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遇“劫匪”
2006年7月的一天早晨,一輛軍用卡車迎着朝陽從邊防第八團團部出發,軍需助理員張紅兵帶車,他是去霍姆斯邊防營發被裝的,順路捎帶着把今年新分到他們營的兩個排長送到連隊。車廂里葉江和王春林坐在各自的背囊上,像兩尊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的靠在車門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望着半車廂的被裝,王春林自嘲着對葉江說道:“我們就如這被裝一樣,就這麼被下放了!”卻聽葉江笑笑說道:“當兵就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唯有翻過雪山,才能感受到氧氣的可貴;唯有走過沼澤,才能體會到平路的舒坦;唯有……”“行行行,打住,打住,我說大詩人,你看看這路兩邊的景色,就知道我們正朝着你心中嚮往的地方前進。等你到了地方再慢慢感慨吧!”葉江也注意到路邊原本還能見到低矮的房屋,閃過的行人,可漸漸被大片的田野所代替,慢慢地只剩下路兩邊的戈壁伴着黃沙,偶爾的幾株芨芨草正在倔強的迎風擺動。葉江指着芨芨草說道:“我們要像那芨芨草一樣紮根沙海,用我們的力量將這乾涸的土地變為綠洲。”“我說你應該留在宣傳股,才能展現你的才華!”王春林半開玩笑地說道。“我要想留在機關,就不會跑到邊疆來了!”葉江喝了口水說道。“唉,真是搞不懂你,看來唯有阿力馬力的山泉能讓你清醒了!”“呵呵,讓清泉滋潤我火熱的胸膛,讓山風拂過我冷峻的臉龐,伴着夜色,我摟着心愛的鋼槍起舞!”“噢,神啊,求求你讓他閉上嘴吧,我快被逼瘋了!”“哈哈哈哈……”一路上留下了葉江爽朗的笑聲和王春林略帶憂傷的嘆息。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卡車終於到了山腳下的霍姆斯口岸,那裏駐紮着霍姆斯邊防連。葉江還以為到了,和王春林拿着行李站在張紅兵身後,等着張助理向連隊指導員介紹。張助理介紹完王春林后指着自己說:“這個新排長是分到一連的,先在你們這裏待一中午,我給他們連隊打過電話了,他們下午有送菜車上山,連隊幹部讓他跟車上去”。指導員聽完后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但葉江還是從指導員眼神里捕捉到了那麼一絲憐憫的目光,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讓他很不爽,同時又有點疑惑,但又不好開口詢問,只好等着下午到連隊再說。
直到傍晚葉江才終於盼到了那個裝滿一車豬肉蔬菜的皮卡車以及那個看起來有點憨厚的送菜師傅,葉江很生氣,想開口質問他為什麼來這麼晚,可畢竟還要坐他的車,也不好問,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緊緊挨着後座上二十板雞蛋坐了進去,師傅幾次想找他說話,他都嗯嗯啊啊的愛搭不搭的,師傅也沒了興趣,兩個人一輛車就這麼在山路上開向遠方。看着前面陡峭的山路和四周黑漆漆的環境,葉江有點後悔不應該態度這麼傲慢,自己的小命可掌握在人家手裏啊,這要是一個不高興,開到溝里去,自己可就玩完了,自己的生命以及夢想就全葬送到這荒涼的小山溝里了。
還好司機師傅對路況比較熟悉,哼着有旋律的小曲一路上晃晃悠悠的緩慢前行,不知道在黑暗的顛簸中過了多久,到了一個路口司機停下了車,路口被人用拒馬和鐵絲網給封住了。葉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不會到阿富汗了吧?還是在拍大片?碰到了劫匪不成?一連串的問號在葉江的腦海里冒了出來,別看他平時練得很猛,但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啊,他正想着如果真碰到劫匪該怎麼應對,只聽到一聲大喊:“把車燈關了,熄火下車”。把他嚇了一機靈,“我去,還真讓我碰上了?”他急忙找旁邊的座位上看有什麼順手的傢伙可以用,可除了二十板雞蛋什麼也找不到。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他的反應,被他嚇了一跳,邊關大燈邊連忙回頭問他:“你怎麼了?”“廢話,找傢伙啊!”司機愣住了,“找傢伙?找什麼傢伙?”葉江被司機氣樂了,看來這司機平時走這條路沒少給這些劫匪“上貢”,現在還能這麼鎮定。可我不能就這麼束手就擒啊?怎麼說我也是堂堂的軍校畢業生,馬上就成軍官了,這要被人劫為人質,傳出去可就丟人丟到家了。葉江還在努力翻找着,也沒空回司機的話。師傅以為他有什麼病犯了,正想問他需要幫忙不?葉江忽然不動了,直直地看着車窗外,司機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也回頭看他發現了什麼?透過車窗玻璃,葉江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他快速靠近,“我操,八一杠,不是吧”,葉江對這種他玩的不愛玩的武器再熟悉不過了,看到那被磨的光亮此刻正反光的槍口他就知道這是八一杠了。這才看清一名穿着軍用黃大衣,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輕男人拿着槍向他們的汽車靠近。葉江這下真的沒主意了,不束手就擒都不行了。司機已沒空理他,搖下車窗,向那人揮了揮手,大聲說了句:“我是送菜的老王啊”。“暈倒,他們果然認識”,葉江開始盤算着怎麼出其不意奪過他手裏的槍。“老王啊,我說誰這麼晚了還上來,不過按規定還是要檢查一下。”年輕男子取下口罩邊說邊走了過來,此時,那個自稱老王的司機開始在身上摸東西,“果然連錢都準備好了的”,葉江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當那名年輕男子走到車邊時,老王急忙遞上煙:“原來是小耿啊,今天該你值班啊?來,抽支煙”。“值班,我叉,這麼有組織。”那名年輕男子揮了揮手說:“連長說了站崗不能抽煙,不然會暴露目標的,這位是……”指着自己問司機說。“這是你們新來的排長,叫什麼我也不知道,指導員打電話讓我去三連接的。”“連長,站崗,你們排長,指導員……”從這一連串的詞,葉江終於明白了他們不是碰到劫匪,而是到達目的地了,可這周圍也沒有營區啊?葉江正迷惑着,那個叫小耿的戰士站直身體向他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排長好,我是三班戰士耿大志,上等兵,歡迎排長來到我們連隊。”“嗯,啊。你好!”葉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怎麼就你一個人站崗啊?”突然嘴裏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噢,不是我一個人,肖班長在那邊呢,連長說了晚上站崗檢查車輛時一個人上前盤問,一個人在暗處盯着,別真有情況兩個人都報銷了,到時連個報信的都沒有,呵呵,我去叫肖班長來抬障礙”,“不用了,我來和你抬吧。”邊說邊打開車門,外面風還很大,虛驚一場,出了一身冷汗,風一吹後背涼嗖嗖的,還好是晚上,要是讓人看出來,那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等車通過路障后,葉江和小耿重新把路障擺好,坐回車裏,車慢慢向連隊開去。小耿站在路邊,刷的一下向葉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葉江一下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性地舉起了右手還禮,只聽“咣”的一聲,右胳膊肘撞到了車框上,痛的他直吸涼氣,可又不好表現出來,小耿站在外面看的分明,強忍着笑直到車走遠了才敢大聲笑彎了腰。直到肖班長叫他才趕緊跑了過去,把剛才的事情講給肖班長聽,然後他以為肖班長會和他一樣笑得不行了,可肖班長根本一點也沒笑,而是說了句:“又來了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花棒槌!”轉頭走向避風處抽出一根煙默默點着了,看着一明一暗的火光,小耿心裏直打鼓,肖班長這是怎麼了?他一向不是最遵守紀律的嗎?從來不在哨位上抽煙,也不允許別人抽煙,怎麼這會抽上了?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小耿知道這會肖班長心情不好,別湊過去找罵就是了。抬頭望着月牙邊上的銀環,心裏嘀咕着:“明天又要刮大風,不知道家鄉明天是不是好天氣”,一想起家鄉,阿朵那嬌美又略帶羞澀的臉龐就出現在眼前,心裏不禁美滋滋的……
肖班長全名肖連勝,爹媽給起的名字希望挺好,連勝自己也很努力,努力當上了兵,努力轉了士官,可每次到關鍵點總會出點狀況,比如現在連隊已經上報他為代理排長,可又分下來個正式排長,看來他這個代理排長一時扶正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