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千千闕歌
提起夏天,人們常會聯想到少年、蟬鳴、綠蔭與橘子味汽水。
但是扈瀆的夏天並非如此,這裏的夏天只有暴虐的太陽和高樓大廈反射的光污染。
對於江晚來來說,他的夏天經常和一個愛別黃色發卡的女孩子相關聯。
“晚來,懿姐怎麼沒跟你一起?”許應勇斜着眼,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不明。
韓其潭幾乎復刻了同樣的表情,聲音中帶着固有的喜劇因素:“還是,小時候懿姐可黏你了。”
江晚來頓了頓,抬眸望向韓其潭,眼神中竟有些愛莫能助的情緒流動。
周曲昂似乎想起什麼來,眼神也變得玩味起來。
“怎麼?”韓其潭似乎抓住江晚來的把柄一般,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
“韓其潭,你剛剛說啥?”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冷不丁從他身後冒出來。
韓其潭:???
……
湯嘉懿倚坐在江晚來身邊的空位上,潔白修長的手指捏起茶杯,抿了一口,她的聲音總是帶着那種特有的乾淨與純澈,“得虧我剛好來扈瀆有事。”
江晚來面上笑了笑,裝作不經意道:“事情辦完了嗎?我們打算過幾天去穗城看看季浩。”
旁邊幾人互相看了看,嘴角都掛上相同的微笑,默不作聲。
“不問問我辦什麼事?”湯嘉懿嘴角撇了撇,繼續說道,“葉季浩我記得好像這段時間出國辦事了吧?你們幾個這都不知道?”
江晚來一陣尷尬,剜了一眼韓其潭,示意這都沒告訴他。
而韓其潭也是皺着眉、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表示不知情。
“嗯。沒什麼。是我記岔了。”江晚來的微笑有些僵硬,隨即他的神情轉而變得滿不在意,“那你是辦什麼事?”
她的指節輕輕敲着桌面,漫不經心道:“也沒啥事。我考研考到穗城了。9月報道,我來扈瀆收拾收拾。”
江晚來面色一滯,但很快恢復平靜,輕咳了兩聲,“咳咳,差點忘記了。我考到扈瀆。”
許應勇頓時有些激動,不禁開口道:“來哥你來扈瀆讀研了?那可好啊,來扈瀆我帶你行!”
陳武輝也笑了笑。
韓其潭與周曲昂面面相覷,他倆沒有考研的沉穩性子,大學畢業也就相當於學業徹底完成。
只是,江晚來扯了扯嘴角,卻實在笑不出來。
哪怕是,僵硬的笑。
……
夜扈瀆,流動的光點點燃黑暗,此起彼伏的燈火按照莫名的規律起舞翩躚。
這座城市從不會有困意,它矗立在江口一百多年,只學會了把不切實際的夢賦予生活在這裏的人們。
“有什麼打算嗎?”湯嘉懿撥回被晚風吹到額前的發縷,趴在欄杆上,抬眸眺望這座城市的不眠夜。
這座城市的燈火照在她精緻的臉上,鍍上了一層屬於人間的煙火安穩。
江晚來有些失神,相比起她先前本身的脫俗縹緲氣質,他更喜歡眼前這個已經融在人間煙火里的湯嘉懿。
至少,此刻的她是觸手可及的。
“我要這萬家燈火,奔我而來。”他失神間不禁未加思索便脫口而出。
話罷,江晚來便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覺得有些冒失了,這話語太過中二。
可是男人何曾不年少呢?
出乎他意料,她只是輕輕笑了笑,抬起手伸向前方,似乎要觸摸那萬家燈火一般。
江晚來望向她的手。
在模糊的光與影之間,她的手骨節分明。
在昏暗的晝與夜之間,只要她是唯一清晰的就好。
“好啊,我等你。”
江晚來有些訝異地轉頭望向她,她的手已經縮了回去。
在扈瀆的萬家燈火中,她微微笑着,笑容平靜祥和。
他並沒有問她為什麼都說好了她考研本校,現在卻去了穗城。
這世間的一切離別大概都會有兩種理由,他索性明面上的理由也不需過多詢問,就讓一切都繼續保持安然有序吧。
畢竟,他們只是青梅竹馬而已。
“好啊,等等我等你等我。”江晚來笑了笑。
湯嘉懿跳起來,兇巴巴地張牙舞爪道:“江晚來!玩文字遊戲是吧!”
“誒誒誒,別!”
“呔!妖怪!我今天非要讓你明白你懿姐的厲害不行!”
“焯,疼疼疼啊!我錯了我錯了。”
……
天台上的青梅竹馬互相嬉鬧着,連扈瀆夜景中隱含着的那一抹沉悶與殘忍此刻也漸漸消融殆盡。
鬧累了,便各自倚靠在欄杆上,抬頭看向夜空。
此時的扈瀆夜空已有些烏雲了。
“我來扈瀆就沒怎麼見過星星了。”
“現代化大都市嘛。”
“你說,穗城和扈瀆的天空是同一片天空嗎?”
“怎麼?”
“……”
“我怕不習慣。”
“哦,應該是同一片天空的。”
“笨蛋。”
“你再罵?你再罵?”
“好像快下雨了。”
……
世人撐傘躲避光影,
天上星星下雨,
零碎人間萬家燈火,
但願借你紅酥手,
拉住流年暗中偷換,
再填這一闕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