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下大勢
“這是先天罡氣,只要是天生靈體就能感應到,但初次感應卻只能靠獸元丹。”毛老伯從罈子裏抓了把粗鹽灑進鐵鍋,兔肉的香味更濃了。
“好奇怪,我小時候也到處流浪過,卻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毛老伯拿一根大木勺攪動着肉湯,不以為然地道:“罡氣本來只是上古時期的傳說,二十多年前才又重現人間,大周王室和八鎮諸侯都對此嚴加保密,只在暗中培養修行者,你上哪兒知道去!”
“這麼說的話,世界上最厲害的修行者,也才修行了二十多年?”
“沒錯,據古籍記載,罡氣修為從高到低分為上中下三品,每品又分為上中下三流,每流從高到低分為九到一段,現在世界上連修行到中品的人都沒有。”
孟浪撇了撇嘴:“也不至於吧?世界那麼大,總該會有那麼一兩個絕頂天才的。”
“絕對不可能!”毛老伯回過頭來,說得斬釘截鐵,“每一段的提升速度確實因人而異,但一段升滿之後,就必須靠靈丹提升經脈強度以擴充下一段罡氣容量,否則身體根本無法承受,更關鍵的是,只有擊敗九段才能升流,至於升品,沒有足夠的上流九段對手,想都不要想。”
“那我肯定是屬於下品下流一段了。”孟浪感覺自己的美夢一下子就破滅了,他本來還幻想着自己就是那萬中無一的絕頂天才。
“不!”
“嗯?”孟浪瞬間感覺自己又有了希望。
“你現在屬於不入流,連一段都不是,”毛老伯嘗了口湯,不緊不慢地道,“看到門外面那條小溪了吧,什麼時候能用劈空掌擊透冰層,才勉強可算是晉級一段。”
“那得練到什麼時候啊?”孟浪頓時感覺泄了氣,直接就躺倒在了茅草上。
“雖然是不入流,但普通人哪怕練二十年,也達不到這種境界,畢竟人力有極限,而有了先天罡氣輕而易舉就能突破極限,”
“也是,能打過集市上那些地痞就行,”孟浪又坐了起來,“他們肯定要報仇,說不定一個星期之內就找過來了。”
“用不了那麼久,最多兩天雪就會停,他們知道這個炭窯的位置,所以我必須儘快把知道的東西都教給你。”毛老伯舀了一大碗兔肉,遞給孟浪。
“我還是太衝動了,想不到給你惹下了這麼大麻煩。”孟浪接過碗,想到炭窯可能不保,心頭感覺內疚起來。
“這不算什麼,罡氣復蘇之日,天下的平衡就已經打破,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可大周王室和八鎮諸侯各懷心事,貌合神離,只怕不出十年,天下就會有一場大動蕩,那才叫真正的麻煩。”
孟浪心頭一凜,這番話絕非一個賣炭的老翁口吻,不由得恭恭敬敬地問道:“毛老伯,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隱居在這裏的?”
“我遊歷了三十多年,足跡遍佈天下河山,收了有三個徒弟,畢生的追求,只是讓天下人窮苦人吃飽,穿暖,不再受欺負。”
孟浪有些咋舌,這毛老伯的話說得也太大了,可看看他的神色,堅定無比,不像是在說謊,而且他身上透着一股強烈的自信,相信這樣的事一定能夠辦到。
毛老伯看到孟浪的神情,已經猜到他在想什麼,便道:“我且問你,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孟浪停止了狼吞虎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當然是填飽肚子了。”
“那填飽肚子之後呢?”
之後?孟浪愣住了,
光是填飽肚子就已經耗盡了自己的絕大部分精力,還從來沒有餘裕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已步入修行之門,填飽肚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也該想一想下一步的打算了。”
“估計是挖更多的藥材,賣更多的錢,攢點積蓄備用吧。”
毛老伯啞然失笑:“你再累死累活,也不過是能解決溫飽問題,而且極不穩定,可是你看看劉王府的人,根本不用親自幹活兒,就能錦衣玉食,就連那些地痞流氓都能在集市上橫行霸道。”
“可是,從古至今,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從來如此,便對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聽聞此言,孟浪不覺渾身一震,就好像毛老伯開闢了一個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新境界,只是……只是……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大周王朝,簡直比登天還難啊。
“事在人為,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天下之人,任你地位再高,也得吃飯,而種地的,賣小商品的,採礦的,採藥的,負責整個社會最基礎的生產,自己卻吃不飽,穿不暖,只能住山洞,被人欺負,這合理嗎?”毛老伯說到激動處,鬚髮皆張,威勢驚人。
“不合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恨不得把那些貪官污吏都給千刀萬剮了!”孟浪只覺得氣往上沖。
毛老伯搖了搖頭:“這些人是殺不幹凈的,最根本的解決之道,是把所有的無產者都組織起來,剷除他們生存的土壤!”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應該起來造反?”孟浪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更準確的說法,是革命!但是要講究策略,絕不能一開始就跟王室和八鎮諸侯對抗,光是他們的武裝力量就有三類:常備軍,修行者和地方勢力。”
“哪一個都不好對付啊……”
“沒錯,但所有的武裝力量都是由人組成的,只要是人就得吃飯,就得穿衣,換句話說,必須有經濟來源。”
“對啊!”孟浪猛的一拍大腿,肉都顧不上吃了,“只要破壞他們的經濟,再厲害的武裝也會崩潰。”
“鹽,鐵為官營,又是必需品,稍稍提一提價格就有一大筆收入,但這個錢受到的保護極其嚴密,基本上動不了;鐵匠,皮匠,附魔匠這些專業行會,無論是誰都離不開,能提供大量稅收,自身生活也比較穩定,可爭取他們中立,而不可圖之;地方勢力多由城主,地主,幫派和地痞流氓組成,欺壓百姓最積極,收了稅也不願上交,但各鎮諸侯人力有限,又不得不依賴他們維持秩序……”
“所以可以從他們入手!”孟浪變得有些興奮起來。
“沒錯!諸侯們在乎的只是收入,並不介意是由誰繳納的,即便顧及政治影響出手,也不會傾盡全力,另外,常備軍要守衛邊境,剿除土匪,而土匪不事生產又破壞生產,是咱們和官府共同的敵人,也就更有了合作的空間。”
“那修行者呢?”
“修行者需要靈丹,靈丹很貴,諸侯則有錢需要確保安全,所以他們天生就是合作者。而修行者作為刺客,刺殺成本極低而收益極高,可謂勁敵,所以咱們也必須要有自己的修行者,具備刺殺諸侯政要的能力,以形成制衡。”
“我明白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假設咱們成功取代了地方勢力,又怎麼保證以後不變得跟他們一樣呢?”
“這是個好問題,也是我一直擔心的,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親自燒炭來賣,又自甘受辱的原因,因為真正的賣炭翁只會比我現在經歷的更慘,起碼我還有希望,而他在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只有絕望。沒有共同經歷,共情就是一句假話,所以無論情況怎麼變化,都必須和最底層的人打成一片。”
孟浪又有些激動起來,讓天下人不受欺負,這好像不再是一句空話,毛老伯真的這麼想,而且真打算這麼做,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心胸,真是令人敬佩,又令人神往。只是自己以前從來沒想過這些東西,現在的頭腦簡直要爆炸,一時半會還不能完全吸,但畢竟目標已漸漸清晰。
“想想看吧,”毛老伯站起身,拉開木屋的門,面對朝陽,滿懷憧憬,“當整片大陸的基層組織都建立了起來,只需要一點火星,就會成為燎原之勢。”
“到那個時候,就意味着一切舊的終結嗎?”
“到那時,一切新的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