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鶴童
那孩子也僅僅跟了有半里路，嘴裏嗚嗚哭着，跌跌撞撞朝他方向趕過來。到一個岔路口，略一遲疑，朝另一邊趕過去，恰好被趕回來的羅雪川看到，高高站在一塊山石上朝他大聲喝道：“喂，混賬小臭蟲！這邊來！”
孩子羅數星聽聲音停下來，回到另一個路口前，轉過頭去，偷偷抹一把眼淚，離外公所站的石頭有幾步的距離停住，只是不肯過去。
這次輪到羅雪川沒有辦法了。他知道，自己下來朝他走幾步，他就要往後退幾步。沒奈何，自己只好在前面緩緩的走着。
那孩子羅數星倒騰兩條小腿在後面跟着。
前面羅雪川在路邊放下一個水葫蘆，一包肉脯。後面羅數星走到跟前就拿起來。他已經渴壞了，餓透了。有東西吃就吃，有水喝就喝。前面人不給，他也絕對不會求他去要。
就這樣，一老一少，一路走走停停，一直來到鐵浮山下。
羅雪川彈刀而歌：彈刀歸來兮，鐵浮山下。
人間一去兮，縱馬天涯。
天涯無盡兮，苦海掙扎。
不如歸來兮，秋霜如發。
他也本是無意而歌，無意間又提到一個“霜”字，不由得又想起愛女凝霜。當年生她之時，也正是一個秋季，那卻是一個溫暖如春，芬芳四溢的金秋時節呢。羅雪川又一句“秋霜如發”，忍不住嘬唇長嘯，聲振林樾，和着松濤陣陣，驚起無數飛鳥。
想不到，他身後的小冠崇也受了激發。他可不會如外公那樣嘬唇長嘯，也伸了脖子，“嗚哦”長聲叫了起來，如同鸚鵡學舌，也如剛斷奶的小獸。
他這樣一叫，讓羅雪川心情大好，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番，轉身回來，朝羅數星走兩步，“這才像我的外孫子！”
誰知他也還是一廂情願又自作多情了。對方也根本不想和他呼應，又往後兩步跳開，始終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這讓羅雪川十分惱火，真想上前一步抓了那個“倔種小臭蟲”，嚓嚓兩下子把他扯個稀巴爛。很明顯，他能做輕易做到這些，只是他暫時還不想這麼做。嘴裏恨恨罵道：“等着吧，看我不把你撕爛了。”
白龍洞中。
半碗“龍唾”神水灌下去，孩子羅數星慢慢轉醒過來，無飢無渴，身上也無半點疲勞之感，他躺在一個寬大的懷抱里，原以為是姥姥，猛然間覺得不對勁，馬上掙扎着要起來。
這讓羅雪川有些氣惱：“小子，還敢給我使倔么？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沒命了！”說著伸手在他額頭一按，想要查看頭上傷口。
沒想到這孩子張嘴在他手上就咬。羅雪川不知怎麼竟然沒有躲開，被他一口咬到掌緣，嵌了三個牙印。
羅雪川大怒一把把他按在石桌上，提起帶鞘的寶刀，在他屁股上抽了兩下，“你個混蛋玩藝，竟敢咬我？”他氣惱已極，刀鞘打在孩子屁股上，還是只百分之一的力氣。
羅數星已經鑽心疼痛，眼裏含淚哭道：“你打死我吧，我媽媽就是被你打死的，我姥姥也是被你氣死的。我恨死你了，我要殺了你！”
“胡說！再說，我連你一起打死！”羅雪川怒不可遏，抬頭一掌拍在旁邊的石椅子上，砰地一聲，石椅瞬間碎成粉末。又抬起一腳，把另一把石椅踢碎，石屑飛散打在石壁上劈里啪啦，似落了一片石雨。
他一聲暴喝，威力實在太大，加上石室中嗡嗡迴響，羅數星當場又被震得昏死過去。
羅雪川漸漸平息了怒氣，想看看孩子死活。這時候，聽到石室外面有動靜。
一陣腳步聲，石室旁邊一道石門一轉，外面進來四名年輕道童，幾人全部白衣黑褲，手中提劍，從門外魚貫而入，把羅雪川圍住，四人異口同聲：“什麼人竟敢擅闖白龍洞？”
羅雪川長袖一擺，舉手行禮：“各位道友……”
剛待答話，突然右邊一位道童大叫：“師兄，他把白龍座椅打爛了！師父怪罪到我們頭上怎麼辦？”
領頭一位道童也發現被打爛的座椅碎屑，要知道，那可是他們奉命看守的聖物，平日裏勤加拂拭還怕師父責怪，今天竟然被此人打爛，如何能忍？
怒火一起，馬上一聲呼哨，四人同時後退半步，旋即左轉，邁步疾走，腳踏天罡星位，布成四象陣圖。他們知道能闖到白龍洞中，又打爛聖椅的，也肯定不是泛泛之輩，想拿下此人，並非易事。所以，一出手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羅雪川看了，也忍不住微笑點頭：“好！有點林清泉的意思。”
鶴童甲一邊疾走，一邊口中叱道：“恩師的名諱也是你這老匹夫叫得？”說畢，左腿一跨步，劍如疾風向羅雪川右肋挑刺過來。
單看這一劍，也算不上有什麼稀奇。奇就在於，鶴童甲出手的同時，另外三人也都出劍。鶴童乙攔腰一掃，攻到左腿，鶴童丙出劍下劈，從後面劈向羅雪川右肩。最毒卻是鶴童丁，他現在已經轉到羅雪川的前面三尺左右，右手執劍，並未刺出，而暗暗藏於腰腿一側，只等後者受到三方攻擊，只能往前撲過來，那時，他正好出劍，一劍撩陰，對手不被撩成兩片，也得開膛破肚。
四人同時出手，電光石火。
鶴童甲一閃念有些後悔：壞了，真把這人一劍分屍了，還怎麼問口供。師父追查起來豈不還要責怪？但劍已經出招，哪裏還有收回來的可能？
事實證明，鶴童甲的擔心是多餘的。耳邊只聽噹啷幾聲響亮，四把寶劍撞到一起。緊接着，四人手腕幾乎同時一麻，四把寶劍都落到地上，幾人大驚，往後一跳，身子貼到石壁上，根本沒有看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雪川現在是半人半仙的地步，他的身形已經接近虛空狀態，身體在四把寶劍的縫隙里遊刃有餘，伸兩根手指在他們手腕上各敲了一下，指尖到處，一股玄武冰氣直透骨髓，那四人手中寶劍哪裏還能拿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