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煙雨

第2章 煙雨

剛進大學,離別親朋好友,離別熟悉的江南街巷,來到西北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恍恍惚惚,帶着青春年少的衝動與迷茫,走入一座古色生香的大學校園。

初次離家,躺在上鋪的鐵架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夢。

寢室住了四個人,竟然無一例外的是同一個專業,聽聞這個專業很偏,不出意外,我們四個人將會是同班同學。

但很奇怪,除了我,似乎他們三個都睡得很安穩。半夜裏,睡在我上鋪的吳爺開始磨牙,那種似乎要把自己牙齒磨碎的聲音,讓我甚覺難受,而阿燦高分貝的鼾聲,也在空曠的寂夜,像陣地上的炮火一般,驚得我像戰場的老兵一樣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昏昏沉沉想要睡會兒,學校廣場的喇叭又開始沒完沒了地播報,我慵慵懶懶地起床,跟着吳爺,阿燦,還有陳晨一起去上課。

教授像只優雅的蚊子一樣在講台上嗡嗡地念着課本,也不管台下有沒有人聽,於是我開始埋頭睡覺。

剛考上大學了,誰還願意認真地學習,全班同學,一大半在看手機,另一半已然親密得跟朋友一般的,埋頭在一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大學,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開始了,並日復一日地伸展下去。

一天晚上,我拿着筆記本電腦發獃,阿燦看我百無聊賴,問我喜歡玩遊戲否。我閑得無趣,隨口問了句,“可有什麼值得玩的遊戲。”

我雖然之前並沒有如何玩過網絡遊戲,但因早早地近視了,怕再傷了眼睛,所以對遊戲畫面要求較高。阿燦將天下這款遊戲推薦給我,我也正是看中這款遊戲的畫面,才能有耐心玩下去。

我和阿燦還有吳爺商量着一起玩這個遊戲,大家選了同一個服,因覺着煙花三月這個詞順眼,便選了這個服落地生根。吳爺是個放蕩不羈的人,他頭上不多的幾根頭髮像他的為人一樣飄着,由此註定他的遊戲名字也當驚世駭俗,“輪迴、迎風尿三丈”。當時他這名字一定,全寢室的人都笑翻了,陳晨打趣地說,就你那滿臉腎虛的樣,順風也難尿三丈。阿燦的名字倒無新奇,“輪迴、火神戰士”。我的名字自然要中和一下他們倆的風雅和中庸,“輪迴、吟花弄月”。

登錄遊戲后,吳爺覺得我們三位往後是要震驚天下的大人物,就這般無聲無息地降世,實在平凡普通了些。於是他大筆一揮,從錢包里掏出銀行卡,給我們各充了一百塊點卡,到商城買了個天下號角,在天下頻道發聲:大家好,我是你們往後的噩夢。後面附着他那個霸氣十足的名字,輪迴、迎風尿三丈。相繼,我和阿燦也緊接着在天下頻道發出這一句話,後面附着我們的名字。這一折騰過後,門派和地區頻道果然就熱鬧了起來,各路大俠紛紛道,這三個吊毛,哪冒出來的,以後看見直接開紅殺了……

果不其然,我們三個剛到30級,為了做任務來到九黎南門,一破保護,就遭到了一群密集的炮火。以我們當時柔弱的身軀,沒來得及反應,瞬間就化為了三具井井有條的屍體。在屏幕灰暗下去的同時,我們看到幾個帶着紅翅膀的滿級玩家,驕橫無禮地從我們屍身上踩了過去,當前頻道留下一行字:年輕人,別太囂張,沒卵用!

這一次的意外身亡,是我們自玩天下開始,除去被怪物殺死之外的第一次秒躺。我和阿燦都倍受打擊,因為我們和這些傳說中的大神差距太大了。但吳爺卻並不這樣認為,

他及其鎮定並自信滿滿地對我們說,“別著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等我們等級升上去,裝備搞出來,以我們這個整齊的陣容,完美的體系,有控有水有輸出,到時候我們直接從九黎南門殺到丹朱村也不是問題。”

吳爺的這句話給了我和阿燦玩下去的勇氣,我們還在他說話間幻想着如何威風八面,英雄無敵地在全服的千萬人之中如戰神趙雲單騎救主般殺進殺出,我甚至已經為那場精彩絕倫,震驚全服的大戰備下了霸氣的結尾,我們迎着全服八大門派的槍林彈雨,從九黎殺到丹朱,一路上躺滿屍體,後面跟了一大群追殺我們的人,我們拖着最後一絲血,從丹朱的神石傳走,並立即在天下頻道發一條信息:爾等鼠輩,能奈我何?

我估摸着煙花三月的所有玩家都會被我們三個氣死,一想到此種場景,我們的臉上無不洋溢着得意忘形的奸笑。

為了實現這個氣死全服所有玩家的偉大夢想,我和吳爺差不多每天廢寢忘食地練級。阿燦是個老油條,做什麼事都有頭沒尾,玩遊戲自然更沒有毅力,還沒等我們朝夢想靠近一步,他就先躺平了。

差不多半個月,我和吳爺的等級已經飛升到69級,裝備也用副本裝砸出了個藍色小翅膀,對抗一般的玩家已不在話下。我玩的門派是奕劍聽雨閣,吳爺爺荒火教,我們一控一輸出,在野外也整死了不少落單的玩家。但因少了阿燦天機營這個肉盾,又沒有冰心加血,因此我們若遇到一個操作好一點紅翅膀玩家,往往就吃了虧。被他反殺兩個不說,還少不得要在我們屍體上踐踏侮辱一番,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句,“就你們,也學人開紅?!”

為了提升等級和裝備,我們每天幾乎奮戰在經驗和戰場的第一線,白天下戰場拿戰場聲望買戰場套裝,晚上各種任務各種副本刷經驗升等級,如此自然沒有剩餘的時間去上課,逃了一兩次課,竟沒有人說我們,於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心安理得起來。

如此這般了將近一個月,我們終於刷了一套70戰場套裝,花了不少錢開金牛,天域武器也換了出來,裝備的加護也都上了十三鑽,赫然一身艷紅,兩條紅色的翅膀從帥氣的蒹葭時裝後面延伸出來。我們終於成為了煙花三月不世出的少年英雄,才一個來月,我們就滿級了,我們就成為了整個煙花三月伺服器排名前十的玩家,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立刻讓我們飄飄然升入雲端。

周五晚上七點,上號的玩家數達到峰值。我和吳爺從太守區傳到南門,角色頭上的狀態換為了殺戮,我們頭頂冒着紅光,眼中流露出對鮮血的貪婪,我們知道一場曠古絕今的屠殺即將上演,而我們,輪迴、迎風鳥三丈,輪迴、吟花弄月,將是這場將被天下這款遊戲載入史冊的戰鬥中的英雄,我們必定要被千千萬萬遊戲玩家所崇拜和銘記。

我迫不及待地抽出十五鑽天域神劍,如每次上線時系統公告的一般,xxx英雄少年,再臨天下,誰人能擋?

吳爺拿出他的天域長刀,我們在阿燦和陳晨的熱情觀戰下,開始了這段傳奇的殺戮之旅。

吳爺按下早已打好的一段字,天下頻道立刻跳出金黃色的一句話:從九黎到丹朱,見人殺人,見佛殺佛,擋我者,死!後面附着七個大字,輪迴、迎風尿三丈。

此話一出,我和吳爺邊開始動手,手起刀落,幾個茫茫然站在九黎南門的玩家就死於我的劍下,不出幾分鐘,南門三四十個玩家都遭到了我們的攻擊,幾個血厚的僥倖通過神石逃跑了,其餘無一例外地躺在了地上。這時地區和門派,甚至天下頻道都發出了一連串的罵聲和叫聲,無一例外是一些難聽的話,說我們是瘋狗。但我們根本不在意,照吳爺的話,玩遊戲還遵守那麼多規矩,那還玩個屁啊。

因第一次有人敢公開對抗全服並開紅擊殺毫無恩怨的玩家,煙花三月的玩家們始料未及,如此也被我們殺了個措手不及,等我們殺到丹朱時,竟然沒有人敢來阻攔我們。當然,因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我們的殺戮時間也上升到了九百分鐘,在殺戮時間內,我們不能進入安全區,也不能下副本和戰場,只能掛機等時間消除。如果殺戮時間達到了九百分鐘,仍舊想要殺人,那每殺一個人都會被天雷擊中,而且系統會發出公告,xxx惡貫滿盈,終被天雷擊斃。偶爾,也會僥倖不死,但這種概率就小的多了。

七天過後,我和吳爺故技重施,但這一次,我們遇到了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隊的頑強阻擊。後來我們才知道,為了滅我們囂張的氣焰,一個叫名門的勢力組了一個團來殺我和吳爺。我們剛傳到南門就被他們事先佈置好的探子發現了,沒等我們殺幾個人,就有一團人馬氣勢洶洶地傳了過來,二話不說,對着我們一頓技能胡亂丟下來,我們固然勇猛,但終是雙全難敵四手,更何況無數手,我們在慌亂和驚愕中,洗白了。

吳爺氣憤不過,又跟他們戰了一場,但毫無懸念地再次翹了辮子。這激起了我和吳爺心中的怒火,我們乾脆綁定在九黎南門,與他們戰個痛快,直到我們的裝備都差點被殺爆了,他們似乎也殺得沒有了興趣,紛紛傳走,此戰才告一段落。自此,我們便和這個叫名門的勢力結下了血海深仇,但我和吳曄勢單力孤,屢屢奮戰終沒能撼動這個擁有一百多人的霸主勢力。

經過多次慘絕人寰的慘敗,我和吳爺悟出了一個道理,再牛逼的人也逆不了天,想要逆天,你就得有更多牛逼的人。

吳爺組建了一個勢力,勢力名字叫輪迴,勢力公告上寫了一句話:你來,我當你不走,你走,我當你沒來,站着死或者跪着活,makeyourchoice!

在我們招人壯大的那段時間,我幾乎不出安全區,名門聯合他們的聯盟對我和吳爺發起了全服追殺令,任何人只要在非安全區發現我們並通知他們的人,都可以去名門勢力主哪兒領取二十金幣,所以只要我一出安全,不到一分鐘就會有十幾個高手朝我湧來,場面十分驚心動魄。

有一次我上晚自習回來,我的好友界面不斷閃動,我以為有人開副本喊人,本不打算多理睬,誰知道竟然是系統給我配的一個徒弟,我一看頭像,是個冰心堂的女玩家,此時剛出了門派,在九黎做任務,已有26級了。我本想和她解除關係,可想到帶徒弟可以獲得聲望,還有打發下時間,何樂不為呢?

我點開對話框,打了一句,“你好,徒弟!”

那邊很快回了一句,“你好,師父,嗚嗚哭的表情!”

我問,“怎麼了?”

“這個任務太難了,我做了好幾次都過不了!”

“是嗎,需要幫忙嗎?”

“好啊,你肯幫我啊,我叫了好幾個大號,他們根本不願理睬我,叫你,你也不回……”

“我上自習去了,沒看到呀,現在回來了,師父會幫你擺平一切阻礙,哈哈!”

“一個開心的表情,有師父真好!”

我徒弟的名字叫“那夜丿煙雨闌珊”,我估摸着她應該是個蠻有詩情畫意的女孩。

帶煙雨做了幾個有難度的任務,去幽谷下了幾次副本,她就到30級了。但很顯然,她對這個升級速度很不滿意,一個勁地問我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無奈,我只能把我那套魔鬼升級方式告訴她,但我們通過打字交流,溝通起來有些艱難,我問她有沒有YY,她說沒有,但她可以註冊一個,就幾秒鐘的事情。

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有氤氳縹緲之感,如歸墟宮殿,清冷驕橫的月光女神,但當這樣的聲音一直在你耳邊沒完沒了地嘰嘰喳喳,再美好也會免疫。她一會兒叫,“師父,你這一身行頭還帥啊,搞這麼帥一定沒女朋友吧,是想在遊戲裏撩妹子嗎?”一會兒又叫,“師父,你老人家倒是快點啊,看你在外面很霸氣的樣子,一個人能挑三個,怎麼一進副本,連幾個怪都搞不定啊。”

我時時被她氣得昏頭轉向,她卻閑在一旁騎在神獸上嗑瓜子,還冷不丁地嘲笑我幾句,搞得我真想直接退出副本,讓她被幾個小怪慢慢拍死。

這樣悠閑而忙碌的時光在仲夏的炎熱里蔓延了幾個月,煙雨在我的悉心指導下飛升到了70級,也算小有成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卻在猶豫到底是做一個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良醫,還是做一個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的毒醫。她在YY里跟我念叨了半天,還一個勁地問我,“師父,我該何去何從啊?”

我輕嘆了一聲,“玩這個遊戲,沒裝備做什麼都不重要了,冰心無非就是個抗揍的奶媽,區別在於誰能被“強姦”的久一些,最終都逃不過被當成boss群毆致死的命運。”

煙雨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我還是做一個外面柔弱,內心強悍的毒醫吧,至少可以殺幾個人過過癮!”

她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立刻被我扼殺在搖籃里,因為我和吳爺的勢力就缺冰心,說白了就是缺奶媽,她若做了一個毒醫,我們整個團隊就沒有奶喝,這樣如何壯大,又如何與名門抗衡呢?

煙雨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在為師的威嚴下乖乖就範了,那一刻我設想把她打造成煙花三月最強悍最耐揍的冰心,但又掂量了一下我那乾癟的錢包,想了想還是算了,一般的冰心能加口血也是好的。

當我對煙雨說給她充錢砸裝備時,她嚇了一跳,連連問了我幾十個為什麼,我沒好氣地回她道,“我是個極危險的人物,跟着我隨時都有可能死於非命,我本就自顧不暇,哪裏有閑隙去保護你,所以你也該強大起來,起碼不能像現在這樣全仰仗着我,升到70級連件衣服也不穿,整天帶着三點式在我面前活蹦亂跳,誠然和着你曼妙的聲音,於我有時也很受用,可終究不是長久之法,你覺得呢?”

她一聲不吭地聽我講完這一大串的話,沉默了些許片刻,略帶傷感地說道,“原來,原來你一直把我當成你的累贅,怪不得你從不在人面前承認我是你徒弟,連我是你徒弟的稱謂也不讓我用。”

我解釋道,“沒有把你當成累贅,我們勢力不是缺少好的冰心嗎,我看你操作也不錯,如果能把裝備砸起來,以後不就能成為我最得力的幫手了嗎,到時候你也可以保護師父,這樣不是很好嗎?”

或許是一句“你也可以保護師父”讓煙雨產生了動容,她稍稍思考了一會兒就答應了,我給她充了錢,她買了好些裝備拿來升級。洗屬性時,她總要我站在她身邊,說什麼我站在她身邊她運氣就特別好,無論是煉化還是洗裝備,總能出她想要的屬性。一開始我並不信,因為天下這款遊戲什麼都講究隨機,砸鑽或洗裝備都靠人品,但人品這種東西玄得很,想它爆發一次比中獎還難。可煙雨卻拿出一身洗滿屬性的裝備站在我面前,我詫異於自己竟然有如此驚人的運氣,可為什麼我自己至今還洗不出一件滿屬性的裝備呢?

煙雨升到滿級的那一天,我將她帶進了輪迴勢力,並鄭重跟大家介紹,“我的徒弟,那夜丿煙雨闌珊,紅翅膀冰心。”勢力的光棍們一聽到冰心,紛紛吆喝道,“我們勢力有冰心了,以後有奶喝了!”

煙雨一改在我面前大大咧咧的姿態,嬌羞地同大家打了招呼。

那之後,煙雨常與我們奮戰在勢力戰和野外開紅的第一線,她嬌弱的身軀堅挺地站在我的身後,每每我就剩一絲血就要倒下的時候,她總會及時地給我加一口逆轉。

後來勢力的漢子們都學會了在野外撩妹子,撩完就帶回了勢力,勢力語音里女孩子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輪迴也逐漸壯大和熱鬧起來。

煙雨在我們幾個熟人面前還是一如往常的活潑,她有時候還會邊下副本邊小聲哼着歌,一句曖昧讓人受盡委屈,讓我覺得她是不是在暗戀我。

我和吳爺的勢力-輪迴終於壯大到擁有一百多人,我們終於可以和名門聯盟背水一戰,並且我們自信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戰勝他們。雖然我們一個勢力對抗一個聯盟,在人數上佔盡劣勢,但我們每個人都是紅翅膀且操作都不錯,所以我們是精英部隊,並且有我這個天才指揮。

周六下午七點,勢力戰,我們向名門聯盟宣戰搶檯子,大戰開始,全地圖卻看不到我們輪迴勢力的一個人,名門的人以為我們只是像往常一樣跟他們鬧着玩,雖每次都對他們宣戰,卻從不敢出保護區,更別說搶檯子。

我們整個勢力一百來人確實是待在安全區,但不是怯戰,而是我們商量好的戰術,先麻痹對手,讓他們輕易地搶下他們想佔領的檯子,等勢力戰快結束的時候,瞄準三個離神石較遠的檯子,空降到檯子裏面,一舉拿下。

果然,對手大意了,就在勢力戰結束前15分鐘,我們將一百來人分成三團,分散潛入到檯子上空,等我一聲令下,三十人的團從天而降,殺得檯子裏面敵對片甲不留。

那一次勢力戰,可謂空前的成功,勢力戰結束,名門聯盟氣惱不過,發天下要與我們在野外一戰,並一直口水我們只是一群鼠輩,只會玩玩偷襲。

我們勢力的姑娘和爺們們都聽不下去了,要求勢力主吳爺回擊,吳爺微微一笑,掏出一個天下號角,“從九黎南門到丹朱村,凡非輪迴勢力的玩家,都得死!後面連了一串“天下霸主-輪迴勢力主-輪迴、迎風尿三丈”。”

天下頻道里這條信息一發,勢力的成員們紛紛拍案叫絕,就連在所有人頻道不怎麼說話的煙雨也小聲地對我說,“師父,尿三丈好man啊。”

這一次野外血戰,雖以我方勢力勝利結局,但也發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與我、煙雨、還有三丈同一隊的一個叫西顧的天機,每次衝鋒陷陣都有去無回,便惱怒地罵了煙雨,“煙雨,你手殘嗎,每次我第一個衝進去都躺了,你的逆轉加不過來嗎?”

我聽有人這般罵我徒弟,心裏自然不爽,即便他是煙花三月最牛逼的天機,我憤然回擊道,“西顧,你他媽罵誰呢,誰沒有操作失誤的時候!”

西顧似乎被我罵急了,連着新仇舊恨就對我噴道,“弄月,我他媽都不好意點破你,這樣一個女人,你還真當回事了,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給她充錢買裝備之前她還光着呢!”

我瞅了吳爺一眼,吳爺似有愧疚地迴避我的目光。

西顧接著說道,“你有沒有意思,帶她來勢力就算了,還整天把她像個寶一樣護着,她是你徒弟嗎?我看她是你情人吧!

我聽了,怒火中燒,正要發作,卻聽到煙雨的聲音,她似乎是壯起了膽子,很大聲地說道,“西顧,你說夠了沒有,你可以侮辱我,但請你不要侮辱弄月,他對我從來沒那意思!”最後一句,她說得斬釘截鐵。

西顧呵呵地笑了笑,說道,“他沒有,你總有吧,每次任何人跟你一個隊,你都一定要把逆轉留給他,他一個不到兩萬血的奕劍,縱然裝備多麼豪華,操作多麼犀利,總不至於連我這個三四萬血的天機都倒下了,他還滿血地站在敵對人群中吧?”

西顧這樣一說,煙雨似乎沒了言語,而我,也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西顧的這一句話,這難道就是我一直認為煙雨操作好而其他人都認為她是手殘的根本原因?我幾乎從來沒有察覺出,她永遠將逆轉留給了我,我只知道無論有多少人劈頭蓋臉地將技能丟在我頭上,我都能安然無恙,我甚至錯以為我的裝備已經好到隨便配一個操作稍好一些的冰心就可以殺進殺出,來去自如。

我把煙雨拉到我建立的師徒語音房間,她微微哽咽着,似乎有點難受。

我問她,“西顧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算別人快死了,而我還滿血站着,你仍然會將逆轉留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當西顧說煙雨是我的情人的時候,我竟然沒有一絲抵抗的情緒,難道我真的在潛移默化里喜歡上了煙雨?

煙雨沉默了片刻,終於小聲地嗯了一句,語氣里仍帶着她往常的調皮和自恃。

我莫名地發了脾氣,因為我覺得她太古板了,雖然逆轉關鍵時候留給我沒錯,但見死不救真的有點讓我難以接受。

我憤懣地對煙雨說,“你這也,,,也,,,也太過分了,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害死多少兄弟嗎?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影響我們勢力的團結嗎?你知道你這樣做往後就沒有人敢信任我,輪迴就很難打敗名門稱霸煙花三月了?”

煙雨久久不着聲,我說完后就有些後悔,感覺自己的語氣似乎重了些。

良久,煙雨對我說,“你知道嗎,你給我的錢,還不夠我洗三件裝備的,你跟別人說我的裝備都是你花錢砸的,我一點也不介意,但你眼裏,卻只把我當成一個奶媽,在你危險的時候給你加血,給你兄弟加血……我不想這樣,但我沒有辦法,是教我如何玩這個遊戲,沒有你,我玩這個遊戲又有何意義?你說我操作好,我哪敢給你一次失望。你說你討厭倒在地上被人踐踏,我那肯讓你倒下去一次。你說我過分也好,自私也好,我無話可說,既然你從來都不曾在意過我,就當我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一切,都是一廂情願。”

煙雨說完就離開了師徒語音房間,我連叫了她幾句,她並沒有回應。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我有些措手不及,吳爺,阿燦還有陳晨都湊過來,個個臉上一副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表情。

說實話,我自己也沉浸在一陣陣如沐春風般的喜悅之中,雖然我一直在意的是勝敗,是榮耀,是殺戮的快感,但經煙雨這一提醒,我發現除了這些,我更在意的是她,那夜丿煙雨闌珊。

遺憾的是,第二天上線,勢力就有人告訴我,煙雨脫離了勢力,並投靠了名門。我當時並不相信,因為我認為就算她一時生氣脫離了勢力,但也絕不會投靠名門,因為她知道我最憎恨的就是名門,我甚至還認為她遲早會回來,遲早會躲進我們的師徒房間嘰嘰喳喳地跟我說她最近發生的事情。

然而,她終沒有回來,我一氣之下刪掉了我們師徒的語音房間,即便哪裏曾有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再見到煙雨時,她已披了名門的戰袍,一身冷艷的氣息籠罩在她纖細腰身,一頭齊肩短髮依然清爽,卻配了一個魔族的黑色光環,顯得整個人不可親近,遺世獨立。

她的身邊跟了一個天機,是名門的勢力主龍三太子,自然她的裝備也有了巨大的提升,一躍成為了冰心堂裝備排名第三的玩家。

西顧問我殺不殺,我猶豫了片刻,但就在這片刻之間,名門的一團人已經從神石傳了過來,對着我,西顧還有吳爺等幾個人一頓好打,沒有冰心加血,我們很快就躺下了,幽暗的屏幕里,名門的人把我們踩在腳下。而她,一直冷冷地看着。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煙雨一定要去名門。

那天晚上,我通過好友界面問煙雨,為什麼要去名門?

煙雨回道,“不為什麼,換個環境而已。”

我冷冷地笑了笑,對於勢力里傳聞的八卦,我不可能置若罔聞,他們說煙雨攀附上了名門的勢力主,他給她砸了很多錢,所以她的裝備才能砸成現在幾乎滿鑽的狀態。

我冷冷地問道,“你是不是和龍三太子在一起了?”

煙雨回道,“沒有。”

她越說的輕描淡寫,我就越覺得有問題,一時怒氣攻心,口不擇言,“如果真沒有,就離開名門,去哪我都不管,我不想我親手帶出來的人被我自己殺,你懂我的意思嗎?”

煙雨似乎徹底爆發了,她回復道,“你是誰啊,你有資格管我嗎?我不能在最愛你的地方,也不能在最恨你的地方,我還能去哪,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一時語塞,等想到如何回答時,她已經下線。

此後長長久久,也沒見她上線。

再後來,全服都在議論她,因為她將全身滿鑽的衣服全拆了。

之後,整個煙花三月整整一個月都在討論她,很多人把她說得十分不堪,每一次我聽到了有人說她壞話,我都憤怒地懟回去。

我將西顧趕走後,吳爺對我似乎有了怨言,再加幾次大戰的失利,我和吳爺的關係日益緊張。

煙雨走了之後,我似乎不會玩這個遊戲了,她帶走了我對這個遊戲的所有感覺和熱情。

吳爺想充錢砸滿鑽,我對他說,要不我拆了鑽給你?

吳爺只是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我,算是默許,看來他的天下也不再需要我了。

大四的時候,GM給我打電話說,老玩家回歸有豐厚獎勵,那時已快畢業了,大家都在為工作奔波,沒有那麼多空閑玩遊戲了。

又過了一年,我的工作穩定了,朝九晚五,又沒女朋友,很多空餘時間沒處打發,於是又尋思着玩一款遊戲消遣一下時間。偏偏我是個念舊的人,轉來轉去又轉到天下裏面來了,當我登上我那個已有四年沒玩的遊戲號,瞬間有一種滄海桑田,我生君已老的感覺。還好遊戲裏的人物永遠都那麼年輕帥氣。

“輪迴、吟花弄月,歡迎回歸天下。”

雖然回來了,但始終玩不出當年的感覺,直到有一天我帶新徒弟去刷黃泉夢境,聽到副本里的boss帶着憂傷的語氣說道,“大荒還是那個大荒,改變的是你們!”

我一時恍然如夢。

我不再做叱吒風雲的大俠,只做一個平凡的劍客,釣魚,挖寶,砍柴,帶徒弟,再沒事就聽聽那首《莫問今朝》,看看以前我和煙雨一起看過的風景。

巴蜀漫天紅葉,江南千里桃林,聽風閣,碧落海,就好像,我們真的在一起親身經歷過。

有一天,我的新徒弟突然問我,“師父,你還記得當年的那夜丿煙雨闌珊嗎?”

我看着她端坐在我面前那熟悉的模樣,一時眼淚淹沒了我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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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浮生伴你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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