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種
黃衣學官看此人雖然力量極大，說話倒也客氣，也鎮靜了許多：“哦，您也是送學生來的？實不相瞞，按報名冊上的記錄，我們已經全部收完了，您想要來的話，可以等下期報名！”
羅雪川道：“學官大人，您說的那是人間招考的名額，不是還有推薦人員嗎？我們這孩子正屬於保養推薦的那種。”說著，讓黃衣學官仔細看鶴童給的腰牌。
星院學宮的確有“保送推薦”一說，黃衣學官看了腰牌，自然認得“哦？原來是金牛宿宮的道兄，自己人。您帶來的學生呢？”一來鶴童的腰牌管事，另外，黃衣學官也看出眼前來的這個老者絕對不是等閑之輩，自已得罪不得，立馬換了一副謙恭模樣。
他讓手下搬一把椅子來，讓羅雪川坐下。又招呼兩名書記，把新生登記的簿子重新拿出來，再次開張幹活。他自已也又跑到那扇被打爛的門邊看了看，心裏不住盤算：今天這門算是關不上了！這人是誰啊，這一出手就給我打爛學宮門，讓我怎麼給上司交差？
這時，羅數星正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直跑到學宮近前，這一回他並沒有覺得多麼疲憊，也沒有向以前那樣氣喘吁吁，他還不知道，這都是白龍洞裏半碗龍唾之功。
他離報名小桌几步遠地方站住，好奇的看着這一切：學宮很高大，圓拱形大門洞，兩邊還有兩個小門洞。
好好兩扇紅漆大門，東邊那一扇已經被打折門軸，歪歪愣愣在那裏斜倚着。門上金黃色銅釘，門牆上方一排大紅燈籠，映着正門門匾四個大字：倮蟲正道。
羅數星跟姥姥南鳳兒學過不少字，只是“倮”字並不認識。他感興趣的是後面的“蟲”字，一看就覺得親切，對這個地方平添許多好感。
黃衣學官和羅雪川套近乎，慢慢知道了他的身分，趕忙又站起來連連打拱：“失敬失敬，原來是當年的金牛座主到了，失敬失敬。您推薦的星學絕對錯不了，好了，我馬上給您登記。”。
羅雪川掃了一眼那幾個簿子，趕緊擺手止住書記：“先別寫，我問一下，這位道兄，您這是要把要在哪裏登記呢？”
兩名書記看着自己的學官上司，學官趕緊過來：“座主，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哦哦，像這樣‘保舉推薦’的小孩子，沒什麼基礎。再者，這孩子太小了，只有六歲，他們還未完全脫離牲畜道，不能直接進入學宮學習，先在旁邊上個預科吧。這是我們一直的老規矩，您都是知道的……這對孩子也有好處……”
羅雪川忍住脾氣，還是微笑道：“學官老兄，我帶來的人你還不相信嗎？剛才你也說過，我推薦的星學生，自然根基不會太差，為什麼還要去偏殿做三年畜牲，就直接讓他人道學起不好嗎？”
學宮也有自己明確的標準，像羅數星這個年齡，又沒有學道資歷，要從畜牲道學起，小孩子天性純樸，渾渾噩噩，得了人形，卻未得完全人性，於一般非人的其他生物區別不大。所以要有三年的過渡期。
三年之後，人性完整再由人道學仙道。蟲，在這裏也並非什麼貶意，所謂世間萬物，九竅能動者，無非“蟲也”，長毛的叫毛蟲，長羽的叫羽蟲，長鱗甲的叫做甲蟲，宮門所書“倮蟲”，也就是身上無鱗無甲光屁股沒毛的，所謂“倮蟲”，“人”者是也。
學官所說的“畜牲”道，也不是貶低罵人的話，世間萬物皆有靈，凡九竅者皆可成仙得道。本來就有不少畜牲道成仙的例子，譬如狐仙道行往往深遠。前面的幾位鶴童，就是白鶴成仙，羽蟲入道。
羅雪川當然明白這些道理，但他還是支持讓這孩子由人道求仙，出身不一樣，今後境遇就會大不一樣。於是，與學官兩人爭執起來。
對於他們的爭執，羅數星不感興趣。他這時這時正在門前閑逛。轉來轉去，對眼前的這個陌生大院十分好奇，扒着左門側門門縫往裏面看。那是飛蟲世界，聽蟋蟀在“唧唧吱”地歡叫，幾盞小燈在閃爍，飄來飄去，那是螢火蟲在草叢裏飛舞……
聽姥爺在叫他，羅數星還是戀戀不捨的從門邊來到登記桌前。
這邊的爭執也已經結束。學官對羅雪川無可奈何，讓書記員打開“倮蟲”簿子，按上面表格要求問道：“姓名”？
羅數星睜着眼睛看了看眼前幾人，還是閉口不說話。
“羅數星。”羅雪川趕緊替他答道。
年齡？
“虛數六歲，數牛的。”還是羅雪川替答。書記員一一記下。
父親？
羅雪川有些尷尬了，他咧着嘴一笑，不知道怎麼回答。
“父親姓名，籍貫哪裏？”書記員又問，他抬頭偷偷看一眼羅雪川，心道，“孩子父親，也就是你的女婿，不會不知道他是哪裏的，叫什麼名字吧。”
羅雪川一急，脫口而出，“他沒有父親！是個野種。”說完，氣呼呼的瞪了書記一眼。
嚇得書記一縮脖子，趕緊把眼神收回去，提起筆來，卻不知道如何寫。
耳邊又聽羅雪川怒氣衝天道：“你就如實寫，父親不名，是個野種！”他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一直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叫什麼名字，女兒甘願為他而死，留下這筆孽債。想到這裏，他眼圈又一紅，暗自咬牙。
旁邊黃衣學官怕他再發脾氣，眼前這幾個人不定又倒什麼大霉，只好對書記員說：“先空這一檔。往下問。”
書記員乍膽子再問：“母親姓名”
“羅凝霜。她就是我女兒。我的名字要不要？羅雪川！”他氣呼呼的說。
旁邊另一個書記員有些嘴欠了，忍不住插一句：“道兄不要替學生答話，讓他自己說。”這也是學宮要求，與入學學生問答，也要看他天性資質如何，也屬於入門考察的內容，家長不能一律代答的。
這個書記又問羅數星：“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父親是誰？老家哪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