自己。
於是家裏人再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就說已經跟朋友確定好了,會一起回家。
家裏人立馬心領神會,也打聽了很多有關於項揚的喜好。
那天,項揚難得地看到穀梁那麼自在地通電話。
就聽他一直都心情很好地在回答問題。
“嗯,不用,他不挑食。”
“衣服的尺碼跟我一樣就行。”
“嗯,我知道。”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麼,穀梁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不用,他怕冷,跟我住一屋就行。”
穀梁的老家在東北,飛機直飛的話差不多是一個半小時。
項揚很少出遠門,一路上就像只興奮的小鳥一樣,一刻不停地嘰嘰喳喳。
他知道自己粗心,所以過了安檢之後就把自己的身份證交給穀梁保管,還像模像樣地囑咐一下,“不要弄丟了哦,不然就取不到託運的行李了。”
穀梁就實在是沒有忍住,捏了他的臉。
項揚在飛機上認認真真地吃完一頓飯,就到達了目的地。
飛機落地,項揚興奮地發現,下雪了。
漫天飛舞的雪花簌簌落下,靜默中又像是在訴說著,歡迎回家。
“啊啊啊啊!下雪了!穀梁!穀梁……”
項揚這一路上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穀梁”。
因為之前聽穀梁說了要回去跟家裏人一起吃晚飯,所以項揚果斷拒絕了穀梁一起看雪的提議,兩人沒做停留,取了行李便直接打車回家去。
穀梁家所在的村子是當地有名的旅遊度假村,現代化設施應有盡有。
早幾年的村子卻不是這樣,那時候村子還不算很富,村長同志,也就是穀梁他爸,老穀梁先生就每日每夜嘔心瀝血地想轍,想帶領大家共同致富奔小康的出路。
後來,終於在村長同志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從他親兒子那裏拉到了一筆投資,開發了溫泉度假這一得天獨厚的旅遊項目。
村子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每年都能吸引無數的遊客來這裏度假休閑。
雖說近幾年通過旅遊文化,建立起了與外界更多的交流與聯繫,但是大部分的本地村民還是行事偏保守的。
尤以村長同志為代表。
老穀梁先生算是村子裏文化程度很高的同志了,但是性格跟學歷沒有直接關係,他反而是村子裏頭最古板無趣的那一個。當初家裏出了穀梁這麼個搞男人的,差點沒把他活活氣死。就為這個,他一年多沒跟自己兒子說過話。多虧穀梁後來讀書又創業,離家遠了,父子關係才緩和一些。
穀梁家是很典型的新式四合院,青瓦白牆,看着特別雅緻,門口甚至還有兩塊抱鼓石。
項揚站在大門外:“哇!”
“這也太厲害了!”
他還想說點兒什麼有文化的讚美之詞,但是一時之間沒有想到,於是就放棄了。
穀梁被他逗笑了,上前一步準備敲門,門卻從裏面打開了。
“我就說聽着這麼熱鬧,肯定是你們回來了!”
穀梁的爸爸、媽媽、妹妹出現在門口,一字排開。
剛才說話的人是穀梁的媽媽。
反應過來的項揚立馬熱情上前:“叔叔好!阿姨好!妹妹你好!我是項揚!”
穀梁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好好,項揚你好,哎呦,這孩子嘴可真甜!”
“項揚哥哥好!”
穀梁的妹妹名叫顏顏,今年剛上初中,但是個子已經不矮,看着也是大姑娘了。
小姑娘性格活潑,看見哥哥高興,看見哥哥帶回來的“嫂子”更是激動,忍不住道:“啊!項揚哥哥好帥啊!”
站在最中間的穀梁他爸,眼見女兒這麼沒禮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啊,咳。”
小姑娘便不敢再說話了。
老頭子這會兒面上倒是淡定,看見門口的兩人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說了句“回來啦”便轉過身背着手往裏走,示意他們“進來”。
項揚就湊到穀梁跟前,小小聲:“哦,原來你像爸爸啊,高冷。”
穀梁剛想說點什麼,卻見項揚積極地響應了他爸的號召,拖着自己的大箱子“軲轆軲轆”地追了上去。
眾人看着前面並肩而行的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怎麼反應過來。
妹妹驚訝之餘不由惋惜,“唉,項揚哥哥還是太年輕了……”
正房是穀梁的爸爸媽媽住,穀梁住東邊的廂房,妹妹住西邊的廂房,因為院子足夠大,所以廂房採光也很充足。
穀梁直接把項揚帶去了自己的房間。
讓項揚震驚的是,房間裏沒有床,是炕。項揚沒有住過炕,看到這情形簡直不要太興奮!
穀梁告訴他:“我們兩個住這屋。”
項揚大力地點頭,表示滿意:“嗯嗯!”
項揚把箱子丟給穀梁,問他:“那我能先試試嗎?”
穀梁不知道他要試什麼,但也還是點頭說可以。
項揚便一個飛撲趴在熱炕頭上,長手長腳都要伸出來,像架小飛機一樣。
穀梁被他逗笑了,拍他小腿,“起來,小心待會兒肚皮給你烙熟了。”
項揚就翻了一個面兒,把肚皮敞給穀梁,“熟了熟了,你聞聞看,香不香?”說完就咯咯笑起來。
穀梁就也沒在收拾東西了,他挨着項揚坐在炕沿邊兒,心想果然,項揚這種笨蛋狐狸精小受最會討人喜歡了。
項揚躺了一會兒便爬起來,讓穀梁帶他去廚房看看。
“餓了?待會兒就吃飯。”穀梁回來之前就聯繫了街口的酒樓訂餐,看看時間,這會兒也差不多要送過來了。
項揚:“不餓,那我不是得提前適應一下我上班的地方嘛。”
穀梁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帶回個打工的廚子這回事。
穀梁面不改色地把之前說出去的話往回吃:“平常家裏有家政阿姨,阿姨休息的時候你再去。你知道村子裏有許多外鄉過來打工的人,他們也很不容易的……”
項揚:“哦哦,我懂,就是不能讓阿姨以為我是來搶她飯碗的,對吧。”
“對。”
當下農村的發展日新月異,跟早幾年電視裏演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穀梁他們家也是真的有一群工人,只是不是做家政服務的。
度假村主打原生態,但是太過單一的項目並不能吸引人來。所以穀梁爸爸鼓勵大伙兒開發新項目吸引遊客,自己就帶頭搞了採摘園和農家樂,街口那家酒樓也是他跟他小舅子合開的。當然,在穀梁他爸眼裏,全村人都是他的親戚,村裡人願意自己搞,他無償提供技術幫助,不想投資太多的,也可以到他這裏幫忙。
穀梁的爸爸平時要上班,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穀梁就挑了個精明能幹的阿姨給他媽當助手,日常就是幫忙打掃煮飯、給工人們安排每日工作。
還有一個額外加錢的項目是他父母不知道的:阿姨會及時跟穀梁彙報家裏的情況。
一般父母發生一點壞事都不願意跟自己的子女說,何況他們家這種情況。穀梁離家遠,但是應盡的為人子女的責任和義務卻一樣也不會忽視。他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在父母身邊幫襯着。
晚飯時,五口人圍坐在飯桌旁。
穀梁爸爸拿出了東北老頭招待客人的最高禮遇:一瓶上等的白酒。
項揚:“哦哦!我知道這個,電視上演過,空酒瓶回收也能賣好多錢!”
穀梁爸爸:“……”
項揚微笑着跟穀梁爸爸道謝,然後誠實道:“叔叔,我不能喝酒,會耍酒瘋的。”
穀梁就被他逗笑了。
其餘三人看見穀梁笑則統一都被嚇了一跳,畢竟他們家的男人都得了一種名叫“不會笑”的怪毛病。居然還能有人不醫而愈,也是奇迹。
穀梁爸爸聽了項揚的話,於是把白酒收起來,重又擺出了一打啤酒。
雖然掃興,但是項揚還是不得不老實交代,“這個也不能喝,我對酒精非常敏感,料酒都得定量的那種敏感。”
熱情好客的東北老父親:“……”
最後,一桌子人是用橙汁乾的杯。
晚飯後大家坐在一起聊天。
項揚跟穀梁坐在一起。
媽媽跟妹妹同邊兒。
只有穀梁爸爸坐在最長的那個沙發里,孤孤單單一個人。
項揚看見了,想也沒想就挪了過去,還招呼穀梁,“你也過來。”
其餘的人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穀梁爸爸於是順理成章地開始跟項揚聊天:“聽阿律說,你改行以前是運動員?”
項揚點頭:“嗯嗯。”
穀梁爸爸:“那為什麼……”
項揚的外在看着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個兩三歲,正是運動員的最好時期。穀梁爸爸想問項揚為什麼提早退役。
項揚:“退役?”
穀梁爸爸不擅長做這種刨人私隱的事,但畢竟是跟穀梁有關,而且他自己也確實對這個家裏沒有過的品種充滿好奇,於是頗為不自在地:“啊,對。”
項揚倒是毫無顧忌:“因為我不行啊!”
項揚苦惱:“運動員要有超高的天分和極端的努力,這兩樣我都不行。”
一直教育孩子們“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有志者事竟成”、“世上無難事,人心自不堅”、“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沒有堅強的信念”……不論什麼情況下都絕不允許孩子們在面對困難時有任何一絲一毫退縮的穀梁他爸:“……”
眾人聽了項揚的回答,心都提了起來,全都下意識地去看穀梁爸爸是個什麼表情。
只有項揚感受不到緊張的情勢,他將身子微微偏向穀梁一邊,小聲道:“原來你的小名叫阿律啊!”
穀梁剛想說話,項揚又說,“我沒有小名。”
硬性家規:絕不能當眾大喊大叫或竊竊私語,很失禮。
角落裏的妹妹閉緊了嘴,很怕自己已經提到嗓子眼兒的心蹦出來。
穀梁媽媽為了緩和氣氛,於是主動問項揚:“揚揚,坐那麼長時間的飛機,累不累啊?”
項揚完全感受不到友軍的支援,端正回道:“我不累。”
然後又回頭去“竊竊私語”,他告訴穀梁,“我的小名叫揚揚。”
令人意外的是,一貫嚴厲的穀梁爸爸並沒有指責項揚的“不禮貌”,而是又沒話找話問了項揚幾個問題,比如未來的奮鬥目標啊、事業上的理想抱負啊、領域內嚮往的榮譽獎項啊什麼的。項揚則用自己平庸的前半生和計劃里未來也將凡俗的餘生,輕輕鬆鬆地掐滅了他的好奇心,甚至還順勢重創了一下他的人生觀。
穀梁的爸爸就沒話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