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Chapter 146

雖說結果眾人早已預料到，但趙甜、莫康幾個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倒不是害怕。

就是大家摸爬滾打那麼些年，要說最討厭什麼，那必然是無法結束的跑圖任務。

他們已經開始提前心累了。

李靠哀嘆一聲，然後「跨擦」一下，像青蛙一樣蹲到地上，看向頌晨問：「所以老闆，我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頌晨沒怎麼猶豫，直接道：「先檢查屍體，找到死因。然後再檢查接應人的所有隨身裝備，特別注意信號發射類以及導航類裝置，嘗試找出僱主的藏身點或者備用轉移坐標。不要忘記觀察屍體周邊的環境。」

接應人的死因直接關係到他們的潛在敵人是什麼東西，而接應人既然已經身死，他們幾個也不可能在此停留太久。

當然，也不能毫無目的離開……雖然不道德，但目前最快捷有效的方式，就是搜索死人的遺物，提取信息，然後達到目的。

趙甜幾人對視一眼，零星應道：「明白。」

雖然無論換誰活着走到這，都只能沿着這兩條思路進行探查，但在經歷連環危機后，腦子還能不帶一點情緒地轉那麼快……他們這位小老闆的心理素質，是不是有點太超群了啊？

簡直比他們更像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慣了的老油條。

疑惑歸疑惑，幾人很快便熟稔地行動起來，五人一齊朝屍體包圍過去。

他們分為三組，其中莫康和包池負責扒衣和檢查屍體，王開得和趙甜搜查和警戒。

李靠以驚人的彈跳力躍上巨石，瞳孔收縮，幾乎變為一條直線，不斷掃視四周。

頌晨收回視線，看向倒在巨石旁的屍體，手指輕輕磕了磕腿部的外骨骼。

說實話，她對這件事後續發展的預感不太好。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頌晨抬頭，眯着眼看向晨曦天幕上一個個巨大的空洞。

α-101的人造大氣已經破損，這顆星球***在外的空氣與土地中，都飽含宇宙輻射。

而人造循環系統的運行也很有問題，此時此刻，頌晨能感受到周圍溫度在以驚人的速度上升。

他們必須在太陽完全升起前離開地表。

頌晨邁開腳步，往屍體方向走去。

此刻莫康和包池已經將那人身上的裝備全部移除。

包池在他身上按來按去，莫康蹲在一邊擺弄接應人身上的電子儀器。

兩人顯然完全沒有考慮逝者的體面問題，接應人就這麼赤條條地躺在地面上。

他就這麼睜着眼，神情沒有絲毫恐慌，如同從未料想到死亡會降臨己身一樣。

看到頌晨走來，包池拍拍手，直起身道：「他身上最新的外傷是兩三天前的彈痕，沒有發貫穿、腐蝕等痕迹。」

包池繼續道：「他的致命傷主要在腦幹位置，有一點像精神力防禦層被突破，被精靈的瞬移天賦入侵至體內，瞬發導致的死亡，但從觸摸手感上判斷，他的腦幹卻更像被某種外力在瞬間捏碎，不太像異變體的手法，嗯……我是說異變體造成的傷痕往往沒有那麼細緻，不好說是不是僱主人類方的敵人造成的。」

「但如果是人類方的話，他們應該留下埋伏才對。」包池掃了眼李靠說，「但我們目前並沒有發現任何埋伏痕迹，這片區域很安全。」

頌晨輕輕頷首，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之前餐桌上的聊天裏，頌晨知道了光明會和某些擁有智慧的異變體存在合作關係。

所以，除非不可預料的失控發生，否則精靈和光明會團隊的關係應該類似於隊友。

而對於三軍的盟友，頌晨早已有了眉目。

因為尋涅說過，以不正當手段回收光明會實驗產物的事情，一直都是二軍在做。

至於二軍的進攻手段么……

概括起來，就是一群崇尚暴力美學的義體人類，當然也無法排除對方故意偽裝的可能。可如果真的是二軍，他們有什麼理由提前擊殺接應人，從而引起頌晨等人的警惕呢？

等到雙方完成匯合，一網打盡不是更好嗎？

當她將這件事併入之前尋到的那些違和中后，所有事情都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總之，不對勁。

很不對勁。

巧合之所以稱之為巧合，是因為其偶發的不常見的性質。

巧合接連發生，總讓頌晨有一種被設計的感覺——

假設這是一場以α-101為舞台的戲劇，那對方就像幕後的導演一般，悄無聲息操縱着舞台上發生的一切。

頌晨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

她轉頭看向莫康。

如果對方想搭建一個死亡的舞台，就必然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

然而，莫康卻道：「我沒從他的通訊設備里檢測到聯絡用的通道，但是我發現了一個疑似備用轉移點的坐標，且沒有探查到更改和干擾的痕迹，可以去看一看。」

莫康說著，手指輕輕在虛擬鍵盤上輕觸兩下，那個坐標便被分享到了頌晨幾人的視野之中。

坐標距離這裏有幾百公里，不遠不近，利用外骨骼的推進器能在正午之前到達。

頌晨凝視坐標，抿了抿乾裂的嘴唇。

死去的接應人和未被除去的坐標……

坐標會是全新的陷阱嗎？

又或者說，對方在詐她？對方覺得這個坐標就算是真的，她也會謹小慎微地拒絕前往？

線索太少，無法判斷。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李靠瞳孔驟然放大到常人大小，沉聲道：「我「看到」了打鬥的痕迹，像兩股力量的碰撞，土地卻沒留下任何被踐踏的痕迹。」

趙甜聲音奇怪地開口：「那就有意思了，從接應人的面部表情來看，他在死前並沒有經歷過任何打鬥，那這場打鬥是在他死亡之後發生的？僱主方和敵對方來過？那為什麼不想辦法留下線索。」

王開得：「但是這裏在我們過來前，沒有出現過第二人類的活動痕迹，他們如果真的來過，或許可以通過一些手段逃過常規檢測，但我不認為他們能逃過李靠的眼睛。」

「嚯！」李靠打趣道，「難道是有人善心大發，想要救我們？」

趙甜：「異變體呢？有沒有可能是異變體之間的矛盾？」

頌晨聽到這，心底突然劃過一絲熟悉的感覺。

她的潛意識在提示她……類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

是在什麼時候呢……

頌晨垂下眼，歸來后的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浮現在她腦海中，並按照時間順序飛速倒退。

記憶迴廊中，米萌、哈昆等人的面龐迅速劃過。

這些經歷一樁樁、一件件，快速而又清晰地在她眼前出現又消失。

第三軍校……尋涅……戰場工會……魚頭人……

γ-96、新生訓練營……失控的機械造物、統招考試…………直到β-38，這段旅途的。

詭異出現的經紀人、港口的爆炸、刺耳的聲波。

包池剛才說過的話語一閃而過：「但如果是人類方的話，他們應該留下埋伏才對……這裏很安全。」

與之同時，尋涅浸涼的聲音再次回蕩於耳畔：

「他們有部分想讓你活，但也有些存在，想讓你在最虛弱的時候，永遠留在那……」

「永遠，留在那……」

頌晨猛地睜開眼睛。

流隕石的出現、飛行器降落的位置、接應人的死亡……對方的目的已經呼之欲出。

他們想趁頌晨遠離三軍視線的這次機會，再次嘗試借刀殺人，奪走她的性命！

而同一時間，不想讓她死去的神秘勢力同樣採取行動。

一場看不見的較量后，雙方退走，留下了如今這幅局面。

接應人死了，但線索卻未完全斷絕，他們仍有活下去的可能。

被算計擺弄而產生的煩躁再次從心底騰起，與之相伴的是對力量的渴望。

頌晨調整了一下呼吸，無聲咂舌。

真是群目空一切的傲慢傢伙。

趙甜見頌晨立在原地，半天沒出聲，於是問：「老闆，下一步做什麼？要不要過去？」

頌晨回神，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果決道：「確認坐標位置，現在出發。」

現在的她還是太過弱小，脫離保護，就像待宰的羔羊。

但就算是被刻意留下的路，頌晨再不情願，也會逼迫自己走下去。

因為只有走下去、活下去，她才能變得更強，才能獲得更多選擇的權力……而那些不見首尾的東西想要再次擺弄她時，才會站起來好好掂量掂量看，他們是否能承擔得起擺弄她的後果。

她自己的命運，無論是生是死，都只有她自己可以決定。

在五人陸續「準備完畢」的聲音中，頌晨沉默着打開推進器，往坐標點所在位置奔去。

隨着天梯賽和四校聯賽的逼近，四大軍區明裡暗裏的摩擦也變得更外頻繁。

還有隔三差五就要召開一次的洽談會，將平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掌權者們強行聚在一起，為賽場設計、出資比例、參賽選手比例、獎品類型以及後續訂單分配等問題爭來吵去，誰都想要得到更有利於己方勝利的條件，並致力於為敵人製造更多的問題。

又一場毫無意義的洽談會結束。

尋涅頂着一屋子人或不滿、或恨得牙痒痒的視線，面若冰霜把軍帽往發頂一扣，徑直起身，在會議結束前走出了會議室。

門外看守的士兵看到后，張了張嘴。

最終一個屁都沒敢放，只是沉默地敬禮，並目送他離開。

早早等在走廊邊緣的林眷看到尋涅出來，立馬大步跟到落後他一步的位置，小聲彙報：「按照定位儀位置顯示，頌晨已經抵達α-101。」

尋涅平靜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繼續跟進。」

「明白。」林眷應下后，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α-101離我們的轄區太遠，三軍能夠提供的幫助實在有限，您……為什麼同意她出去？您也知道，有些看不到的眼睛正盯着她。」

尋涅：「你一直知道我們在對抗的是什麼，而有些突破人類認知的東西，哪怕出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你我都無法準確捕捉，無法出聲提及。但是她不一樣。」

「有些規律和法則，是只有她，才有資格觸摸的。」

「我知道，可是——」林眷皺了皺眉。

林眷從來不質疑尋涅的決定。

可自從他們從γ-96回來之後，尋涅的手段便越來越激進，對頌晨的放縱更是讓林眷心驚。

這讓他有些擔憂。

「恕我直言，頌晨現在只是一隻羽翼未滿，又格外珍貴的幼鳥，」林眷說，「而三軍的存在，就是您為她打造的，奢侈而牢固的籠子……她不應該這麼早從這裏飛出去，太危險了。」

尋涅淡淡地掃了林眷一眼，意味不明地重複：「羽翼未滿的幼鳥……」

林眷垂眼：「是的。」

尋涅不置可否地收回視線，不再說話，只是大步往前走去。

……她可不是什麼脆弱的幼鳥。

而是一頭亟待戰鬥與危機喚醒的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