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此乃飛梭
昏昏睡了一夜，用過早膳后。
朱友嘯背着雙手來到了御用監木工坊。
大病初癒，他並不想上陣。
而太監們在工坊忙碌。
大木、板材、桌腿、枋柱、榫頭等木器零件到處都是。
太監們揮汗如雨。
鋸圓木，切木板，削木條，裝木架，刻木雕，打磨，上漆。
一派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
鋸子鑿子斧子刨子各式工具變成演奏的樂器。
發出叮叮咚咚的交響曲。
震得後宮內院都已早已麻木。
還好靠近工坊的房子都是一些下人在住。
下人們並不在乎這些聲音，反而覺得皇宮內多了一些生氣。
“陛下，奴才連夜將圖紙畫了出來”
“正在讓匠人們趕製。”
談敬黑着眼圈跪在地上恭敬的繼續說道：
“奴才從未見過如此精巧機構。不過還有一個疑問想請教陛下。”
哦？
昨天鬼畫桃符那張圖紙已經畫出來了？
朱友嘯欣慰的點點頭。
他想起自己畫的草圖，是架紡織機。
中國的紡織技術其實一直領先世界的。
紡織工具按照紡織流程分為三類
一是繅絲、絡絲、整經機具。比如繅車、絡車、經車等。
功能是將絲線從蠶繭，棉麻等原材料中剝離出來，成錠。
二是紡紗機具，比如紡錘，手搖紡，腳踏紡車等。
功能是將鬆散的絲線、纖維攪拉成條並拉細加捻成可以紡織的紗料，成錠。
三是織造機具，也俗稱織布機，比如斜織機、立織機、羅織機、提花機等等。
後世所說的紡織機，大都是指第三類。
紗線經過織造機具，最終織出棉衣、布匹、綢緞。
最後布料成匹，經過裁縫的手變成人們身上的華服。
中國在春秋戰國時已經使用手搖紡車紡紗。
在宋朝就已經發明了可以帶三十多錠子的水力紡車。
為大宋的富庶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明朝後期，由於禁海鎖國，紡織技術停滯不前。
朱友嘯系統給的草圖，則是後世所說的飛梭，屬於織造機具。
原本是一個世紀后英倫國的發明。
被自己用系統給的鬼畫桃符技能畫了出來。
“陛下，奴才見過紡車無數，象圖中所畫的紡車，甚是奇怪。”
朱友嘯淡淡一笑道：“起來說話”
拿過連夜趕製出來的圖紙，指着圖上的紡織機說道：
“此乃飛梭，你沒見過正常。有何疑問？”
談敬瞪大了雙眼，站起身來，手指圖中一處疑惑道：
“莫非滑槽中的物體就是飛梭？”
朱友嘯點點頭，科普道：“飛梭就是帶有小輪的梭子。”
“滑槽兩端有彈簧，使梭子可以極快的來回穿行。”
“因此朕將這最新式紡車命名為飛梭。”
談敬心中恍然大悟，他顫顫的手指停留在圖中梭盒處。
口中喃喃道：“妙啊！”
“果然如此，梭盒兩端連結紡線，織布人輕拉紡線，飛梭就可以飛快的在經線之中穿梭。”
“如此精妙的機構，可以讓紡織效率提高三五倍！”
周圍的老木匠都震驚了，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我聽錯了嗎，圖中紡車可以提高三倍效率？”
“三倍？怎麼可能，我改進過幾百台紡車，都已經感覺到達極致。”
“我也覺得不大可能，談公公在開玩笑吧？”
談敬也被自己剛說出來的話心中震撼了。
他鄙視的看了幾個老木匠一眼。
他們不知道，三倍都是保守的估計。
他估摸着這飛梭，如果紡織熟手操作，效率完全可以提高到五倍。
按照目前大致的平均值。
一個半熟練工人，使用傳統紡車，三天織一匹布。
要是使用飛梭，一天織一匹布。
熟手，一天織一匹半余。
不光提高了效率，節省了時間，還節省了人力。
山東、河北、河南、兩淮都有大規模棉花種植。
江南蘇松地區雖也是主要的產棉區之一。
特別是江南蘇杭地區，已經是全國棉紡絲織中心。
不少徽商、浙商不惜重金求購紡織機，聘請勞工，成立工坊。
日夜製作綢緞棉布，賣到全國各處，甚至偷偷販賣到南洋。
這些年來，早已賺的盆滿缽滿。
晉商、川商、粵商紛紛效仿。
商人逐利，本性也。
試想一下，如果這幫人得知了有飛梭的存在。
他們不發瘋，不發狂？不哭爹喊娘般要買這紡車？
一台新式紡車的市價大約是一百兩。
那三倍效率的飛梭價格肯定遠遠不止一百兩。
嚇......
想到這裏，談敬呆若木雞。
陛下昨日說過此圖紙價值千金。
如此估算，這圖紙價值何止千金啊。
如此珍貴的草圖。
陛下二話不說就賞賜給自己。
還賞賜了銀兩。
這是皇恩浩蕩啊！
雖然自己對陛下有救駕之功。
但那是作為臣子應盡的本分啊。
聯想到自己的身世，談敬心如刀絞。
天啟一年，太湖周邊普降大雪月余。
自冬歷春深逾丈，窮民凍死者甚眾
太湖冰凍，冰堅可渡。
全家都淪為了流民。
沒多久，他送走了餓死的妻兒老母。
瑟瑟的蜷縮在破廟中，等死而已。
他感受到了，他那雙巧手就算再逆天，也是那麼的無力和無助。
皇天有眼，當他奄奄一息的時候。
被宮中的太監從鬼門關抬了回來。
凈了身子。
入了皇宮。
陛下對於自己，有活命之恩啊。
進宮之後。
他發現陛下並不是外界傳聞的那麼昏庸。
貴為天子。
陛下仍將這群苦哈哈的匠人太監當成了人。
陛下會朝他們微笑，會虛心向他學習。
會親歷親為的去製作木器。
他有時候覺得，陛下並不是各皇帝。
如果不是那身龍袍的話。
他更像是在太湖邊上收過的那名勤奮的徒兒。
於是，他將畢生所學傾囊而出教給了陛下。
而陛下的表現。
沒有讓他們失望，甚至，讓他們震驚。
短短三四年，陛下的木作手藝竟超越了諸多老木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勾畫精準，下斧下鋸，拿捏恰當，榫卯開合，分毫不差。
制出的各類木器更是精巧絕倫。
摺疊床，噴泉，雪橇......
他造出一件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器物。
不斷的刷新着這幫老傢伙的三觀。
今日這飛梭，更是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沒人能看清楚，陛下腦中，究竟裝了多少奇思妙想。
但他知道，陛下一直在默默的努力。
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算他不努力了，也並不會有人去責怪他。
所以，他看着滿頭大汗鋸刨時的陛下。
他會感動，會心疼，還會暗自流淚。
餓死的兒子，徒弟，跟陛下也是一般大小啊。
談敬內心澎拜，有一種莫名的感情象蠕蟲一樣順着血液爬向了全身。
他含着淚水，施禮更咽道：“奴才明白了。請陛下放心，兩日之內如果製作不出這飛梭，請陛下斬了奴才！”
說罷，將圖紙舉過了頭頂，眸中流光凜然。
“諸位，兩日之內，務必完工。此器一出，御用監將名震天下。”
諸人駭然。
同樣駭然的還有朱友嘯。
你.......你也明白了？
我這還沒說完，你就搞誓師大會？
你搞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