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看好你的狗
街道上,巡城司的人突然多了起來。
換上了與大貓等人同樣的奴僕粗布衣,洪秀昭綴在隊伍中間低着頭,顯得沒有那麼突兀。
剛到翠紅院大門口,果然便被巡城司攔了下來。
“站住!幹什麼的?”
“瞎了眼了?不識得哥幾個是小公爺手底下的人嗎?”
大貓魁梧的身材走在最前面,見到有人攔他,眼睛一瞪毫不客氣就罵了一句。
那巡城司小旗顯然是認識大貓的,連忙陪笑道:“原來是貓爺,怎麼,小公爺又有差使?”
大貓卻並沒有還以好臉色,冷冷道:“小公爺剛從詔獄出來,又被老爺責罵,心情不爽利,晚上喝得有點多了,我們剛去給他買醒酒湯回來。”
大貓話剛說完,二狗上前笑眯眯的給那小旗手中塞了一錠銀子道:“兄弟們辛苦了,我請幾位喝點茶。”
說著,把手中的食盒比了比繼續道:“小公爺還等着醒酒湯,他非說這翠紅院醒酒湯難喝,讓我們去百香樓買一碗那裏的醒酒湯,唉,都是跑腿的命。”
那小旗深有體會的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將銀子收了,才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就說這陳御史陳大人,大晚上不在家摟着小妾睡覺,跑春香樓體察民情,結果被人給打了,還連累我們大晚上跑出來四處抓人,唉!”
“體察民情?”
二狗嘿嘿一笑:“莫不是與春香樓的頭牌在床頭體察的?”
“噓……說不得,說不得,御史啊,惹不起惹不起。”
二狗還要再說話,卻聽大貓喝道:“二狗,就你屁話多,趕緊把醒酒湯給小公爺送進去!”
大貓說完,徑直帶着人走進了翠紅院。
二狗連忙答應,又笑着對那小旗道:“你看看,兄弟,下次請你吃酒,我先進去了。”
“行行行,要不都說小公爺手下,就狗哥最會做人呢,下次我請您!”
二狗告別巡城司小旗,才堪堪入翠紅院大門,就聽得長街之上一騎疾奔而來,到了近前大聲道:“朱雀大街張文台張大人遇襲,統領有令,抽調一半人手過去幫忙。”
這一夜,巡城司鬧騰了一整夜,後半夜城衛司也加入了進來,在整個朱雀大街和秦淮河畔四處搜查。
而翠紅院內,裝作醉酒的洪秀昭,摟着兩個可人兒,睡得十分香甜。
……
翌日。
天色微明,洪秀昭從溫柔鄉中醒過來,穿好衣服后,帶着幾個狗腿子離開了翠紅院。
西市三里坊是金陵城最大的一處蔬肉市場,五福換了一輛馬車,駕車在翠紅院門口將洪秀昭接到了三里坊。
下了馬車,聞着爛菜葉的臭味和宰殺家禽牲畜的血腥氣,洪秀昭皺了皺眉,果斷選擇回了馬車。
“二狗,你去買條狗,要純白色,體型小一點,讓人宰了后,把狗皮一併包起來帶走。”
二狗答應了一聲,轉頭卻對三從四德吩咐道:“你們倆都聽到小公爺的吩咐了?去吧,把狗買回來。”
他話剛說完,一枚果子就從馬車車窗飛了出來,直接砸在他的後腦勺。
“狗東西,昨晚的紕漏還沒跟你算賬呢,讓你去做事,你就指使別人?趕緊去!”
二狗挨了一砸,從地上撿起那枚果子,隨意用袖子擦了擦,放嘴裏邊吃邊笑道:“謝小公爺賞,我這就去買。”
他說完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小公爺,我買了狗,是不是就可以去秦淮河了?”
“滾!”
一隻鞋又從車窗飛了出來。
二狗連忙轉身溜了。
約摸過了兩刻鐘,二狗提着兩個布包走了回來。
布包外面隱隱還有血跡,顯然便是剛剛宰殺的一條狗。
洪秀昭從車廂探出頭,看了看天色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轉頭看到二狗準備把兩個布包放馬車上,他又訓斥道:“狗東西,別弄髒了我的馬車,你自己提着。”
二狗臉色瞬間就苦了下來,洪秀昭卻已經讓五福趕着馬車離開了。
大貓走過來,接了一個布包道:“我幫你吧,小公爺就是對你昨天的情報紕漏有點生氣而已,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二狗嘿嘿笑道:“我知道,但我不裝得委屈一點,怎麼能讓小公爺出氣呢?”
“就你聰明!”
大貓沒好氣的說了一句,轉身跟上馬車而去。
……
秦書恆下了朝,坐在馬車裏有些憂心忡忡。
他與陳思群,張文台聯名彈劾恩國公世子荒淫無道,夜宿勾欄,強搶民女等十大罪,讓陛下將洪秀昭打入了詔獄。
雖然因為恩國公在勤政殿門口跪了一整天,讓陛下鬆口說關他兒子十天就放出來,但朝堂中對於他們三人還是讚譽有加的。
自從恩國公入閣,雖然軍方影響力因為恩國公棄武從文變得弱了許多,但朝政上的影響力卻越來越強。
這次彈劾,就是內閣那幾位大佬授意,想要探一探這位國公的反應。
誰知道十多天過去了,國公的反擊沒有來,張文台和陳思群卻是被人敲了悶棍。
滿朝文武,包括那位陛下心裏都門兒清,那位小公爺昨天剛放出來,晚上兩個人就被打了,這不是和尚頭頂的虱子——明擺着的嗎?
陛下只說讓巡城司限期抓人,又怎麼可能抓得到,兩位御史不過是些皮外傷,加上御史風聞奏事,更對陛下行為動不動就是諫言,陛下早就對御史們不爽了。
恐怕這會兒那位陛下心裏正暗爽呢。
秦書恆實在有些擔心,兩位同僚都被敲了一頓悶棍,什麼時候是不是就得輪到他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車夫停下馬車,有些不可思議道:“老爺,你快出來看看,有人在咱們府門外架篝火。”
嗯?
篝火?
這不是胡鬧嗎?
巡城司的人呢?都不管管嗎?
秦書恆氣惱的掀開車簾,果然看到在他府邸大門的街道上,幾個人架着一個篝火,篝火上一口大鍋正咕咚咕咚的煮着什麼。
秦書恆鬍鬚抖了抖,直接下了馬車走過去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然在我大門口胡作非為,還有沒有王法了?”
“喲?秦大人?不知道我在這街上煮一鍋狗肉火鍋,犯了咱們東唐國哪一條王法?”
秦書恆聽到聲音,這才轉頭朝不遠處一個躺椅上看去,只見一個少年錦衣華服,正躺在上面端着一杯茶水悠哉悠哉的喝着。
他旁邊,還有一個奴僕撐了一把大傘,為他遮擋清晨的曙光。
“洪秀昭?”
“正是小爺我。”
洪秀昭將手中茶杯遞給四德,又示意三從把傘收起來,這才施施然走到篝火上的大鍋邊。
他伸手拿大勺在裏面攪了攪,深深吸了口氣聞了聞才說道:“狗肉滾三滾,神仙也站不穩。”
“都說這狗肉中,黑狗才是極品,但我想來,都是狗肉,怎麼可能因為顏色而影響口味,我覺得,其實白狗才更好吃啊。”
“特別是這種體型小的,想來肉感應該嫩滑可口。”
說著,他踢了踢地上一個布包,布包散開,一塊純白色的狗皮露了出來。
秦書恆眼睛一縮,有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哦,對了,聽說秦大人那位八十歲的老娘,最是喜好養狗,而且對一隻純白色小狗情有獨鍾,每天都抱着那隻小狗入睡,也不知道老夫人哪天得知自己的狗被人煮了火鍋,會傷心成什麼樣。”
她會活不下去的!
秦書恆心中恨恨的想着,眼中冒火的看向洪秀昭:“豎子爾敢?你可知……”
“我有什麼不敢?”
洪秀昭一揮手,打斷了秦書恆的話語,湊近了他低聲道:“你看,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個只知道胡作非為的紈絝子,我連郡王世子都敢踩在腳底下,我還怕得罪你一個區區御史?大不了,你又去參我唄。”
洪秀昭說完,直接轉身朝着路邊的馬車走去,剛上馬車,他又朝着秦書恆道:“對了,秦大人,這條狗我早上剛買的,很新鮮,要不要嘗嘗?”
“二狗,把鍋里的狗肉給在場的諸位分來吃了,記得啊,一定要給秦大人盛一大碗!”
臨進車廂,洪秀昭才一改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樣,冷冷說了一句:“秦大人,你可要看好老夫人那條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