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 215 章

夕陽西下,幾人頂着一身魚腥味，披散着頭髮，儀容不整地往回走。

周伯通念叨了一路“作弊”“不講武德”之類的話,魈全當耳旁風，這次他不僅不覺得煩,心情反倒出奇地明快。

見到路過的啞仆，黃藥師十分自然地吩咐，讓去幾個人把海灘被炸上來的魚全都收了,留着慢慢食用。

周伯通邊走邊回頭,喉嚨不時滾動着頻頻咽口水，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他的心思。遺憾的是作為全真教的道士,喝酒吃肉這件事是被嚴格禁止的,加上旁邊還有人盯着,所以他就算再饞，也只能望魚興嘆，不敢說出給他一口之類的話。

桃花島遠離凡塵煙火,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在這裏住久了，似乎能忘卻一切煩惱。

這個時節雖然看不到粉霧雲海般的桃花,但有十里桃林，碩果飄香,美景如畫。

若不是還有重要的事,王重陽倒很想在桃花島上多住些日子,與舊友品茶論劍，賞無邊風景,聆聽上仙的教誨。但他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如今襄陽的局勢牽動着全天下的目光,朝廷已經派了兵馬前去增援，他放心不下，預備儘早啟程趕去探探消息，伺機幫忙。

相比於胸懷大志，為國為民的掌教師兄，周伯通是沒有這樣的情懷的，他腦子裏想的心裏裝的全是好吃好玩的，本身就是孩子心性，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至於別的，他一概不管。

一聽要離開，周伯通立刻就表示他不走，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蹲地上嗚嗚嗚裝哭，王重陽氣得吹鬍子瞪眼，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直到黃藥師冷笑着一劍劈下來，即將要刺在身上時，周伯通才慌忙起身躲避。

早在他們來的第一天，周伯通跑桃花陣里大鬧一番，毀了好幾株桃樹時，黃藥師就一直憋着氣，若非看在王重陽的面子上，他早就被打斷兩天腿扔進海里餵魚了。

主人不待見，魈也不怎麼理他，最終還是沒能逃脫跟着王重陽一起去襄陽的命運。

島上的日子一切照常，這是一種魈從未體驗過的平凡、清凈又安寧的生活。只除了在某些特別的時刻，他不可避免地會想起故人和舊友，還有曾經的風景以外，再沒有任何不如意的了。

明月又一次升起，魈怔怔盯着它，難得出了神，眼中閃過一縷恍惚和茫然。

似乎也是在這樣的夜，他陷入與魔物無休止的戰鬥，然後精疲力盡倒在荻花洲的蘆葦叢中。或許是眼下的時光太安寧，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絲對未來的恐懼。

恐懼什麼呢？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

每天都有人送信至桃花島，魈對這些內容沒有興趣，也無心去探究，只是在於黃藥師談話的時候，大致能分析出襄陽那邊局勢的變化和進展。

完顏洪烈給皇帝去信，獅子大開口上來就索要襄陽，滿朝文武沒一個敢說答應的。襄陽是整個南朝的命門，自古就是兵家要地，重要程度堪比臨安都城，在已經丟失了半壁江山的情況下，再把襄陽割讓出去了，無異於自毀長城，引狼入室，再昏庸的皇帝都不會這麼做。

完顏洪烈心裏也清楚是這麼回事，所以他才會一上來就提出這種對方几乎不可能答應的條件，到時談判拉鋸，雙方各退一步，他順勢提出放棄襄陽，只要幾個臨近的小鎮，兩害取其輕，對比之下，對方肯定能同意的。

若是不同意，他的五萬精兵一路上所花費的吃穿嚼用，便只能從城內百姓身上取回來。至於怎麼取，那就要看朝廷的態度如何。

黃藥師怒不可遏，痛罵完顏洪烈狼子野心，慾壑難填，貪婪無度，四個字的詞語像排比句似的一個一個往外崩，魈第一次直面認識到此人嘴皮子上的功力，一旁曲靈風和陳玄風嚇得氣都不敢喘。

氣過

之後，黃藥師心裏多少鬆了口氣。

沒有一上來就打，而是跟朝廷談條件，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不拖上一年半載，沒那麼容易出結果。

他開始在心裏認真思索，是否要再去趟金國皇宮，刺殺不成就藉機製造些混亂，讓完顏洪烈無暇顧及襄陽這邊。

未來的黃老邪可能不會有這種魯莽衝動的想法，但二十多歲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東邪，卻是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闖一闖。

但這個計劃卻有個不能或缺的關鍵人物，就是魈上仙。想也知道，完顏璟死後，金國皇室眾人和帶兵的將領們定然大大加強了護衛工作，上次能輕易的潛進去，這次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就算進去殺了人，沒有魈上仙在外面接應，十有八九，他要將性命留在那裏。

他隱晦地提出這個想法，想看看能不能說動魈上仙再次跟他去趟金國，對方聽完他的話，不出所料的直言拒絕了。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會想出這麼愚蠢的辦法。”魈冷着臉毫不客氣地說他，“殺了一個完顏洪烈，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完顏洪烈，難道你要把他們全殺了？”

黃藥師挑眉：“有何不可。”

在正常情況下，他這個想法的確天真又愚蠢，但，當他身邊有個無所不能的仙人後，一切就都不同了。一力降十會，任憑你智計百出，手段如何高明，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也得乖乖憋着。

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就是穩定，當這份穩定被打破，便只能陷入無休止的內亂，自顧不暇，再也不會有精力去想着侵略他國。

魈冷哼一聲：“我不會幫你，仙人有仙人的規矩，凡人亦有凡人自己的命運。以蠻力橫加干涉，改變歷史的走向，這種事我不會做。”

他就知道。

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黃藥師只覺得有些惋惜，他問這話多半也是為了進一步了解對方的態度，所以儘管遭到拒絕，並不是很失落。

他笑着道：“看來做仙人也不是很自由，照樣要遵守這樣那樣的規矩。”

曲靈風瞬間來了興趣：“大哥哥，仙人是不是都住在天上？天上有龍嗎，是不是還有長得特別漂亮的仙女？”

陳玄風性格內向，向來懼於魈一身氣勢不敢靠近，這會也不敢跟着湊熱鬧，只在旁邊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黃藥師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人間的生活，與仙宮的生活相比，可有什麼不同？”

魈想着，凡人心目中的仙宮，大概就是絕雲間這樣雲霧飄渺遠離塵世的地方吧。

“沒什麼區別。”魈平靜說道，“都是同樣的日升月落，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仙凡之間的界限，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明顯。”

黃藥師看他沒有分享往日生活的意思，很識趣地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