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那歲那人亦問暖】

秋月帶着夏嬋、冬雪一行西進。

風雪不停。

四季無春，這人間的冷暖不再指望他人的仁慈，這是臨走時長公主的話，當時，公主府滿是蕭殺，一道道手令傳出，沒入風雪，飛向大周各處。

那一日，雁翎刀齊齊出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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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高牆內，弄闕閣。

韓貴妃盯着自己的大哥，遲遲不語。

“西邊回信，人未死。”

“既然大家都去泰州城，死的真也好，假的也罷，你為何自作聰明的追去西邊？”

“我只想活捉周默，長公主在京都，我們掌握了周默的生死，長公主即便不處理，也不會阻撓。”

“愚蠢，駙馬已死，長公主府大門緊閉，這是在告訴你們她不參與，甚至讓心腹做局，造成周默假死，就是要遠離朝堂，你活捉也就算了，結果一事無成，成功激怒長公主，還引起了陛下的猜疑，你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在假裝幫允兒，實則是替他人做事。”

“我是韓家人，沒有可能幫別人，西邊這事非常詭異，我原本想活捉周默，並試探蕭若海的態度，沒想到手下人實在是廢物，居然都沒需要蕭若海表態，就鎩羽而歸。”

“秋丫頭尚不到五品，如何阻攔你的人？”

“周默似乎知道很多，具體說了什麼沒有詳細回報，大部分人都已經被半路坑殺，以免後患。只是這個周默有點奇怪，難道被殺的那個是真的周默？沒道理呀。”

“大哥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你的能力越來越差勁了，近期就不要進宮了。”

“是。”韓尚書有些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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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守着粥攤，這是鄉紳李財主出資的，但需要有鄉軍監督，鄉軍數量不夠，伙夫來湊，周默就成了“粥主”。

這一日，天寒地凍，周默雙手攏在袖中，時不時幫着李財主家的夥計給流民添粥。眼看粥一日比一日稀淡，出聲問道：“小兄弟，你家財主這是偷工減料呀。”

“這位軍爺，你有所不知，這才入冬不久，離開春還有不少時日，誰知道還有多少流民還需要多少穀米呀，現在不省着點，萬一後面不夠怎麼辦？我家主人也算仁義，可是架不住人多呀。”

“哎，勸勸你家主人，千萬別賭氣撂挑子哦，一旦開戰，這流民一時半會少不了，那時候可不見得這麼聽話了，萬一掀了粥鋪，打土豪就什麼也沒有了。”

說話間，只見一清瘦女子矇著面紗，帶着丫鬟來到粥鋪旁邊查探，還問着周默同樣的問題，聽完微皺的眉頭，嘆氣道：“這麼下去，流民能不能過得了冬都難說。還有你這當兵的，看到粥這麼稀，為何不予督查，這應該是你的職責吧？”

“額，你哪位？”周默一臉懵。

“這位是城主大小姐，你只管乖乖回話。”一旁的丫頭兇巴巴的說道。

“可是我不歸城主大小姐管呀，為啥要乖乖回話？”周默心想原來那婚約上的未婚妻就是這位呀，看起來確實清瘦，只是白紗蒙面，看不的仔細。

“你，你這小小鄉軍，不好好當差，小心你的腦袋。”丫鬟氣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小了，鄉軍就鄉軍，為啥要加個‘小小’，你很大？”說完還不經意的瞟了眼那丫鬟的胸口，哦豁，飛機場。

“小姐，你看他。粗鄙不堪。”

蕭大小姐噗呲笑起來，說道：“小蘭，本就該客氣些，天氣這麼冷，他們要一直守着，着實辛苦，這位軍士，你冷不冷，軍衣可有正常發放？”

“到底是大家閨秀，說話真暖心，謝謝關心，我冷是冷點，不過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你是新召入伍？”

“那是，熱熱乎乎的新兵，不帶一丁點老兵的毛病。”

“嗯，辛苦你了，如果實在冷，就喝幾口熱粥，反正這粥少，粥湯倒是不缺。”

“大小姐，你有功夫在這看粥攤，不如想想辦法如何安置流民比較好。”

“怎麼說？”

“穀米有人提供，流民的心可沒人穩，總是這麼死不死活不活的維持着，時間長了，但凡有個人帶頭，那一定自亂，你說那時候鄉軍是殺還是不殺他們呢？”

蕭大小姐聽完沉思片刻，便問道：“你可以解決的辦法？”

“蕭城主沒有辦法？”

“父親主要精力都在佈防上。”

“防外不妨內，等於不妨呀，這城主大人似乎也沒那麼厲害。”周默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蕭若海怨念極重，說話間也不太注意自己就是一個鄉軍的身份，還是一個火頭軍打雜的。

“你放肆，當真是不想活了。”叫小蘭的丫鬟怒道。

“你這丫頭片子，動不動拿人性命開玩笑，你不過一個丫鬟就如此囂張，不怕污了你家主人的名聲。”

“小蘭，這位小哥說的有道理，你不得無禮。”轉頭對周默道：“小哥，百姓事大，不妨群策群力，勿要計較細節。”

“辦法有三，看你如何取捨。”

“說說看。”

“將新增的流民全部坑殺。無憂。”

“不行。”

“在所有的粥鋪中加入慢性藥物，事後解毒。”

“不妥。”

“將所有流民中十四至五十五的男性強行徵召入伍，充作鄉軍維持秩序或加固城牆，按勞取飯。將十四至五十五的女性全部徵召，成立醫護隊，專門負責流民中的傷病以及未來有可能的戰爭傷員的基本醫療或者看護；將剩餘所有流民充入伙房，專門負責洗衣做飯。所有吃飯的人除傷病外皆可以有事做，有飯吃，付出與回報對等。”

“甚妙。我這就回去與父親說，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軍做事？”

“我的名字有點污人眼睛，不說也罷，大小姐自去行事吧。但願沒有戰爭也沒有瘟疫，我只想吃好吃的。”

“呵呵，你這人，真是有趣，明明有見識，卻只想着好吃的。”

“衣食住行聽過沒有，人生四大事，大小姐快回吧，這天寒地凍的不適合你這體質的人到處晃悠。”

“咳咳，好。倒是你自己也要注意，怎麼這般年紀就已然白了頭髮。”

望着遠去的窈窕又瘦弱的背影，周默心中有一股暖意，這個世界上有姑娘在寒冬臘月的問你一聲冷暖，其實真的就很溫暖。

雪中問冷暖，觸心摟寒衣；

當面不識君，笑問小哥名。

周默挨到晌午，等來了換班的兵士，自去了伙房差遣，今日答應一幫子依然混熟的傢伙燉“白鬍椒芡實豬肚湯”，開胃取暖，眾人嘗過一次，讚不絕口。想着現在全城有點計劃經濟的意思，食材倒也不缺，周默時不時可以倒騰一點葯膳補補，等待秋月的日子倒也逍遙，只是大道輪迴訣經過白頭以後雖日日運轉幾周天，但再無任何進展，自覺果然是個垃圾，沒有練武天賦，只求這亂世中先行自保，至於後續計劃，無論如何，必須要等到秋月的明確信息，再不能胡亂試探了。自知小命經不起一次次的“押大小了”。

這一日，伙房中湧入大量老嫗和孩童，說是按照城主令，負責伙房幫廚，財主們也不再開設粥鋪，而是將指定的穀米送往伙房，由伙房統一大鍋飯，再有老嫗和孩童送往城防，這樣人人有活做，人人也有飯吃，城中一時倒也生氣勃勃，不復之前的陰霾。

蕭家大小姐這一日趁太陽暖和，帶着小蘭到處晃悠，一是看看是否還有什麼能做的事情，二來也看看是否還能遇到那個白髮少年，心想着這樣的少年必然不一般，不應該留在鄉軍虛度時日，應該舉薦給父親。可惜終究不再能相遇，蕭大小姐又怎麼會想這個白髮少年居然在伙房差遣呢。

稍感失望的蕭大小姐回到府中，陪母親吃齋禮佛，希望開春以後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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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西進的秋月三人，雖不停歇，但前行的隊伍已然數十人之巨，有男有女，有老者亦有少。

每加入一人便高呼自報身份，一路隨行。

西征軍袁康，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錢達，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莫雪怡，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蔡老頭，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陳海後人，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沈濤後人，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西征軍徐進凱，接長公主令西進護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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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三人不接話，僅點頭示意便繼續前行，每每休息片刻，秋月便將大周五年春的三皇子來訪，周默醉酒到大周五年秋大寧城外周默山林死裏逃生的過程講於眾人，並聲明目前少主生死不明，進退皆殺局，京都公主府的雁翎刀砍了一夜。至於蕭若海如若在此，定會被罵的狗血淋頭，甚至被當場打殺，因為這一路加入的人馬皆是西征軍大勝后，或主動或被動的退出軍務，隱入江湖的好手，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此生接長公主令而往生死，代代相傳。

奈何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秋月等人心急如焚，不知道一直錦衣華服的少爺如何度過，甚至有人已經認為少主必然被害，做好了坑殺一番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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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心急如焚在趕路的還有出使大夏國的大周二皇子周承，大夏國的夏帝先是以喪子之痛沒有心情接見，後由大夏國禮部官員輪番扯皮，入秋進夏，寒冬臘月方才見到夏帝，夏帝一番痛斥后，提出和談條件：“大周將‘安夏城’、‘大寧城’割讓給大夏國，大周將一位公主送往大夏國與被殺的二皇子我完成冥婚，每年大周國需向大夏國進貢一百萬兩白銀作為賠償，需進供五年。”

面對如此的條件，二皇子周承倒也不慌，無非坐地起價，就地還錢，一番談價還價下，夏帝將條件降為：“必須割讓‘安夏城’，必須送一位公主，嫁與大夏三皇子，歲貢調整為三年，每年二十萬兩白銀。”並聲明這是最後的底線，不再爭辯，請二皇子周承速速回大周，開春后回國書，不然大夏國將舉兵攻打大周，並按時大遼的起兵勢在必行，大周不要存有僥倖心理。

二皇子周承心下漠然，不再拖泥帶水，立刻辭別夏帝，一路向大周進發，只要與鎮國公合在一處，自己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證，不然死了也是白死，而想要自己死的人可是不少。眼看即將進入大周邊境，不想冒出一隊人馬，將二皇子周承的使團團團圍住，要求出使大夏國夏帝的出關手令，如果沒有手令，戰時狀態，任何人一律不得出境，否則以姦細論處，格殺勿論。二皇子周承心中鬱悶，不得不讓副使前去理論，並出事大周國使團的信物，奈何夏國軍隊只認大夏國的信物或者夏帝的手令，眼看坑殺一觸即發，二皇子周承倒也乾脆，大不了迴轉回去索要手令，最多浪費時間而已，總好過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殺，那真是怨種的不能再怨種了。然後大夏國的軍隊以懷疑他們是大周國的姦細，只允許一人迴轉大夏國取手令，其他人必須暫時軟禁再軍營中，不得離去，以一月為限，不見手令則全部坑殺勿論。

二皇子周承真是欲哭無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命副使趕緊一路迴轉，不得有誤。然後二皇子周承一行就這麼被軟禁在了大夏軍中，日日被戲耍不停，不是飯菜有蟲就是半夜帳篷突然破損漏風，當真是苦不堪言。當然，大夏軍也只是作弄戲耍，不敢真的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真要是周承死在大夏境內，那大周等於是捨去一個皇子，換一個不開戰，這買賣大夏國肯定是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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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周允反而一路順暢，大遼國無非是想漁翁得利，占些便宜。只是在提到和親一事時，一項軟弱的三皇子周允堅決不同意，聲稱大周國公主絕不外嫁，倒是可以迎娶大遼的公主。原本周允只是想言語反擊，沒想到大遼國國君居然笑呵呵答應了，只是在詢問公主是嫁個太子還是嫁給三皇子的時候，周允有點懵，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辯稱道：“太子目前尚未娶妻，如果此時迎娶大遼公主涉及太子妃以及一系列國策，不能做主，如果只是嫁給自己，可以做主。”

大遼國君金帝哈哈大笑：“大周國的皇子果真有意思，那麼我這修國書一封，請三皇子即刻返回大周京都，擇日迎娶我大遼公主吧。”

至於所謂的好處自然也就含蓄的隱藏在了迎娶的聘禮中，表面上一團和氣，各取所需，周允暗惱莫名其妙的就這麼把把老婆給定下了，好歹是個皇子，居然在正式迎親之前還不讓見見，雖有鬱悶，但想想也算順利完成了和談的任務。至於回國以後，是否迎親，如何迎親，迎親之後又該如何相處或者處置，自不必現在惆悵。

三皇子一行一路回京都。

寒冬即將過去，春天要來了。

春天來了，意味着可能要開戰，一時間大周京都、大夏國都以及各路人馬都在緊張的準備着，出使的二皇子至今杳無信息，戰爭也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