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凌晨。

Dark從黑暗中走到調酒師身邊，打開水龍頭沖洗着雙手問：“那小孩什麼時候回去的？”

調酒師：“喝完那杯酒就上去了。”

Dark點了點頭道：“我上去看看，你再等一會兒。”

調酒師謙卑地朝他微微鞠躬。

Dark隨意擦乾雙手，走上了樓梯。

那條奢華的走廊依舊靜謐。

Dark來到走廊最深處，將門輕輕打開，走廊的一束微光投入房中，正好打在床上。

窗戶被打開一條縫隙，路法託付的客人平躺在床上，呼吸平穩。

他靜靜看了一陣，將門輕輕合上。

幾秒后，門縫透光處光影交錯——門外的人已經離開。

一道黑影驟然出現在床邊。

“……剛才忽然有人過來，我躲了一下。”

“已經潛入成功，發現目標，是否採取行動。”

【……】

“明白。”

話音剛落，無味的煙霧逐漸在房間裏蔓延開。

黑影靜靜等待一分鐘，然後猛地將床上的人撈到肩頭，藉助早已準備好的繩索，從落地窗盪了出去。

與此同時，窗戶下方的街道處，一輛黑色的轎車憑空出現，懸停於半空。

黑影落地的瞬間就將肩膀上的人扔進後座，然後自己跟着坐進去，立刻道：“走。”

黑色轎車尾部噴出無色的火焰，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很快再次變得透明，消失在夜色當中。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後座上本該昏睡不醒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看清周圍環境后，無奈翻了個白眼，又閉上了。

.

一刻鐘后，這輛轎車出現在了西港。

轎車內，黑影身上濃郁的黑色逐漸散去，露出一張慘白瘦削，卻毫無記憶點的面龐。

他掃了仍昏睡不醒的目標一眼，快速做着彙報：“人已經帶出來了，我的線人確認過，她就是Dark親自接待的客人。”

“沒錯，只要成功把她帶走，就可以通過記憶攝取找到那群狡猾的狐狸。”

“得到信息后，我們可以立馬展開行動，那黑夢的線人就算暴露，也是死得其所。”

“畢竟在追尋真理的路上，難免會有犧牲。”

最後，他表情莊嚴，誦讀道：“為了光明！”

他結束通訊，對司機道：“走吧，人也該來了。”

轎車緩慢起步。

男人再次扭頭，開始仔細觀察費盡心思才抓到的人質。

他們為了這一天，足足努力了十八年。

十八年，組織犧牲了無數人的性命，才終於捉住對方的一點破綻。

想到這，男人的呼吸不由粗重起來，他情不自禁用手握住對方的脖頸。

如果不是需要這個Bea的記憶，他恨不能現在殺了她。

男人猛地收回手，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的戾氣……只要能識破對方的真實面目，一切就是值得的。

“隊、隊長！”

司機慌亂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她……她的身體……怎麼會這樣？！”

“什麼？”男人皺着眉睜眼，看向旁邊昏睡不醒的人。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

只見剛才還正常呼吸的軀體逐漸、逐漸變得透明，男人下意識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到，只能眼睜睜看着它憑空消失在密閉的空間內。

男人的表情空白一瞬，變得陰沉恐怖。

他重新撥通通訊，咬牙切齒道：“情況不對，我們被耍了——！那個人是假貨。”

“線人可能早已背叛，他們說不定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我們絕對不能暴露！”

“聯繫總部，申請使用“火器”對黑夢進行銷毀。”

“這次是我的失誤，如果讓我找到這個人……”男人咧開嘴角：“我會親自把她宰了。”

司機試探着問：“這次行動失敗，我們組今年的指標該……”

“……”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氣說：“雖然危險，但還有機會，畢竟今年不是那個人負責防禦……你回去讓他們準備好最新實驗成果原地待命，等我通知。”

.

黑夢夜總會。

調酒師已經完成交班，現在在吧枱工作的是Dark本人。

一名客人醉醺醺地晃到吧枱，點了又一杯高濃度雞尾酒。

“您稍等。”

Dark轉過身，夾起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擱在杯中。

正準備倒入酒液，就聽客人指着不遠處的花束，大着舌頭出聲：“這……這是什麼蟲子，蜜蜂？蜜蜂怎麼會有這種顏色的翅膀？”

Dark一頓，無端心頭一緊，迅速朝客人所指方向看去。

只見一隻食指指節大小的蜜蜂正煽呼着赤色的翅膀，就要停在花束之上。

下一秒，一粒鮮明的赤色光芒自蜜蜂尾部亮起，剎那間照亮一切。

Dark瞳孔急速收縮：

“趴下！”

“轟————！”

黑夢夜總會內爆出滾燙的烈焰，牢固的合金房體在爆破聲中解構，摻雜着某些人體碎塊一起飛濺而出。

濃煙滾滾，繁華的街道被火光籠罩。

街道上還在狂歡的群眾怔楞在原地。

“啊啊啊——！”

不知是誰發出刺耳的驚叫，眾人才如夢初醒般，尖叫着四散而逃。

.

“你說什麼？！”

路輕揚幾乎是從座椅上跳起來的：“黑夢爆炸？！”

賀樓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我已經聯繫不上Dark了。”

“那！那、”路輕揚急躁地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乾澀：“那頌晨呢？頌晨怎麼樣了！”

“……”賀樓搖了搖頭。

雖然早有預料，可聽到這個消息后，路輕揚還是感覺大腦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他怔怔地倒回座椅上。

賀樓疲倦地摁住眉心，緩緩坐下說：“現在保衛科已經趕到現場，按照那些人慣來的作風，我們沒辦法輕易介入。”

“保衛科……”路輕揚猛地抬頭，眼眶通紅地問：“是活性種異變體引發的爆炸？是那幫瘋子做的？”

“那幫瘋子怎麼會現在就動手……”

路輕揚艱難出聲：“難道我們在β-38暴露了？”

賀樓否定道：“不可能。”

路輕揚：“你是說…內鬼？”

賀樓神色微凝，不置可否。

路輕揚雙手握拳，狠狠錘向桌面，胸膛劇烈起伏。

半晌后，他剋制到極點地輕聲道：“可是頌晨是無辜的。”

路輕揚對這位嗆了他一頓的Bea感官複雜。

談不上喜惡，但他確實迫切地想證明給她看——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無辜者的性命。

可是現在，他好像什麼也證明不了了。

路輕揚有些茫然地看向賀樓：“如果她沒和我們相遇，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

.

“早上好！”

“祝您度過愉快的一天。”

“阿嚏、”

頌晨揉了揉鼻子，疲倦地接過服務機械人遞來的早餐，端到旁邊的桌子上慢慢吃着。

早餐的味道很寡淡，可是配上不遠處爆炸區飄來的陣陣烤地瓜的香氣，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昨晚，頌晨睡下沒多久，就收到擬態替身那邊傳來的各種響動，被迫聽了某個勢力的一些對話內容，還沒聽完全部，擬態投影就到期了。

緊接着，頌晨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巨大的爆破聲，濃烈的烤地瓜味從爆破處逸散，然後是人群嘈雜的討論，有關部門介入的警告聲……

總之，頌晨幾乎一夜未眠，但是她的心情還算不錯。

因為她做了個明智的選擇。

——如果她沒有選擇跑路，那昨晚被綁走的人就會是她。而以頌晨目前的能力來看，她成功逃跑的概率是0%。

也就是說，這群人對她進行記憶攝取后，她會死得很慘。

頌晨可不想死。

吃完早餐，頌晨走出旅舍大門。

夜晚熱鬧非凡的街道現在幾乎空無一人，只有黑夢的廢墟被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圍住，還有幾輛帶有醫療標誌的懸浮車停在門口。

頌晨很快收回目光，立了立外套的衣領，按照伊甸的指示走到公交站台。

站名叫中心街一號區站。

車輛來得很快。

頌晨跟在前一人的身後，學着那人用光腦成功付款，然後找了個座位坐下。

從中心街到軍校統招中心有二十站，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車輛啟動，頌晨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

首都星無疑是和β-38完全不一樣的地方，這裏的天空碧藍如洗，所有建築都浸着高科技的冰冷味道，滿大街都是正在工作的輔助型機械人。

她抬頭就可以看到無數懸在半空中的廣告投屏和娛樂節目直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明星們，臉上都洋溢着歡快的微笑。

而投屏的更高處，偶有觀光飛艇從高空悠悠飄過。

頌晨想，從高處俯瞰這座虛藍的城市，應該是一種很不錯的體驗。

“誒…你是頌晨吧？”

一道陽光的聲音在頌晨身後響起。

【姓名：黎禮，Bea，二等公民，首都第三十六中應屆畢業生，精神力等級公示為C。】

頌晨扭頭，就看到一個男生正睜着雙眼尾有些下垂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Bea有着一頭自來卷的短髮，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年齡不大。

看到頌晨的臉，他先是一愣，而後道：“哇……真的是你，你長得真好看！”

頌晨讓自己的臉上出現一點恰到好處的營業微笑：“請問你是……”

“我叫黎禮，”Bea靦腆地笑了笑說：“別誤會，我不追星的，只不過我也要去考場報道，看到你就有一點激動。

對了，我的志願是三軍的數據分析系，聽說洛維亞想考的是三軍的戰略指揮系，你也是嗎？”

頌晨不知道十八歲的自己怎麼想的，但是這個話癆好像知道一些四等公民沒辦法查到的信息，於是她點了點頭。

黎禮立刻自來熟道：“那我們說不定就會成同學啦，雖然三軍的作戰區是比較危險，但是它也是四所軍校中唯一不用接受身體改造的學院，而且對B和O友好，人氣也沒那麼高，總感覺錄取希望會大一些。”

頌晨想到路法炫酷的機械臂和賀樓的眼睛。

他們是二軍的。

頌晨不動聲色問：“只是害怕改造的話，為什麼不選一軍和四軍。”

“一軍啊……”黎禮咂咂嘴說：“一軍近幾年熱度越來越高是沒錯，大多數考生的第一志願都是一軍，但是我總覺得他們把異變體身上的東西往自己身上裝怪嚇人的。”

“四軍的話，”黎禮說：“我總覺得那些考進四軍的學生都會變得……越來越不像人，更像機器，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都是保衛科的預備役。”

頌晨問：“保衛科？”

“你不知道嗎？也對，你好像不是首都星本地人，”黎禮忽然壓低聲音道：“昨晚中心一區的爆炸你知道吧？”

頌晨點頭。

黎禮：“這個案件就是由保衛科負責的，他們從成立以來，就負責調查聯盟公民活動區發生的異變體相關案件，擁有率先裁決權和最終解釋權。”

“不過我聽說這個部門從科長到下屬的行事作風都缺乏人味，”黎禮神神秘秘道：“體制內的學長們都說保衛科整個科室的人加起來，湊不出一個四十五度的嘴角，他們平時都很怕和保衛科打交道。”

說到這，黎禮忽然嘆了口氣：“話說回來，今年三軍的遠征部隊還沒趕回首都星，所以統招考官臨時換成保衛科的人了，總覺得會很可怕。”

“而且……”黎禮有些憂慮地轉頭，看了眼早已消失的中心街站台：“首都星已經十年沒出現過異變體災害了，希望這次考試一切順利吧。”

“唔，”頌晨垂下眼皮。

看來那股清奇的爆破地瓜味……確實是異變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