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太尉高,實在是高!
情急之下出口,李儒說完后就後悔:太尉這些天為此事焦頭爛額的,甚至還挨了一頓鞭刑。好不容易才有了解決辦法,自己卻這般沒眼色掃興……
剛才人家激動得單手就提起了賈詡,這要是怪罪下來,自己家的雞和狗不就也……
當下,他又趕緊道:“太尉,屬下一片忠心,適才之言並無他意。然盜掘陵墓事關重大,實令普天之下人神共憤。一旦消息走漏,太尉必受萬夫所指,四方之士恐群起而攻之……
“屆時,就連太尉想愛護的洛陽百姓也會人人自危,怒而為敵,這豈非更是那個……嗯,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完這話,李儒低垂着腦袋,根本不敢看董卓的臉色,時刻驚恐擔憂着雷霆之怒降臨自己頭上。
一旁的賈詡聞言,神色也不由黯然。
沒錯,漢代人厚葬之風如此盛行,對於此事自然極為看重,而盜取陵墓也便成了最道德敗壞、最為人所難容的舉動。
一直到老董那個科學昌明的時代,說要刨了別人家的祖墳,也是最惡毒、不共戴天的詛咒。
老董這做法,無疑直接擊穿了漢代人的道德底線。
更不要說,他要盜取的還是皇室陵墓,又觸怒了時人的忠君思想——這事兒一旦走漏風聲,後果完全不敢想像。
思忖片刻,賈詡也嘆了口氣上前:“太尉,郎中令言之有理,屬下之前不敢妄議此事,便是有此擔憂。然思來想去,又無其他計策可行……”
誰知話沒說完,董卓就開口了,爽朗道:“世間之事有哪件不是禍福相依、收益和風險並存,哪有儘是收益卻沒代價的好事兒?”
“眼下老夫進退維谷,既然有了法子,就當權衡利弊后多預防、細籌備、緊補救,爭取做到收益最大、代價最小。”
說著,下面的話就定了基調:“所以下面咱們該談的,就不是要不要盜掘皇陵,而是要如何盜!”
話音落下,李儒當即驚異抬頭:今日太尉面相雖然還是那麼丑,但一番話下來,貌似……有些英明神武的味道了啊。
心情一好,思維也就活躍了,當即順着老董的指導思想籌劃道:“太尉既決心已下,首要問題便是要選擇適合人選……呃,這太近的將領不行,不遠了也不行,太過剛正的不行,但一點底線沒有也不行。”
談論至此,賈詡對董卓的看法也有了改觀,來了興緻解釋道:“不錯,若是涼州嫡系部下來做,一旦被人發現,太尉必受影響。可若是那些新附部下,恐怕連保密性都做不好。”
“還有太過剛正的將領,不會同意做此等之事。但換成那種毫無底線的,又難保會見財忘義,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一番話句句有理,老董聽着不由連連點頭,同時也犯起了難:照這樣算下來,徐榮、張遼這些肯定是不行了,人家的價值觀跟盜墓就不搭邊兒;胡軫、華雄這些嫡系部隊也不行,忠心是夠,但很容易牽連出自己。
剩下董旻、董璜那邊,部下根本沒啥忠誠,而且兩人的統兵能力……算了,還是不提了,提起來就頭疼。
不過,排除完這些將領后,他神色突然又豁然開朗,笑道:“如此說來,就得找那種剛歸附老夫不久,最好是底層出身,為了權勢一心想要往上爬,而且能力很強、道德倫理啥的都不如何在意的反骨仔了?”
李儒和賈詡聞言,頓時對視一眼,隨即同時點頭道:“正是。”
“唔……”老董也笑得更歡暢了,
道:“看來二位心中已有了人選,而老夫這裏正好也有一人,不如咱仨便將心中之人寫在手上,看看結果如何?”
李儒和賈詡再度對視一眼,眉飛色舞,又同時點頭道:“善!”
當下,自然有人奉上筆墨。三人在手心上筆走龍蛇,然後湊到一起同時展開,頓時笑意更加燦爛。
尤其老董那是笑得見牙不見嘴,隨即親熱地拍起賈詡的肩膀,問道:“文和啊,家中共有几子?”
好不容易露出笑容的賈詡,頓時又變得警惕起來:咋滴,我都出謀劃策了,還要殺我全家啊?
李儒見狀,卻明白了董卓心思,微笑道:“恭喜文和,太尉如此垂愛,還不速速道來?”
可人家賈詡又哪能猜不出來,臉色一苦道:“屬下家中有三子,長子賈穆、次子賈璣,還有一幼子賈訪。”
“唔,都年方几何?”老董又追問。
“長子賈穆年方十六,次子賈璣十四,幼子賈訪才十一。”
“可有官職在身?”
“均無官職。”
“嗯,次子才十四啊……”老董就有些鬱悶了,不過很快又擺手道:“不過很快過年了,過完年就十五了。”
說完便看向李儒,道:“給文和長子舉個孝廉,安排入郎署為郎官,先承擔宮廷宿衛。待熟悉政務后再評定品第,安排個具體的官職。嗯,就安排在老夫的太尉府里。”
然後,還不忘再度交代:“待明年賈璣年方十五后,也這般安排。”
“太尉,犬子尚不成器,萬不可……”
沒等賈詡拒絕,老董這時已扭過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開始送客:“哎呀,文和太過自謙了,虎父焉有犬子,此事就這麼辦了!”
“太尉抬愛,然犬子實在……”
“哦,對了,文和家中可有女兒啊?董家雖人丁不旺,但仔細挑挑,族中還是有些能看過眼子弟的……”
一聽這個,賈詡當時更怕了:把我兒子留你身邊當人質還不夠,還想打我閨女的主意?
“那,那個犬子之事就依太尉安排,屬下在此多謝了。”他趕緊轉回上個話題,女兒的話題是一個字都不敢接。
然後看老董眼珠子又在轉,趕緊小跑兩步到門口,匆匆躬身施禮道:“太尉留步,屬下這就告退了。”
“哦,文和慢走,日後多多親近啊。”老董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習慣性地一揚手揮舞:“有事兒還找你來商量哈。”
欲哭無淚的賈詡,心中滿是一個吐槽:你可別找了,我心臟受不了……
老董卻不管這些,回身看向李儒時,笑得格外滿足。
李儒也不是傻子,後知後覺地道:“太尉,屬下竟不知賈文和有如此才能,真乃失職。幸得太尉慧眼識才,才未有遺珠之憾。”
但接着又眉頭輕蹙,擔憂道:“只是太尉今日如此強硬籠絡,未免有些操之過急、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你的意思是,強扭的瓜不甜嘍?”
老董聞言一笑,看似洒脫實則無奈:“老夫如今內憂外患、根基不穩,有個厲害的謀士趕緊用起來才是硬道理。”
說著,又補充道:“強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啊。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老夫先鎖住他這個人再說!”
李儒一愣,隨即目光一亮,讚歎道:“太尉高,實在是高!”
……
此時,賈詡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尚顧不得妻子招呼,便吩咐道:“快將家中的雞和犬藏起來!”
妻子張氏一頭霧水,看着空蕩蕩的院子:“你不是嫌雞犬吵鬧,不讓在家養嗎?”
“呃……”賈詡這才想起自家根本沒雞犬,純粹之前被董卓嚇出心理陰影了。
隨後看到幼子賈訪跑來,又神色一緊:“唔……雖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但不管怎樣,董卓此處已非安身之所。”
當下慎重吩咐張氏,道:“這些時日緩收細軟行李,我等可能要遠離洛陽了……”
話音未落,一隊西涼精銳侍衛已湧入院中,為首騎着高頭大馬的年輕人,正乃董卓的從子董璜。
“賈先生,奉叔父之命,特安排些侍衛照看護守,絕不會影響先生日常。”
隨着他一揮手,這隊侍衛當即該站崗的站崗,該放哨的放哨。不需片刻,已將賈宅圍護得水泄不通。
當事人賈詡臉上努力擠出感恩的笑,心中卻咬牙切齒:董賊!……你辦事兒可真急如星火、快逾閃電啊,連踹口氣兒的機會都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