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尤漪漪一愣。
她接過首飾盒子一看,居然是一枚鑽戒,很經典的六爪設計,非常顯鑽,雖然這顆鑽石不大,但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閃耀。
和之前打包買給她應季奢侈品的性質完全不同,像是楊詣修精心挑選過的一份禮物。
尤漪漪感到迷惑。
先侮辱她再送禮是什麼意思?
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明知道不應該被這樣的糖衣炮彈誘惑,可尤漪漪的還是態度肉眼可見地鬆軟了。
如果楊詣修立刻馬上就現在跟她道歉,說他錯了不該說她很閑,說他不該甩臉色讓她看汽車尾氣,說他不該忘記給她發早安,說他離開南城的這幾天很想很想很想特別想她,她可以立馬原諒他,不再生他的氣。
尤漪漪並沒等到想聽的話。
但鑽石很好看,鑽石無罪。
尤漪漪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
看在鑽石的份上,先原諒他二分之一的過錯——只能是二分之一,倘或指望她看在鑽石的份上,主動糾正他剩下的錯誤,不可以。
在他冷漠無情的打擊下,她沒有重提那條語音內容的勇氣。
車廂里沒人開口說話,這是兩人頭一次以沉默的方式相處。
尤漪漪側頭看着車窗外堆滿雪的枝頭,心情在“他只是不會表達才說出口傷人罷了”、“沒有所謂的不會只有不愛別自己騙自己”之間反覆橫跳。
到了商場,尤漪漪下車后,楊詣修就去了公司。
她興緻缺缺地逛了一個多小時,有點兒累了,正打算回家的時候,何縈縈打電話過來說:“漪漪,我回來了,從機場回去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到家,晚上有沒有時間?”
尤漪漪狠狠猶豫了幾秒,一時間不知道是要鴿了楊詣修,還是鴿了何縈縈。
她在心裏悄悄聲地告訴自己,她既不是原諒楊詣修,更不是看在他送的鑽戒的份上偏袒,僅僅只是因為楊詣修先邀請的她,還是先看看楊詣修的態度比較好。
如果他誠摯邀請,她自然盛情難卻,只好勉為其難答應他的邀約——順便再多原諒他三分之一。
“姐,等會兒給你回消息。”
“好,一會兒微信上告訴我就行。”
何縈縈掛了電話,讓兩個助理去把託運的三個行李箱全部取走,這次去出差順便給家裏人帶了點東西,爸媽的東西佔用了一個行李箱,尤漪漪一個人的禮物佔用了兩個行李箱,基本上都是她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
尤漪漪這邊正準備打電話聯繫楊詣修。
楊詣修的電話先打了過來:“逛完沒?我到商場門口了,在往停車場走。”
尤漪漪正好出了大門口,連忙說:“別進去,我馬上就出來!”
楊詣修開的賓利着實好認。
尤漪漪一下子認出楊詣修的車,把買的東西都放進後備箱,就拉開車門迅速坐進去。
除夕出來逛街的人多如牛毛,商場裏早就摩肩接踵。
楊詣修的車子已經開到進入停車場的等待通道上,只能龜速移動到前面才能駛入街道。
尤漪漪系安全帶的時候,耷拉着腦袋問:“你今天怎麼回得這麼早?”
現在還不到四點,相對於楊詣修一般的工作時間來說,早得過分了。
楊詣修當然沒告訴尤漪漪,他特地留出時間親自去買食材,只說:“公司事少。”
尤漪漪“哦”了一聲,心裏在瘋狂吶喊“快哄我快哄我”,這樣她可以立馬答應他一起吃飯,可臉上還是維持着傲嬌高冷人設才有的表情,絕不先低頭。
從前她自尊心並不脆弱,但在面對楊詣修的否定時,變得有些易碎了,需要他小心溫柔對待。
外面冷得很,大衣好看但不保暖,尤漪漪坐進車裏直搓手。
單行道上緩慢前行之中,楊詣修也就看到了尤漪漪手指上那枚何縈縈送給她的藍鑽鑽戒。
楊詣修口吻狀似隨意:“我送你的戒指怎麼不戴?款式不喜歡?”
六爪是很久之前梵濟設計師的設計,放在現在一眾鑽戒的設計中,是顯得老舊了一些,但是可以改。
尤漪漪別過臉,拒絕和楊詣修對視。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肢體語言已經無意中端起了拒絕的態度,有些賭氣地說:“是不太喜歡。而且我姐姐送的那顆比較大,二選一,當然要戴更大的。”
說完,她又順勢揚着眼尾,欲說帶怯的試探眼神飄過去:“我姐姐一會兒從機場回家,她也約我吃飯,我想……”
楊詣修陡然間沉臉降下車窗,握方向盤的左手,改擱在玻璃窗上,血脈蜿蜒的手腕不耐煩地垂在窗外。
車內驟然間變得寂靜。
尤漪漪一下子沒了試探的**,嘴硬地說完了剩下的話:“我想今晚跟我姐姐一起吃飯,不和你一起吃!反正我也沒答應今天要陪你吃飯!”
車道上的車終於前行了一段。
靜謐的車廂里,楊詣修似是斟酌過後拋下一個字:“嗯。”
嗯?
你很閑?
這是什麼垃圾討人厭的語調?
您在這兒輸入“一張口必讓人生氣”指令呢?
尤漪漪一下子就沒了心理負擔,不爽地往座椅上靠,抱着手臂側臉看窗外,冷冷地說:“你順路送我回家吧!”
車輛很快就能駛入街道,楊詣修淡淡開口:“不順路。”
“?”
尤漪漪一臉懷疑:“你不會是想讓我自己回去吧?”
楊詣修的表情顯然表示她猜對了。
尤漪漪:“?”
僵持了三秒鐘,尤漪漪氣呼呼下車。
楊詣修的車居然毫不留情地開走了,一點調頭回來接她的意思都沒有。
尤漪漪吹了兩分鐘的冷風才意識到,楊詣修真的走了!
她後知後覺,掃蕩了一個多小時的貨物都忘在楊詣修車上了。
他就是存心讓她吹着冷風空手而歸。
送個小碎鑽了不起啊!
尤漪漪忍着哭意,對着車尾罵罵咧咧了幾句,撥通何縈縈的電話,讓何縈縈順路過來接她。
何縈縈從機場過來,的確是順路的,尤漪漪等了不到十五分鐘,何縈縈的車就到了。
何縈縈看到尤漪漪雙手空空,打趣她:“你出來買空氣?”
尤漪漪抱着手臂靠在後座上,冷哼說:“哪裏是空氣!”
分明是一肚子火氣!
尤漪漪差點沒忍住向何縈縈告楊詣修一狀,控訴他把她丟在商場門口的惡行。
但要說家裏唯一還沒被完全攻略的,那就只有何縈縈了。
尤漪漪還真怕姐姐為這件事對楊詣修產生不良印象,又忍不住偷偷替他辯解:……大概是真的不順路,反正她也沒等多久。
想想又有些不痛快。
可惡,她憑什麼這時候還替他維持好男人形象?
.
楊詣修開車回家的路上,恰好接到了張慶琸的電話。
雖然是張慶琸的號碼,卻不是張慶琸撥出來的,薛豐在那頭說話:“楊詣修,來酒吧喝杯酒?”
薛豐知道楊詣修一向是去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但喝醉的張慶琸死活要給楊詣修打個電話,撥錯了幾次,薛豐只好代為撥出。
平常除了酒桌上非喝不可,楊詣修基本滴酒不沾。
這會兒莫名想應邀,就讓薛豐把酒吧定位發給他。
楊詣修收到定位開了導航,隨即給趙語芙去了一通電話致歉:“媽,我晚上臨時有事。正好我也忘記告訴漪漪除夕吃飯的事,等明天爸爸回來了,再陪您和爸爸一起吃飯。”
放以前趙語芙是要生氣的,楊詣修居然這麼不上心,連吃團圓飯都這麼重要的事都忘記了告訴漪漪。
但她今天正好也沒空,交代說:“你小姨摔倒住院,我現在就過去看看,晚上不一定回來。你忙完直接回你家,不用特地回明月了。”
就這樣,楊詣修去了泰禾酒吧。
薛豐和張慶琸他們定了個包間,包間裏有男有女,張慶琸酒杯都端不太穩了,還在喝。
楊詣修走過去聞到一身張慶琸身上酒氣,皺了皺眉,問:“他怎麼回事?”
薛豐嘆氣解釋:“和女朋友吵架了,半下午叫我們都過來喝酒,我們都沒喝多少,他自己先喝醉了。”
楊詣修剛坐下,不知道誰帶來的女伴,主動坐過來。
人還沒挨近,他一個冷眼掃過去,對方識趣地走開了,只敢在包間昏暗的燈光下偷偷打量楊詣修。
薛豐笑着敲打她們:“離這位寵妻狂魔遠點。”
年輕女孩兒這才發現楊詣修有點眼熟,原來是上過戀愛綜藝的那位總裁。
這種場合從薛豐嘴裏說出來的,肯定沒有假話,楊詣修是真寵妻,不是作秀。
張慶琸拉着楊詣修跟他一起喝。
但他胃裏翻湧,還沒跟楊詣修喝上,自己先不行了,趕着去吐。
楊詣修跟着張慶琸去了洗手間。
等張慶琸吐完洗把臉出來,人也清醒了很多,倚着牆點了根煙,桃花眼有醉紅色,半笑邀請:“換個安靜的地方喝?”
楊詣修點頭,開車帶張慶琸去了瑾乾會所。
酒吧里的酒摻了東西,後勁兒不大,吐完了張慶琸也就清醒了。
他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仰靠在沙發里朝楊詣修舉起酒杯苦笑:“真羨慕你。”
楊詣修沒什麼胃口吃東西,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轉動着把玩,垂眸淡聲問:“羨慕我什麼?”
瑾乾侍者送來的酒可是不摻假的,張慶琸喝得有點多,開了話頭:“羨慕你跟你太太互相恩愛。”
他們認識多年,極少專門喝酒談及彼此私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這可能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但是楊詣修想到自己的處境,有些無從開口,他哂笑一聲,半杯酒下肚。
張慶琸有些醉,開始說醉話:“女人的心說變就變,現在天平完全掌握在她手裏了……”
無疑楊詣修是個很好的聽眾。
因為他沉默。
張慶琸開始絮絮叨叨傾訴:“有人說愛情是為了另一個人改變自己,我改變了,連她前男友隔三差五借工作的名義跟她來往,我都裝大度忍了,生怕我在她面前沒風度。我現在離開她三天都受不了,自己都嫌自己婆婆媽媽,她又不把我當回事,就這樣我還湊上去貼她的冷臉,她卻踐踏我雙手捧上去的真心。”
楊詣修眼神微滯,繼續緘默不言。
張慶琸再次舉起酒杯時,還真有幾分帶着難過的哽咽:“但我已經管不了自己的心了。”
楊詣修默默舉起了酒杯,跟張慶琸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