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謳大陸種族林立,政權滅了又起,起了又滅,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東原帝國,處於雅謳大陸的東方,也稱為東土,一個由黑髮黑瞳族人建立的政權,採用分洲而治,以帝都為政權中心,其五大洲以環繞之勢而立,其中又以西南方向長安洲較為富裕,由於歷代洲主勵精圖治,較得民心。

南木鎮處,街頭熙攘,過往行人圍在一老婦人前,老婦人簡素布衣,披頭散髮,雙手護着身前木桌上的水果,生怕有人搶走她的水果一般,三名濃眉大眼的壯漢站在旁邊,腰間皆配着一把大刀,衣着統一,紅色中帶有淡黃色條紋,這是南木鎮的官兵服。

此時為首一人不耐煩的看着老婦人,終於開口大罵:“你這個老不死的,信不信我讓你等下哭都來不及哭。”

老婦人聞言哀叫一聲,引得更多的路人聞聲圍觀,隨後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官大爺放過我這個半截身埋進土裏的老太婆吧,以後幾位大爺路過看上的果子隨便吃。”

眼看圍上來的行人越來越多,三人中為首一人面漏難色,立刻下令手下兩人把木桌及水果抬回官府,老婦人死死抱住桌子,淚水流濕了衣裳,白髮散頭,儘是一副凄慘模樣,為首之人見狀沒有絲毫憐憫,反大喝一聲:“那就把她也一起抬進官府,不識好歹的東西。”

人群躁動起來,紛紛議論,皆對這個老婦人心生憐憫,更有年輕人想要打抱不平,出手阻止兩人,可又畏懼官府之威嚴,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人群中喊道:“不準抬。”

群人隨聲望去,正是一位氣宇軒昂的男子,二十齣頭的模樣,神采煥發,華麗的一身着裝讓人看上去好不俊朗,闊步走到老婦人身前,立即開口質問三個官兵:“你們三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虧你們還是官兵。”

男子此言一出,圍觀的眾人終於安耐不住,個個出聲維護老婦人,有軒昂男子作膽,個個站到老婦人身邊,為首官兵想大喝兩聲制止眾人,卻被淹沒在眾口難調聲音之下,又看到眾人都圍着老婦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老婦人,三人便悻悻地離開。

看到官兵離開,看熱鬧的行人漸漸也散去,男子詢問老婦人如何了,老婦人看着桌上水果,淚眼朦朧,一語未發,男子立即拿出一個銀元寶,足以買下全部水果,卻只拿了四個就離開了。

軒昂男子,來到客棧處,拍了拍門口的四匹良馬,微微一笑,走了進去,一張大圓桌處,兩個腰間帶着闊劍,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察顧着四周,還有一人帶着法術兜帽看不見臉模樣,神色自若,看着桌上茶杯,男子將水果依次分給三人,自己也坐下。

四人斟茶自飲,沒過多久,老婦人也走了進來,一看見男子坐在裏面,臉色有點意外,徑直走來,男子笑臉相迎正想打招呼,不料老婦人卻向廚房走去,沒有理會男子,男子感到奇怪。

沒一會菜就端了上來,四人吃飽喝足,期間不禁感嘆美味,待到結賬之時,小二卻收要九兩八,四人疑惑,一人明說:“這些肉我們明明是自己打獵而來的,來時和你們說好,只收加工錢,現在卻當點菜收錢。”

就在這時,櫃枱一個牙齒往外凸的,高高瘦瘦,來到桌前拿起小二寫的菜單,又指着桌上的骨頭說道:“這是本店的水煮魚片,魚頭在這,還有清蒸兔,也在這,各位客官該不會想吃霸王餐吧。”

“你把廚師給我叫來,剛剛我親手交給他的,我要見你們的掌柜。”軒昂氣宇的那位男子說道,隨後拿起桌上的蘋果,擦了擦,準備吃,絲毫不懼凸牙男子。

凸牙男子見狀有點意外,但還是義正言辭地叫道:“不用叫了,我就是掌柜,那就把廚師叫來。”隨即揮揮手讓小二去廚房。

不一會兒,廚房裏,走出一個又矮又胖的胖子,戴着廚師帽,拿着兩把菜刀,氣勢洶洶走到桌前,大聲稱:“我從來沒有收過什麼獵物,菜市天天有人給我們送來,你不要以為我好欺負,我急了把你也剁了。”說著就要上前,彷彿把兩把菜刀砍向軒昂男子,卻及時被凸牙男子攔住。

“不要動刀,讓他們把錢付了就是了。”凸牙男子好心說道,軒昂男子卻不為所動,而咬了一口蘋果,同時那個老婦人從廚房裏出來,早已沒有那副凄慘,厲聲道:“他們要是不付錢,就報官,讓他們進去蹲個幾十天。”

軒昂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質問老婦人:“剛才我在還街上幫你出聲,還好心買你的蘋果,一句多謝也沒有,現在你卻變成了這副德行。”

“我在鬧市再凄慘,也用不着你管,你不出聲自然有人出聲。”老婦人非但沒有一絲顧慮剛才的事情,還指手畫腳,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我呸,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我又沒有叫要你買我的水果。”

聞言,軒昂男子越想越生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看向手中蘋果,中間竟然是黑色的,這是一個爛蘋果,頓時氣上心頭。

“還敢說我娘,你這小夥子,穿的也不像給不起錢的樣子,信不信我就一刀宰了你。”廚師再次叫囂,張牙舞爪,好似要砍死四人一般:“把你們都做成……”

沒等廚師說完,軒昂男子一拳打在廚師臉上,拳肉相碰,打得鼻血直流,又把手中蘋果砸在老婦人頭上,蘋果撞得爆炸開來,老婦人痛得哎呦不止,滿臉果渣倒在地上。

凸牙男子還沒反應過來,帶劍中的一人,拔劍砍飛廚師手裏兩把菜刀,又以劍身拍得兩把菜刀直插入客棧大木柱子上,這兩段下來一氣呵成,且廚師和凸牙男子都沒有反應過來,可見其劍術精湛。

軒昂男子一腳踢在凸牙男子肚上,力度之大竟把凸牙和廚師一起撲出幾米遠,直接砸毀一張四方木桌,只聽得兩人叫痛喊苦聲,男子隨即把身前木桌一翻,桌上碗碟杯碎一地,怒道:“把這裏給我砸了。”

其他正在吃飯的客人,看見這麼大動靜,立馬作鳥獸散,連忙離開這裏,顧不得其他,帶刀的兩人紛紛學着軒昂男子,把客棧的桌椅統統砸得稀巴爛。

唯獨戴着法術帽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雙手張開,掌中竟然生出火球,朝着所見的櫃枱或是桌椅扔去,聽得爆炸聲不絕於耳,卻沒有點燃任何東西,可見其控制的火候,客棧這下不僅是亂,更是一件完整的桌椅都沒有了。

凸牙男子哪裏見過這幅場景,連忙叫小二快去報官,自己被嚇得不輕,想上前阻住四人又怕軒昂男子再次拳腳相加,卻還是口齒不清地說道:“等我二舅一來你就知道了……絕對要你賠光家產。”

“要我賠光家產,好大的口氣。”軒昂男子完全不怕報官,倒是頗有興緻地看着凸牙男子。

南木鎮上,一隊官兵快步地走着,身上配齊弓箭與闊劍,統統跟在一肥肥胖胖的官員後面,官員制服寬袖大氣與他們明顯不是一個等級,官員手裏拿着筆紙,向小二問道:“你看清楚了嗎,他真的穿着風揚城那邊的衣服?”

風揚城是長安洲首府,有大陸第一城之美稱,盛產的絲綢頗受其他帝國的名門望族歡迎,加上風揚城的名聲,導致了一種不穿風揚城絲綢就算不上富貴的現象。

“絕對是,很有錢的樣子,還不怕我們找您咧。”小二跟在後面,屁顛屁顛地回答。

官員加快了腳步,嘿嘿一笑:“那就好了,就要他一萬白銀好了,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很正常,他怕我這頂帽子就行了。”官員還得意地整理了一下頭上的官帽。

“石武,快點跟上。”官員催促了後面的隊長。

隊長應聲快步跟上,如果老婦人在這裏絕對認得出來,這個名為石武的人就是剛才在街上帶頭想要收她攤子的。

客棧處,早已破爛不堪,入眼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碗碟碎一地,四人卻還沒有停手,就在這時官員帶着隊伍趕到,一見此情景,心裏樂開了花,心想這次又能大賺一筆,立即大聲喝道:“統統住手,持劍鬧事,該當何罪。”

三人立即停手,軒昂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理會,而是拿起一塊桌腳,扔向一牆的酒,碰撞聲碎,一牆好酒又流了一地,官員勃然大怒,從來沒有人鬧事敢鬧到這種地步,官兵來了還敢不停手,大聲吼道:“你爹是誰,在哪裏做生意,我乃南木鎮巡邏總部長,石武,立刻給我放箭。”

石武一聲令下,身後官兵統統拉弓搭箭,十幾支箭同時射向軒昂男子,軒昂男子一同帶劍的兩人早已察覺,同時拔劍,僅僅一劃,刀光劍影,剎那間,所有的箭統統被砍中,斷成兩節,落了一地。

石武心裏暗驚,一招斷箭,兩人好精湛的劍術,官員連同凸牙肥胖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四人,官員感到自己的威嚴被無視,凸牙男子驚訝他們居然敢在官兵面前拔劍,這種情況下,官兵完全可以認定為謀殺官員罪。

還沒等官員反應過來,帶着法帽男子異常生氣,高聲喝道:“大膽,你們竟敢對洲主之子放箭,我現在就殺了你們。”

東原帝國內,帝都的皇帝為至高權力,其他州為歸屬帝都,共合為一個帝國,長安洲內自然是風揚城城主為王,傳聞長安洲主只有一個兒子,洲主一直視為掌上明珠,眼前氣勢軒昂,衣着華麗之人竟是洲主之子。

法帽男子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難怪其身邊有兩個劍術精明侍衛,還有法師陪同,官員臉上大驚失色,老婦人更是被嚇暈過去。

正是春風十里日,萬物生長時,洲主之子邀幾位好友,南下打獵,駕馬騎射,一行人收穫不少,臨近午時,便將獵物交給這客棧煎煮,四人打算飽餐一頓,在等候之時,洲主之子聽見街上熱鬧。

好奇之下上前圍觀,他平生最看不慣仗勢欺人、欺軟怕硬之事,便幫老婦人解了圍,看老婦人可憐又出錢買下了全部蘋果,只拿四個,以為自己幹了一件行俠仗義之事,心情大好回到客棧。

不料這客棧竟然是老婦人兩個兒子所開,老婦人見到他出手闊綽,便猜想是一些愛行俠仗義的富家子弟,回到廚房與兩個兒子串通,又想和之前幾次一樣,只要大哥動怒,二弟勸和,加上又有官兵的親戚,官員一來,基本上富家子弟都會連忙出錢了事,與官員三七分賬,每次都能大賺一筆。

軒昂男子想到老婦人不言謝就算了,還聯合她的兩個兒子來誣陷自己,爭執之下老婦人越說越有理,他又怎麼看不出來她和兩兒子在演戲,越想越氣便大打出手,堂堂州主之子又何必受這種委屈。

“我父親叫唐立,在風揚城當長安洲領主,東至帝都,南入大海,西壓羅馬國邊境,北到方玉洲,而我叫唐升,是我爹的獨子。”唐升手裏拿着一枚金色令牌,上面刻着風揚城的標誌物風楊樹,另一面則是他的名字,唐升不急不緩一步一步走向官員說道。

撲通一聲,除唐升四人,全部跪倒在地,官員微微顫顫,心想大難臨頭,剛才居然對洲主之子放箭,恐怕要滿門抄斬,牽連九族,一時間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少主大駕光臨……我等有失遠迎,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石武勉勉強強憋出這兩句,卻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了。

“現在知道錯了?剛才你們還箭射少主,完全可以把你們統統滿門抄斬。”法帽男打趣道。

眾人心裏又是一驚,這次怕是大難臨頭,石武再次強作鎮定開口:“剛才我們放的全都是無箭頭竹箭,只是制止一些窮凶極惡之人用的,不會傷及性命,還望少主明察。”

唐升看向地上竹箭,果然都是平口箭頭,確實被射中也不會流血,唐升認得石武,一番問答才知道,原來老婦人是長年累月在街上擺攤占路,阻擋路上馬車行駛,石武早已不是一兩次勸她走,次次她都裝可憐博取街上人同情,石武實在是沒有辦法。

唐升拿起竹箭頭,心想這是誰想出來的,對付窮凶極惡之人,實在是恰到好處,準備帶回去讓父王看看,又看向一點也不敢動的官員,腰裏還別著筆紙,滿嘴都是錢,想必配合老婦人這樣騙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仔細想了想,想到石武會因為百姓眾說紛紜而收隊,必定會在乎民心。

“今天開始,你巡邏總部長的位置由石武代替,你的財產由石武查封,上繳南木鎮,到時候把數額寄給我,石武,有沒有問題?”石武連忙點頭答應,唐升繼續說道:“至於你們母子三人,依靠關係欺詐百姓,三天之內客棧自己關門,十年內不準再經商。”

地上眾人聽得不用殺頭,心裏總算一松,唐升示意眾人起來,拿起官員的筆紙寫了一封信,讓他的兩個侍衛孫付以及張百功拿去鎮太爺府上,自己便上馬和卡倫一起走了,臨走時,還對石武說不要讓我失望,石武看着遠去的背影,心情無法形容,剛剛還膽戰心驚現在卻又感謝不及,自己嚴明執法多年,問心無愧,終於得到貴人提拔。

在南木鎮前往風揚城的官道上,花崗岩平坦地鋪滿整條路,偶有商隊馬車經過,或是用老牛托着貨物的村民,有兩人騎着駿馬顯得格格不入。

一人腰間別著唐橫刀,馬上還有精緻的弓與箭,一身華麗的衣服,時而好奇地看着過往的牛馬車,另一人戴着法師兜帽,與衣服是連體,整個人看上去修身而深邃,前者是洲主之子唐升,後者則是風楊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卡倫。

兩人從小相識,唐升尚武好箭,卡倫喜書弄法,皆是風揚城中的佼佼者,他們愛好雖然不同,但是在看不慣欺軟怕硬的事上面兩人卻出奇地一致,形成了唐升無論做什麼都叫上卡倫,兩人的關係也非常深厚。

忽然一老農甩鞭趕牛,加快了速度,只見遠處黑雲壓頂,正向著這邊飄來,路上趕路的人也察覺到了,皆加快了速度,卡倫與唐升對視一眼,同時駕馬飛馳。

烏雲越來越近,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只見雨越來越大,兩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剛剛到了一個村口處,見得棠葉村三個大字,突然一陣狂風大作,驚得馬仰嘶叫。

“進去避雨。”唐升喝一聲,駕馬直入棠葉村,卡倫緊跟其後。

雨還在變大,兩人經過一院子門口,看見有門口有稻草頂,顧不得那麼多,立刻下馬避雨,這稻草頂不大不小剛剛好可以容納兩人兩馬,再來半個人都站不下。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兩人衣服淋濕大半,唐升覺得兩人雖是避雨,可把人家門口堵死確是有點不妥,兩人便把馬趕出去。

一人一邊地站在門口,等待着外邊的大雨,兩人都沒有發現的是,唐升與卡倫二人如同兩個門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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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華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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