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國朝
南陽的紈絝子弟們最近不知何故,既不一同鬥雞走狗,也不光臨青樓伎館,一個兩個都窩在家裏不出門了。
各路掌柜一看這咋能行呀,生意都沒了。
一時間各路眾說紛紜,就是討論不出個所以然,沒幾天陛下頒佈聖諭詔鎮北將軍霍諍回京赴職。
真相大白了,眾人如是想。
說起這霍諍啊,在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才華橫溢?非也,俊美非凡?非也。
這人簡直就是京中子弟們的噩夢,自幼起這人就沒一天閑着的,今日打了國公府家的小公子,明日便奪了尚書公子的馬駒,要不就是夥同公子們逃學,活生生一個小魔王。
又偏偏叫人拿他沒法,霍諍為人聰穎卻睚眥必報,出身高貴卻不受規矩拘束,到處惹事又把握分寸,不留把柄與人。
真真是叫人有苦難言。
酒樓掌柜的看着寥寥幾人的二樓雅間,長吁短嘆,“好好的生意都做不下去,那些個公子哥們不來,油水都少了大半。”
不知被多少人惦記着的霍諍此時正在宮城苑囿之中,朱牆碧瓦,深宮甬道。
御書房前一個駝着背的老太監正領着一人向御書房裏走去。
“將軍,這邊來。陛下老早就念叨着您了,這會兒要知道您到了,不知該有多開心呢。”
老太監身後是一位大概二十三四的男子,蕭蕭肅肅,清舉俊逸,活生生一副好品相,但眉眼間隱隱藏有銳色冷冽,雖不刺目,卻叫人心驚。
二人步入內室,室內霧氣藹藹,沉香小屏作隔,一道身影隱隱約約,時不時傳來寥寥幾聲咳嗽。
“可是霍諍那小子到了,叫他進來。”
九龍榻前
“臣霍諍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起來,讓朕好好瞧瞧這京城裏的小霸王怎麼樣了。”
“陛下又笑話臣了,不過是年少無知鬧出來的玩笑話罷。”
德順帝認真眯起眼打量眼前的人,“不錯,是大了,也是個勇武男兒,仔細算算你離京時不過十六,如今七年過去,昔日縱馬長街的少年郎也成了御馬殺敵的將軍。”他一聲長嘆,“朕老了,歲月不饒人啊。”
蕭競拱手,“陛下不過剛過知天命的年紀,往後還有千秋萬代的日子。”
“行啦。”德順帝直身下榻,“一個兩個就會說這些討朕開心的話,朕自己的身體自個兒難道不知道不成。”
他就着霍諍的手,笑道:“朕此番召你回來,一是你這些年抵禦外寇,也該到了封賞的時候,二是你年歲也不小了,你母親常常向朕提起你,話里話外的埋怨朕,叫朕給你找個好親事。”
“既然是母親的意思,陛下瞧見哪個好,直接下旨不就行了,何必再大費周章來問,臣還能抗旨不成。”
“也就你敢這麼說話。”
德順帝爽朗大笑,道:“不過結親嘛,就是結的一個你情我願,再怎麼著還得你自個喜歡,等過幾天禮部定下給你辦慶功宴的日子,朕叫眾臣工們攜家眷赴宴,讓你瞧瞧去。”
“那臣就謝陛下的玉成之恩了。”霍諍拱手。
“行了,看你這心不在焉的模樣,朕也不拘着你了,早些回去安置吧,你剛回京,北境無事,你至少待個一兩年再回吧,有空也要多陪陪你母親。”
德順帝看着那道矯健的身消失在視線里,招招手叫人來扶。
“老奴看這三郎真是大變了樣,剛去接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七年曆練,平定北狄,馳騁疆場,從前那個混小子早就脫胎換骨了。”
“不管怎樣,說到底還是陛下的外甥,骨肉相連,心永遠都是向著陛下您的。”
德順帝笑道:“你說的有理,朕的親侄子到底是向著我,不過你得給我記住了,這小子是狼非倀,別買弄你那些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李全諾諾應是,扶着皇帝上了榻。龍裘包裹瘦弱的身子,更襯的他鬢髮如霜。
皇上老了,李全從心底里蹦出來這樣一句話,隨即又立馬低下頭,天下共主,至尊之位,再怎麼著也不是他能夠多想的。
宮城之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鎮北將軍進宮的消息就已傳遍了各宮。
“皇上平日裏動都不想動,今兒個倒見了奇,那霍三郎一進京就叫人入宮,叫人不知心裏頭該怎麼想,別說是我們這些后妃不恤聖心。”
林貴妃懶懶散散的卧在軟榻上,一雙丹鳳眼嬌嬌俏俏的往上挑,活生生一個勾人的精怪。
“母妃慎言。”趙介皺眉,“霍諍乃朝陽長公主之子,父皇親侄,入宮拜見是合情合理的事。當務之急是如何拉攏這位鎮北將軍才是。”
“長公主一脈一向都是明哲保身,不偏不倚,如今霍三郎倒成了最大的突破口了。”林貴妃不慌不忙的說。
“依母妃看,當用什麼法子。”趙介急問。
“那麼浮躁作甚?你與太子一派在朝堂中長期僵持不下,有的是比我們急的人,先瞧着吧。”
林貴妃閉目養神。
“霍諍什麼性子誰不知道,到時候有人竹籃打水不說,還被那狼崽子生生撕下來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