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難斷家事
“浮思錦！誰允許你出去的，去哪裏了一天一夜都不見人影！你還不離那個乞丐遠點！”武陳氏拄着拐杖邊走邊責問起來。
“你這賠錢貨還知道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邊呢，鄉親們快幫我把那個死瘋子抓起來！”人未到跟前怨毒的聲音已經來，將武陳氏聲音硬壓了半頭之多。
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聽言，那滿臉無奈的面色瞬間青黑交加，他忙收回虛扶着武陳氏的步子，微駝着背向尚在遠處的張秀蘭跑去：“你出來幹什麼，腰都閃成那樣了還亂跑，趕緊回去歇着！”
“武詩行你這個挨千刀的，你休想偏心那個死瘋子，今天這事少給我混水摸魚過去，”張秀蘭被一個穿着橘紅色掐花夾襖，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子扶着從不遠處走過來，“還不把你那個丟人現眼的侄女抓回去！你看看，她有婚約在身卻不知檢點，和別的男的拉拉扯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的賤樣子！”
“這是哪裏出來覓食未果的野狗在亂叫呢，老狗少心的迷戀鮮活皮囊，可真是令人佩服啊！”浮思錦目不斜視的牽着祁北瀟走來，越過武陳氏徑直向張秀蘭走去，“小女寒舍簡陋，不知道各位嬸子叔伯大早上過來，是要恭喜小女尋的良人嗎？”
李婆子縮頭探腦的瞪眼道：“快瞧瞧說的這話，我聽了臉上都臊的慌！”
另一個婦人為難道：“武家都接了胡府的彩禮錢了，這不是擺明給胡員外戴綠帽子嗎！”
李婆子虛壓着聲音說：“誰讓死瘋子會裝可憐迷惑人呢，看把咱們村長夫人給迷的七葷八素，有那麼大一個靠山，誰敢當面說死瘋子的作風問題！唉，用不了多久，估計胡員外要帶着綠帽子養孩子嘍！”
那個婦人顫聲道：“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在咱們河灣村裡還是頭一遭，你可別亂嚼舌根子，讓……。”
“停停停，翠花是不是忘了！”李婆子滿是鄙夷語氣，“你可別忘了，十六年前武家女兒出的那檔子事！哎呦，沒臉說沒臉說！我可是說不出口！”
“有點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槍打出頭鳥，越咋呼死的越快！”浮思錦停在中間，不大的聲音卻透出一股不容質疑的氣勢，“你們要是來道賀的，心意我領了，但家裏柴米皆空的也沒辦法招待大家，要是不嫌麻煩，可以讓我外婆代為招待，要是看熱鬧的，我現下雖精神不佳，可和你們討教幾言還是可以的。”
張秀蘭滿臉橫肉唾液噴憤道：“死瘋子還知道頂嘴，帶個乞丐回來還有理了是吧，欠收拾的傢伙等着，今兒個就把你綁到胡府去，讓他們好好給你教教禮數，省的到時候丟人連累我們！”
武陳氏僵着身體滿嘴哆嗦道：“詩行秀蘭！你們快看，她，小四她是不是好了，不瘋了！這……！”
舔犢情深，武陳氏就算在如何怨恨武詩韻當年未婚先孕，給武家門楣抹黑的做法，可到底是從小到大被她捧在手心的女兒，彌留之際留下浮思錦這個瘋瘋癲癲的遺孤，十幾年過去，怨恨也早已變淡只剩下心疼，只是武陳氏還不願看開，自己女兒紅顏薄命，如花的年紀被欺騙，早早的和黃土做伴，因此對那個薄情郎的恨，又間接轉移到這個可憐的外孫女身上！
武詩行對胞妹的疼惜都放在了外甥女身上，可因為家裏人對浮思錦不加掩飾的排斥仇視，以及不能違背老母意願，不能做令張秀蘭生氣的事，只能對她的遭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到她瘋病好的消息時，武詩行竟激動的打了一個趔趄，抖着手伸向那個可憐的侄女：“好好好，小四終於好了！韻兒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張秀蘭跛着腳將他推到身後，冷笑出聲：“還真是舅甥親情呀，自己的孩子卻一點也不關心，小妍將娘扶回去，咱們帶着墨兒去你大姑家，眼不見心不煩，省的擋了你死鬼爹表現親情的位置！”
武陳氏踉蹌走進，拉着她的說急道：“快別說這些胡話了，這裏就是你的家，誰的道都沒擋，反倒是小四讓你辛苦管教了十幾年，讓你操心勞力，還給她置辦這麼好的住處！”
扶着她的武妍雪，那張塗滿劣質胭脂的臉上寫滿了厭惡，趾高氣揚的說：“表妹的瘋病好了嗎？在我家白吃白住十幾年了，要是好了就早早走人，別死皮賴臉的讓我爹娘養你！這幾天，不，趕在今天晚上搬走！”
浮思錦挑着尾音玩味的嚼笑道：“哦？表姐真的決定讓我搬走？也行，這十幾年裏，我娘那未被收回的那半田地，是被舅舅種着吧，侄女現在已好，就可以讓舅舅少些操勞了。”
“不行！搬什麼搬，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親事不要了嗎！”張秀蘭厲聲阻止起來，“你舅舅已經和胡府商議了，你年少不懂事，容易受別有用心之人的挑撥，跑去胡府鬧着退婚的事就不追究了，以防事情有變，今天日落前胡府會有人接你過去，和胡員外提前完婚。”
自到這裏就保持沉默的祁北瀟，毫不客氣的將她拉到懷裏，惡狠狠的咬牙道：“阿四我的！你們壞人滾開！都滾開！”
藉著腿長的優勢，和長年練功的力度右腿掃過，那毫無章法美觀可言的一踢，要不是武詩行反應迅速扶住張秀蘭，祁北瀟都讓面前的母女二人齊齊摔到地上。
就算她們被堪堪扶住，可隨着身體力度傾斜的慣性，不輕的重量愣是把武詩行甩了個半爬在地。
“哼，真胖。”浮思錦忍住推開那懷抱的衝動，嗤笑道，“舅舅快起來，有沒有哪裏摔疼了！七七，還不快向舅舅道歉！快點！”
祁北瀟從心底里對這些人是抵觸的，他撇着嘴轉頭隨意四看，本想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不去道歉，可再不喜歡也架不住浮思錦的一個冷臉，更何況他怕被扔掉，思來想去的一番心理活動之後，只能焉焉無神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