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苦痛的開始
烈日當空,高檔別墅區入口處盛開的紫藤蘿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馬路旁一個長得漂亮出眾的女孩子朝着身後的黑色慕尚擺手道別。
女孩叫阮岑,她的父親是A市最有名氣的服裝業大佬阮今南,她的母親是一位在業界水平很高的鋼琴師,拿過無數獎項。
阮岑開心地背着書包回到家,就看見了自家紫丁香色牆體的小洋樓面前站滿了人。
她睜大一雙波光瀲灧的眼睛,抬手擱在嘴唇邊,疑惑道:“咦?”
她呆在原地思索了好久,看着堵在家門口長得凶神惡煞的人們,在腦海里做出無數假設。忽而,心裏一驚,覺得肯定是家裏出了什麼事,正準備衝到那些人面前把他們趕走,剛一抬腳,背後的書包就被人拉扯住了。緊接着,一雙溫柔而乾燥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拽着她往後退。
阮岑嚇得抬手去扒拉,想要掙脫束縛。
“噓!岑岑,是爸爸!”阮今南看着被自己“挾持”的女兒,在她耳邊低聲告知着自己的身份。
阮岑一聽這是父親的聲音,果然放棄了掙扎,隨即目光斜視,看見了一旁滿臉焦急的母親,聯想到家門口的那群人,聰明的她猜到了那些人90%的可能性是債主,所以父母才不敢回家。
阮岑正在思考之際,就聽見耳邊傳來父母焦急的聲音。
“岑岑,快跑!”
“快快快,我的乖女兒!”
父親和母親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一左一右的牽着她,就像是在逃命似的往前跑。
“啊啊啊!”阮岑摸不着頭腦地跟着父母的腳步飛奔着。
父母拽着阮岑的手不停歇地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有沒有人追上來。
三人手牽着手跑出了大門,阮岑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盛開的紫藤蘿瀑布。她知道,她回不來這裏了。
直到跑了三條街,跑到阮媽媽跑不動了,父親才停下來腳步。
阮岑撒開了父母的手,大大咧咧地摔坐在馬路沿上,低着頭,氣喘吁吁。
阮今南叉着腰氣喘如牛,卻不敢掉以輕心,站在原地,360度全方位巡視有沒有人追上他們一家人。
阮媽媽也跟着阮岑坐在了馬路邊上,用手心擦着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擦完了之後,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擦乾淨之後,抬手給阮岑扇風。
阮岑拉住母親的手,仰頭問着面露驚恐的父親:“怎麼啦?”
平日裏疼愛她的父母,此刻都沉默了,故意忽略她的提問。
她不甘心,再次問道:“爸媽!怎麼了啊?我們為什麼要跑啊?”
“岑岑,岑......”陪在她身邊的母親一副欲言又止。
“先回家,回家再說。”阮今南看着可愛無辜的女兒,不忍心欺騙她,只能拉起兩母女往前走,想着到家了再慢慢給她解釋。
可阮今南說的家,並不是他們一家子的那個家,而是阮岑外婆的家。
阮岑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外婆了,阮媽媽說她脾氣不好,兩家人便很少來往,甚至連逢年過節都省了。
她跟着父母走到老式居民樓前,抬頭往上,看着眼前這破舊的小樓房,心裏一下子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這裏,就是他們未來的家。
阮岑聽見站在自己身前的父親聲音顫抖,語氣挫敗地說道:“岑岑......爸爸......爸爸破產了。”
她的腦子“嗡”的一下懵了,望着父親背影,眼淚簌簌往下流。
張嵐還以為女兒是因為突然沒錢了在傷心、在哭,連忙抱着女兒的肩膀安慰她:“別哭,岑岑。”
阮今南聽見張嵐的話,連忙回頭看着咬着下嘴唇默默哭泣的女兒。他簡直是後悔極了,自己只是做錯了一個決策,就毀掉了他多年來的心血。
他也知道有人在整他,可那人的背景實在是太厲害,根本就查不出來,更別提報仇這件事。
“岑岑......”滿臉疲憊的男人帶着羞愧喊着女兒,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和妻子。
可阮岑並不是因為家裏突然沒錢了而害怕的哭泣,而是覺得那麼驕傲的父親,居然肯拉下臉來外婆這兒住,她哭也是為了父親在哭。
“嗚嗚......沒事......爸,爸,嗚嗚嗚......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她伸手抱住了爸爸,內心難過卻充滿朝氣地鼓勵着父親。
她今年才十九歲,花一般的年紀,卻突然成了躲着債主的老賴。
三人整理好情緒,踏上了水泥階梯,阮岑走在前面,母親走在中間,父親走在了最後,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張嵐走到青皮綠色鐵門前,有些猶豫地抬起了手,卻半天不敢敲響門。
阮岑知道母親和外婆鬧得很不愉快,便代替母親,抬手敲響了外婆的家門。
很快,她就聽到了鐵門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嗒噠”鐵門打開,外婆那張蒼老慈祥的臉皺巴巴地出現在了三人的視線里。
張菊英背着手佝僂着腰,微微仰起頭看着堵在自家門口的三人。
似乎是覺得看錯了,老人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老花眼,不敢相信跟自己吵架的女兒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門前。
“小嵐?”
張嵐聽見母親熟悉的聲音,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主動伸手扶住了母親蒼老的身軀。
“媽,我回來了。”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讓六十多歲的老人淚流滿面,罵罵咧咧道:“你個沒心肝兒的丫頭喂!這麼久都不回來看看我!媽就是罵了你一句,你就這麼多年對媽不管不問的呀!”
“媽,我......”張嵐聽着母親有壓迫感的話,只覺得窒息。
阮岑見母親一直沒有回答外婆的話,連忙抬手拉住了外婆的手,甜甜地喊道:“外婆~您看不見岑岑嗎?岑岑可要吃醋了哦!”
張菊英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阮岑的身上,握着她白嫩軟滑的小手,哄道:“哎呀哎呀,我們家的這個大寶貝兒啊,還是這麼惹人憐愛!”
“奶奶~”阮岑拉着奶奶撒嬌,化解了母親的尷尬。
張菊英看着兩手空空的三人,還不知道他們是來投奔自己了,忙笑着說道:“你們一家三口是來陪我這個老婆子吃晚飯的?”
“媽......不......不......”張嵐下意識地想反駁,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阮今南更是,低着頭站在母女倆的身旁,話也沒臉說一句。
阮岑見父母難以啟齒,便坦然地開口說道:“奶奶,我們......我們想您這兒住上幾天。”
“你們怎麼想起來我這兒住了?”奶奶很是疑惑,卻也只是認為他們是來陪自己住上幾天的。
可緊握着雙手的張嵐卻抬起了頭,直直地看向母親:“媽,我們破產了,想,想在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
張嵐的一句話,就如同往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塊石頭,濺起一灘水。
外婆一下子就變了臉色,收起了慈祥的笑容,變成了吞人的巨獸。
她抬起皺皮的手指指着張嵐,罵罵咧咧道:“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啊!我就說你怎麼肯回來看我了,結果是落難了,才想起我這個死老婆子的啊!”
“媽,岑岑還在!”張嵐聽見她咋咋呼呼的聲音,皺起眉頭,厲聲提醒着日益衰老的母親。
母親對外婆的態度,阮岑也見怪不怪了。她只是拘謹地握着小手,待在了父親的身邊。
張菊英心裏百般怨氣聚在一起,氣憤地指責道:“休想跟我一起住!落難了想起你自己的媽來了!有錢的時候你怎麼沒想着我!滾!”
她指着空無一人的樓道,讓他們一家三口離開。
阮今南覺得羞愧極了,可卻不能逃,便開口緩和着氣氛:“媽,您消消氣。”
緊接着,阮岑又聽見父親聲淚俱下地說道:“媽,我和張嵐不住這裏,求您留下岑岑吧,她是您的親外孫女啊,您不能讓她流落街頭啊。”
她看着父親卑微的模樣,忍不住生氣了,抓住父親的手,吼道:“我不要跟你們分開!我要跟你們住在一起!”
張嵐聽見她的話,嚴厲地拽着她的手臂,說道:“岑岑!聽話!”
阮岑轉過頭來,跪倒在地,拉着老人的手,痛哭涕零地乞求道:“外婆,外婆!外婆你說句話呀!”
張菊英看着自己的親孫女哭得是梨花帶雨好生可憐,又看了眼倔強的女兒和一臉挫敗的女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拉着阮岑起身,說道:“留下吧。”
“爸媽!外婆答應咯!”阮岑又哭又笑地說道,“哈哈哈哈,謝謝外婆,外婆真是個善良的大美人兒!”
張菊英聽着她阿諛奉承的話,笑着搖了搖頭,抱着阮岑的手臂,步伐緩慢地走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三居室的房子,裝修很舊,客氣很悶,比不得阮岑以前住的大別墅,而且整間屋子加起來面積也不過90平方米。
阮今南環顧四周,頭一回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屋子。還記得他和張嵐談婚論嫁的時候,張菊英熱情地在這裏給他做了一頓飯,以表示自己對他的滿意程度。
晚上一家人吃飯,阮岑給母親打下手,不得不說,闊太太當久了,母親的廚藝有所退步。
不出所料,外婆又在飯桌上就母親的廚藝進行了批評。
阮岑看見母親的臉色一步步變差,只能在桌下握住了母親的手安慰她。
一家四口的晚飯,吃的沉默寡言且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