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清晨,天色泛青,空氣中瀰漫著朦朧的水氣。桂河兩岸猶如蒙了一層薄薄的青紗。一艘巨大的官船緩緩漂流的在河心。船上,定遠將軍的大旗在晨風中微微飄蕩。
一個火紅的身影從船艙中躥出,跳到甲板上開始舒展軀體。船艙內跟着傳來婦人的罵聲:“你這野丫頭,能不能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阿爹昨天不是想吃魚羹么,我給阿爹去找魚去。”待火紅的少女舒展完曼妙的身體,才看清她還有絕色的容顏。
“荒郊野外,又沒個集市,你這是準備自己下河摸魚么。”艙簾撩起,緩緩走出一個雍容的婦人。
少女舉目四望,發現河南岸邊恰巧停着一條漁船,船邊還隱約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大的人影正在小船上收漁網。小的那個人影手握長刀,對着空氣胡亂劈砍,看似是在練習刀法,可是動作顯得非常機械和笨拙。如果是普通人見到了,頂多以為那是小孩胡亂比劃,少女卻發現這套刀法很眼熟,她想不起來是哪門的刀法,倒是和阿爹軍營裏面那些操練的士兵時有幾分相似。
岸上,揮刀的少年一刀刀劈出,嘴裏小聲的念着:198,199,200。。。
正在船上收拾漁網的中年人嘴裏不停的嘮叨着:一天天的,跟着你那破秀才師傅學的是啥破爛玩意,你說他一個破秀才教你啥破刀法。。。天天早上在那裏瞎比劃,也不知道來幫老子搭把手。。。
少年聞言,停下練習,準備走過去幫老爹幹活。還沒走近,又被自家老子罵道:滾,你繼續玩你的去,老子不要你幫忙。
少年摸摸腦袋,開始繼續鍛煉。家裏的漁船小,每天早上打完魚,整理漁網一個人就夠了,兩個人都在上面,反倒可能越整越亂,他會乘着這個空閑鍛煉鍛煉身體。老爸往往會嘴上埋怨,但你要真去幫忙,又會被無故罵一通,這樣的每日必備曲目已經上演了五六年了,少年也習慣了。
父子倆正在各忙各的,突然卻被悅耳的少女聲打斷:“喂,你這有沒有魚賣。”
河心官船上的火紅少女乘着扁舟來到岸邊,嘴裏問着漁夫,眼睛卻觀察着少年。她原本好奇這內地村野之間怎會有人練軍伍中的刀法。待發現,少年長相普通,膚色黢黑,手裏拿着的還是木刀,少女頓時失去了好奇心。
更令人氣惱的是,那少年一臉色胚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就差沒流下口水了。
陸二一腳踹開自己的色胚兒子,小心翼翼的賠笑道:“有,有,都是剛剛捕撈上來的。你看,這活蹦亂跳的,多新鮮。”
“這麼多種?那種最好吃?”
“這種鱸魚,還有這種鱖魚,都是最上等的美味!”
“怎麼賣的?”
“小的二十文一條,大的四十文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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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去搶,集市上才賣二十文一斤,你這小的頂多八兩,大的還不夠一斤呢。”少女身邊陪同來的家丁插嘴道。
“這您就外行了不是?河鮮最重要的是新鮮。只有新鮮的才能既沒有腥味,又能完全保存它的鮮美。集市上那些腥臭的死魚怎麼能和我這活蹦亂跳的比!”
家丁還想反駁,紅衣少女卻揮揮手道:“給他錢,這裏面的鱸魚和鱖魚都要了。”少女說完便轉身上了扁舟,趕緊離開奸商漁夫和他的色胚兒子。
待緋色曼妙身影消失在渺渺煙波之上后,陸二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奪過兒子手裏的木刀劈頭劈臉的暴揍兒子起來,一邊揍一邊罵道:“你這不要命的夯貨,大將軍家的女眷你也敢起色心,你真是色膽包天啊。”
陸挽一邊逃一邊回嘴道:“你還不是多收了人家好幾倍的錢。”
陸二怒喊:“老子累死累活攢兩個錢,還不是為了給你娶媳婦。”
陸挽說完之後立刻鼠躥而去:“你攢的也不夠阿,我要娶她!”
陸二嚇的癱坐在地上,兒子口中的她必定是剛才的絕色紅衣少女。他看看兒子滑稽的逃跑姿態,再轉頭驚恐的看看河心巨大的官船,他希望兒子剛才的鬼叫別傳到船上。
造孽啊!
驚鴻一現,轉眼變消失在煙水雲天之外。田埂溝渠下的蟾蜍卻只能望着空曠的天空呱呱叫。
自從遇到絕色紅衣少女后,陸挽像變了一個人,整天失魂落魄。
陸挽的娘王氏正在納鞋底,她看看坐在門檻上望着晚霞發獃的兒子后,轉頭問丈夫道:“挽兒是不是被妖精勾走魂魄了?”
陸二趕緊打斷:“什麼妖精?別瞎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氏好奇的問丈夫道:“那女孩究竟有多好看?”
陸二沒好氣道:“好看有什麼用?癩蛤蟆,天鵝,你明白么?他這是妄想!做夢!”陸二邊說邊用手指了指門邊的兒子,然後又指了指蔚藍的藍天。
王氏放下手裏的鞋底,去床底搬出一個陶罐,倒出裏面的銅板和碎銀子仔細數了一遍。全部加一起大概能摺合十二兩銀子。
一兩媒人錢,五兩聘禮,五兩酒席錢,再置辦點傢具整理一下西耳房,算下來也差不多夠了。
王氏跟丈夫說道:“挽兒也快十八了,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明天我就去找張媒婆,給他相門親事,結婚以後應該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看村西頭董家的丫頭就不錯。人勤快,身子骨還壯,能幹活能生孩子。”
陸二難得的和老婆意見一致,連忙點頭附和。
“我不要。”陸挽氣鼓鼓的打斷爹娘的美夢。村尾董家那丫頭腰比自己還粗,臉上的雀斑比鵪鶉蛋上的還多,陸挽一想到寒毛都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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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陸挽臨了又補充了一句:“我就要娶前幾天那個。”
一個臟鞋底啪嘰就拍到了陸挽的臉上,人未到鞋先至。陸二單腳跳起來準備打死這個孽障。
陸挽像跟木樁一樣站在那裏絲毫不準備躲閃。
王氏一把拉住丈夫道:“你去打死這犟種,看看他會不會改口,自己兒子什麼脾氣自己心裏沒數?”
陸二頹然,坐下忿忿道:“犟種還不是你生的。”
王氏回罵道:“我生的咋樣?種還不是你老陸家的種。他這驢脾氣隨誰?”
“隨誰?還不是隨你?”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在十里八鄉可是出了名的溫柔賢惠。”
。。。。。。。
日常家庭大戰瞬間爆發。陸挽不怕挨揍,就怕聽見爹媽吵架。
屋裏開始拍桌子摔板凳,而這場吵架的禍源卻悄悄溜出門去。
吵歸吵,罵歸罵,吵完了還要繼續在一個鍋吃飯。王氏氣鼓鼓的準備去做晚飯,陸二吩咐一聲:“晚上加兩個菜。”
王氏怒道:“你瘋了?既不過年又不過節,加哪門子菜?也不看看自己一天賺幾個銅板?”
陸二冷對道:“愚婦!晚上叫衛師父過來吃飯。你那寶貝兒子也只有他師父能說動。”
王氏從廚房的吊籃里拿出一團鹹肉,碎碎的念叨:“也不知道那個邋遢秀才哪裏好。親生的兒子不聽爹娘的話,還不如跟一個外人親。。。天天跟屁股後面師父長師父短,也沒見學過一樣正經的本事。。。跟着讀書不能去考科舉。。。跟着學武,還經常被隔壁黃家那個二流子欺負。。。這樣的廢物師父也就你們父子倆當個寶貝供着。”
陸二這次沒反駁,只悄悄說了聲:你懂個屁。陸二雖然自己也不太懂,但是他知道那個邋遢秀才曾經是個能翻天覆地的大人物,兒子跟在老秀才後面,就算考不了科舉當不了官,只要能學會識字算術,日後在鎮上找個賬房先生的營生,再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這一輩子不也挺好么。反正不管怎麼說,兒子跟着衛夫子肯定比跟着自己夫妻倆只會打魚種田強。
陸二準備請客,陸二的兒子被攆出來給自己師父送信,他師父住在村後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裏。
傍晚時分,漫天雲霞如絮似錦。一條窄窄的土路蜿蜒通上半山,山間鶯啼雀鳴不斷,路邊翠草紅花無涯。山林的美景一掃陸挽這兩天的愁緒,情竇初開的少年暫時沉醉於自然的造化神秀中。
不過走着走着,火紅的山花又讓少年聯想起那個火紅的身影。
冤孽啊!這幾天陸挽見不得紅色。他狂嚎一聲,拔腿跑上山去。他自己也知道,他和那紅衣少女的身份判若雲泥,奈何感情來了就像鬼迷心竅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