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香隨靜婉歌塵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香隨靜婉歌塵起

明哲背靠欄杆,癱坐在地上,“有水嗎?一連講了六個故事,口都幹了。”

大夥都在想自己的事,壓根沒人理會他。

明哲既想哭又想笑,臉上盡顯苦澀,“沒人關心一下我嗎?”

還是沒人理會他,彷彿大夥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明哲呵呵一笑,放棄向大夥求助,“果然,受傷的只有我一個。”

“你不再掙扎一下?”熙悅忽然開口。

明哲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有什麼好掙扎的,你也看到了,根本沒人在乎我。”

熙悅勉勵道:“別那麼悲觀嘛!換個角度想,這恰恰說明了你講的故事不錯,大夥都聽入迷了。”

明哲一笑而過,“謝謝你的勉勵,但我現在真的口渴,要不你幫我去討碗水喝?”

“不去!”熙悅果斷拒絕,“才講了幾個故事而已,這就撐不住了?一點也不符合你的樣子。”

明哲口乾舌燥,說句話都覺得費力,“我是人,不是靈!你無痛無苦,可我會生老病死。你就別在這兒說風涼話了,幫我去討碗水喝吧!算我求你了!”

熙悅還是不答應,就這麼跟明哲耗着,“你去求她們啊!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劍靈,幫得了你什麼?”

然而明哲沒有回答,他已經沒力氣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沒想到他英明一世,竟會敗在一群女人手中。意識模糊之際,他看到了一個飄忽的身影,向他一步一步走來。

“你不是很能耐嗎?這就撐不住了?一點也不像你的樣子。”他的話竟與熙悅有幾分相似。

明哲無精打采,“怎麼你也說風涼話?要不換你來?”

“我也想,可惜還不是時候。你的路還很長,還有許多爛攤子等着你去收拾,別一天到晚往我這兒跑,我這兒可不是你逃避現實的桃花源!她們都在等着你回去,所以沒事別來煩我!”那個飄忽的身影兀地清晰,他看到了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下一秒那個人便將他一拳打回了現實。

明哲倏然驚醒,抬頭便看見大夥圍在自己身前,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不明所以,“發生什麼了?”

韻兒一臉嫌棄,“身體不好,就不要出來,中暑了都不知道!”

“哥哥,你感覺怎樣?”鳶兒關切問。

剛才明哲突然昏倒,可把她嚇壞了,不辭辛苦,大老遠給明哲找水喝。

明哲剛醒來,腦子還有點不清晰,看人都是重影的,“我中暑了?”

韻兒沒好臉色道:“不然呢?要不是鳶兒看你可憐,誰在乎你?也就是你命大,不對,應該是命好,恰巧有一位精通醫術的師妹在身邊,不然死了都沒人管你!”

君影為他施針,疏通氣血;清寒為他輸氣,調節內息;槐序為他打水,降低體溫。韻兒和詩瑤從旁照顧。

明哲萬萬沒想到,都日落了,這也能中暑?他的身體到底差到何等地步?難不成是最近睡眠不足導致的?看來日後須得多多注意,不然萬一暈倒了在路上,沒人管,他可不就涼涼了?

明哲覥着一張臉,“韻兒,我知道你討厭我,但也不至於損我吧?我好歹也是個病人,你能不能別那麼伶牙俐齒?”

韻兒情緒激動,眼中充盈着淚水,“我就喜歡懟你,你管得着嗎?”

韻兒性情大變,這是明哲始料未及的。好端端的,他又沒說錯話,為何韻兒這般無理取鬧?明哲想來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熙悅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闖禍了吧?誰叫你說了不該說的。活該!”

明哲一頭霧水,“我說錯什麼話了?”

熙悅嗤笑道:“有時候不說比多說更好,至少不會說錯話!”

“熙悅,你別賣關子了,我到底說錯什麼了?”明哲心裏那叫一個着急。

“你急什麼,聽我慢慢說!”熙悅悠閑自在,怡然自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完全不在乎明哲已經火燒眉毛,“六個故事分別對應她們六個人,你本意是好的,可你忘了一點,小穹並不在她們六個之列,或者說她又不知道小穹是誰,你說了其餘人的故事,唯獨遺漏了她,你說她能不跟你急嗎?”

熙悅這麼一說,明哲恍然大悟,拍了下額頭,悔不當初,“我怎麼把這茬忘了?”

熙悅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得意道:“你忘記的可不止這一件事!遲早有一天,你會敗得傾家蕩產!”

明哲的表情凝固,“熙悅,你怎麼和韻兒一個樣子?一天不懟我,你們是渾身難受嗎?”

熙悅頓了頓,“差不多!誰叫你那麼招人厭惡?我就看不慣你那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殊不知有人已經看穿了你設下的圈套。”此話一出口,熙悅便意識到說錯話了,急忙閉上嘴。

明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別急着閉嘴,繼續說啊!到底是誰看穿了我的計劃?”

熙悅支支吾吾,死活都不肯說。

明哲有恃無恐道:“熙悅,你不會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別忘了,你我之間可是有劍契的存在。”

一提到劍契,熙悅心中一怔,捂住自己的心,“不要!”

明哲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你只要乖乖把那人的名字告訴我,你所擔心的就不會發生。”

熙悅搖頭,“不行!”

明哲強顏歡笑,“熙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熙悅還是搖頭,“不能說!”

明哲收起來好臉色,“熙悅,這是你逼我的。既然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熙悅試圖逃跑,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被牢牢禁錮在明哲的內景中。

“這裏是我的內景,你覺得你能跑到哪兒去?乖乖把名字告訴我,少受些皮肉之苦不好嗎?”

明哲本不想動用這一招,繼續打感情牌,可熙悅壓根不買賬,死活都不肯說出名字。

“熙悅,你這麼強撐着,意義何在?莫非這個人對你很重要?不然你為何要偏袒這個人?”明哲試圖套話。

熙悅還在掙扎,“不能說,就是不能說!”

明哲深吸一口氣,“熙悅,你這是何苦呢?明知瞞不住,為何偏要跟我作對?看在你幫了我那麼多次的份上,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熙悅下定決心,搖頭道:“不能說!”

明哲的表情凝固,握緊拳頭,“敬酒不吃吃罰酒,熙悅,你可別怪我!”

他舉起手,攤開手掌,向熙悅的胸口摸去。熙悅緊閉雙眼,不忍直視。本以為明哲會做出出格的事,哪知下一秒,她聽見明哲嘆氣的聲音。她緩緩睜開眼睛,卻明哲把手收回去,“罷了,你不願說,我也不逼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從未強迫我,我也不想強迫你。等你哪一天想通了,再與我說吧!”

明哲打了個響指,熙悅又能自由活動了。

“明哲,對不起!”熙悅滿懷歉意。

明哲臉上帶着微笑,“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從未向我索取什麼,我也不向你索取什麼,這是公平的。我相信沒有什麼秘密能永遠藏下去,哪怕是真相,也會水落石出的一日。如今你不願與我分享,但終有一日,你會闡明一切,但願我能等到這一天。”

看到明哲這副樣子,熙悅心裏反倒有幾分愧疚,“你一定會等到這一天!”

明哲付之一笑,“有你這句話,我心安了!”說完,明哲便要退出內景。

就在他臨走之際,熙悅說了句:“你可以猜一下,或許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明哲望着熙悅,依舊面帶微笑,“是他嗎?我覺得應該是他。只有他,能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看穿全盤;也只有他,能洞察人心!”

明哲回過神來,卻發現大夥都在盯着自己看,不禁心中一怔,“我臉上有字嗎?”

沉默了一兩秒,鳶兒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就說哥哥沒事!”

明哲稍微皺了下眉頭,“你這話什麼意思?怎麼聽上去我像有事一樣?”

清寒點了點頭,“看上去確實沒什麼大礙!”

“只是中暑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肯定沒什麼大礙!”明哲理所當然道。

韻兒摩挲下巴,若有所思,“半天不說話,跟個死人一樣,轉眼間又好了,真是奇怪啊!”

君影忽然想到了什麼,“應該是短暫性失神症,以前師兄總是這個樣子!”

槐序臉色沉重,“聞所未聞,頭一次見,該不會是什麼惡疾吧?”

詩瑤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你看他現在這樣子,不像有大病的樣子。”

明哲垮着一張臉,“我說你們能不能不盯着我看,我只是走了會兒神,沒病!請不要用審視病人的眼光看我!”

大夥都沉默了,氣氛有點尷尬。

鳶兒目光深邃,她很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哥哥,熙悅姐姐又跟你說了什麼?”

她用傳音術,私底下與明哲交流。

“沒什麼,一點私事而已,我能解決!”明哲並未將剛才發生的告訴鳶兒。

鳶兒冷哼道:“看來哥哥不相信鳶兒!”

“絕無此意!”明哲正要辯解,鳶兒卻制止了他,“哥哥不用解釋,鳶兒不想聽借口。”

明哲訕訕一笑,“鳶兒,你叫我很為難啊!”

“很為難嗎?哥哥瞞過了所有人,把大夥耍得團團轉,我覺得哥哥很威風呀!”鳶兒不以為然道。

明哲皺起了眉頭,“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鳶兒似笑非笑地望着明哲,“怎麼會呢?我倒覺得,現在的氛圍很友好啊!這麼多漂亮姐妹同聚一堂,你看,承影劍都發出了喜悅的共鳴,你說是也不是,哥哥?”

“這是清寒說過的話!”明哲忽地想起,清寒剛才說過類似的話。

鳶兒暗中握着承影劍,臉上冷淡,“哥哥,你有這麼多紅顏知己,這麼美好的場面,要不要我舞劍一曲?”

明哲有種錯位時空的感覺,“鳶兒,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鳶兒臉色沉重,“鳶兒很正經啊!”

明哲苦澀一笑,“鳶兒,你能不能別陰陽怪氣?你哥的心臟受不了。”

鳶兒望着他,臉色沒發生變化,但語氣緩和了許多,“這就受不了了?哥哥不是很能耐嗎?”

明哲深感無助,“鳶兒,你能不能不要學清寒和韻兒?你都快被她倆帶壞了!”

“哥哥,你是不是該給鳶兒一個解釋?為何大夥都在這兒?你不是說這兒就咱們三個?”鳶兒強忍心中怒氣。

明哲有些尷尬,“一點意外,我能應付。等回去后,我再與你細說。”

他還得收拾眼前的爛攤子,況且有些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他需要時間措辭,先糊弄過去再說。

得虧鳶兒脾氣好,換作別人,可不會給明哲解釋的機會,“那好,我給哥哥時間,希望哥哥不會讓我失望。”

明哲直冒虛汗,“那是當然!”

“師兄,你把大夥叫過來所為何事?”槐序問。

“我沒叫你們過來啊!”明哲一臉困惑。

槐序當場暈了,“不會吧!不是你在信上說,在此地會和?”

明哲詫異道:“我何時寫信了?”

槐序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明哲,“這不是師兄寫的嗎?”

明哲接過信,還未打開,便察覺到異樣了,“這信封上的筆跡就不是我的好吧!”

不過轉念一想,信封上的筆跡他好像在哪裏見過,“我知道是誰了!”

明哲沒有說出此人,“罷了,既然你們都來了,我正好有事交給你們。”

他正要說下去,韻兒卻打斷了他,“既然你沒事了,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了?”

明哲望着韻兒的眼神,頓感不妙,“什麼解釋?”

“別裝傻!”韻兒沒好氣道:“別人都有故事,就我沒有!你不是針對我,誰信啊!”

明哲啞巴吃黃連,“韻兒,你聽我狡辯,不對,你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

韻兒表情微妙,“你的意思是,我誣陷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明哲覺得越說越亂,都快理不清了。

他用殷切的目光望向鳶兒,試圖尋找外援,“鳶兒,幫我!”

鳶兒搖了搖頭,“哥哥,這次鳶兒也幫不了你,你自己解釋吧!”

鳶兒不肯施以援手,明哲頓感無助,“我好難啊!”望着韻兒的目光,明哲心裏多了分愧疚,明明話都到嘴邊了,他還是咽了下去。有些話此刻說,為時過早不說,還可能掀起軒然大波。他只能把話藏在心裏,編織一個善意的謊言。

“故事,故事,故人之事。我與她們都是舊識,唯有你是新知。很抱歉,你的故事我並不了解。”明哲滿懷歉意道。

韻兒微皺眉頭,“這便是你的借口?”

“這不是借口,而是事實。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不可能無中生有。當然你若能接受一個不存在的故事,我也可以現編。”

明哲這麼說,本想緩和一下氛圍,可漸漸他發現,韻兒眼神始終沒有變化,失望中帶有一縷悲傷。

“你的故事不錯,可惜我不喜歡!”韻兒直言不諱,“這兒沒我的事了,我先走了!”她轉身便要離去,卻被鳶兒拉住,“韻兒姐姐,你別急着走嘛!哥哥的話還沒說完,你至少聽完再走嘛!或許還有轉機。”

韻兒停下了腳步,但背對着他,或許是不想看到那張令她失望的臉。她跟明哲鬧過許多次,但這次她的心有種莫名的痛感,似乎多了道裂痕。

你是一道風景,一道只屬於我的風景,我追着你,在幽暗的小河旁,在夕陽的黃昏下,在絕美的凄柔里,拉着你的衣袂,不回頭,不後悔。一抹微笑、一個手勢、一張側臉、一句話語,傾聽了歲月,忘懷了時光,那些年,只屬於我們的難捨難分……

你自以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可時過境遷,你已不復醒。我不需要其他的風景,不想看到陌生的世界,不願傾聽他人的話語,當幻想支離破碎時,我只想依靠寂寞的你,寂寞的你任我數過無數寂寞的悲痛。於是風輕柔地在指間流逝,吹乾相思的眼淚,我默默依賴着你,看着陌生的世界,熟悉的風景卻已不在心頭。此刻你的後背便是我唯一的風景,消弭了我的不安。

夏風帶着雲滾燙的淚,在夕陽下漂浮戲耍,樹梢枝頭,被雲的淚打黃了枯葉幾片,落淚的雲還緬懷曾經,從不曾忘記我們的曾經,任何都不能搶走你,你是屬於我的過去,也是屬於我的未來……

“這段話你或許覺得耳熟,但你始終想不來在哪裏聽過,沒關係,我替你記着。我雖然不了解你的過去,但知道此刻的你。過去的事有很多,但記得的又有多少?人不可能一輩子活在過去,也不可能一輩子憧憬未來。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走好腳下的路,所幸這條路上我們並肩而行。”

微風拂過,日色漸晚。天地一色,盡歸於山水之間。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燈火闌珊,意盡人倦之時。

霧繞群山雨下洲,心隨風起情難休。未知前路幾迢遙,誰怕?縱馬狂歌任平丘。千愁百緒意躊躇,輾轉,辰光微茫月上頭。夙祈天青煙冥色,回首,落花吹去水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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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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