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

布施

黃沙漫漫,自西方緩緩走來,一道身影。沉重且蹣跚地向村中走去,佇立於一座房屋之前。

“嘭嘭…”.

隨着一聲“何人來”的開門,一位穿着幾個補丁的老叟牽着一個身形瘦小的孩童疾步的走出門外,看見了門外的氣食者,不禁身軀微微顫抖起來,眼中同時射出欣喜的光芒。

“老人家,布施一下吧,畢竟這世道,您也明白…”公食者用盡其誠懇與哀求的語氣。

“嗚呼!此間世難存,雖吾後院百餘米之大坑尚有可食之物,可無奈吾身老邁,幼孫身弱,使得屋無餘糧,小孫贏弱,家無餘財。”老叟低沉且顫抖吔說道,同時自然的用着右手摸去眼角的微亮閃光,其身旁的孩子也紅了眼眶。

乞食者沒有言語,已向後院疾步走去。老叟與孩童也向著鄰院追尋他的蹤跡。

百步之後,乞食者因肚腹無食,步履較慢,尚未發汗,可見了千餘米的坑,不禁額頭與脊背滲出了幾珠冰冷的汗液,再望向其旁設立的一塊木板,其上赫然弓着三個分外醒目的赤朱大字——“萬人坑”。

“此乃本次大旱所掘,乃吾村聯其周邊各村所出資…,吁…,因此窟尚未蔽之故如此……嗚呼……”老叟氣喘吁吁的惋息着,同時拽了拽向前走去的孩童。

乞食者怔怔地向下望去,不禁猛的搖了搖頭,底下的殘軀大多已是失了雙腿,開脂破腹了。更有甚者,頭顱也是不翼而飛了。“下去?”乞食者略顯顫抖的聲音問道。

“只得如此。汝去之,擾得一人死後難瞑。汝不住,吾等三人生如死軀。”老叟忽然狠硬地說到,眼中也佈滿乞求與暴戾。

乞食者沒有言語,默默的扶着木梯往下走去,選了一次尚有健全的身軀,默默的撐着木梯住上爬去。老叟抓了抓向前的孩童,同時走開它攙扶起了氣食者並接過那具尚有餘溫的肉身,同時俯身在孩童耳邊輕聲響囑了什麼.便將那一米余長的肉軀扭曲地裝入麻袋.步履匆匆的回了家中.

過了踏有一刻鐘的功夫,乞食者力盡精竭的側身垂在門之前,突然聞到了一股奇香急忙爬起進入廚房,望見老叟正在輕輕地挑撥着鍋中浮起的佈滿紋路且略顯粉嫩的圓狀物,再望向鍋灶中還未燃盡的白骨,氣食者似一切皆明白了。

“吃人?!”乞食者連退數步險些摔倒且驚恐而全身顫抖的問道。

“汝自始端未知?今年此旱,方圓百里餓殍者可達萬人有餘!其雖猶亡,可其身尚有可食之物。今日,汝余不吃,可知明日無他人食盡此坑?後日無他人斃汝余之身以求飽腹?此世尚不可令人存亡,吾不為人,故無勸他人為人之心,汝既為人,皿中所盛之物汝定當不敢之毫釐,望吾過去為人,今朝為人,百年之後亦為人,恕不遠送!”老叟一邊奮慨的說著,一邊挽了挽前去取刀的孩童.

“老人家,布施一下吧,畢竟這世道,您也明白……”乞食者一邊搖頭一邊嘆息着說道。

“嗚哈哇哈哈!阿桂,取盛肉之器具宴我同族。”老叟瞬間慈眉善目起來。一邊盛起鍋中的粉嫩之物,廣邊催促着孩童去耽碗筷。

“善者,謝稅老朽與弱孫之卑命,可君走後,吾等便又皆肚空,望君還可多負幾具救吾孫?”見得乞食者久久未曾動筷,老叟眼中忽然閃過幾分狠辣,但在一瞬又即刻釋然。便極其委婉且哀求地的說道。同時孩童拿起撐衣竿似是外出晾衣服了。

“嗚呼!待吾食盡,必為恩師負得十具之,百具之,還望恩師可為吾多取二塊股肉。”乞食者也似忽的一顫,猛得卻極快說出段話。說完后他也似迷惘了半晌,但也終於是沒有言語了。

一具,兩具……直到第九具那沉重且低沉的落地聲,乞食者已然是氣喘吁吁且滿頭大汗的癱坐在地上。當他剛剛將第十副微微露出發梢的同時,孩童不知從何處攛出,同時將手中撐衣桿疾速向氣食者打了過去。

“嗚呼!汝子不可教也,待此人將肉身置於地下雨打可遲?”老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地說道。

“非也,待此人立定之後再擊未可斃之。”孩童同時憤憤然的喃呢道。

待到他們再向下望去時,乞食者已然只有那如銅鈴般的腿睛似可覺出一些活的跡象,他們忽然感到一絲失望,於是孩童又挽着老叟向屋舍走去。

黃沙漫漫,自西方緩緩走來一道身影,沉重且蹣跚地向村中走去……-2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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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生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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