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樞機司
“警告，警告，偵測到初代級舊神反應，偵測到初代級舊神反應！”
血紅色的燈光，蜂鳴般刺耳的警報。
“扭曲指數已經突破十萬，且仍在上漲！”
幾個觀測員面色鐵青，雙腿發軟得幾乎要站不住，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觀測間中央座椅上的男人。
這裏是汐城內城的最高樓，所有的尤加觀測間都被要求設立在當前環境的最高點，以便覆蓋更廣的範圍。
那個男人雙臂支着桌面，十指交叉擱在鼻前，稍微沉默了一會兒。
“現在，打開你們工作桌上最左邊的抽屜，就是被禁止觸碰的那個。”他緩緩開口，觀測員們對視了一眼，紛紛照做。
抽屜打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把手槍，以及一個填滿子彈的彈匣。
“我想你們都知道如何使用它……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
“自殺，保持人類最後的尊嚴，或者，繼續你們的工作。”
“當然，向著同事或者我開槍也可以，沒有人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觀測間的門已被鎖死，你們沒有其他選項。”
“認為這是非人道的或者殘忍的行為是你們的自由，我向你們道歉，但是，有一點請你們明確，這是你們的工作。”
這段冗長的話語讓所有觀測員陷入了震驚的沉默，他們從未聽到過第一觀測員說過這麼長一段話。
所有人都明白“初代級舊神”意味着什麼。
同時，他們也明白了第一觀測員“我是被迫得到今天的地位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似乎沒有人想捍衛尊嚴，很好。”男人掃視了一圈，嘴角略微向上揚了一點，“我們暫時不會有危險，觀測間的材料是尤加金屬，污染短時間內無法滲透。”
“現在，發佈五級警報‘真實天堂’。”
……
陌爾腳步飛快，努力奔跑向外環通向地面的正門。
他沒有任何搭救睡着的人的意圖，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辦法。
這次不是由人類釋放的能力，而是其他東西，某種未知、詭異且強大的存在。
那麼，他之前蘇醒用的辦法有可能不再適用。
他也不敢嘗試，因為他沒有應對可能發生的異變的能力。
他不想害死別人，更不想害死自己。
作為普通人，在這種已經超越理解範圍的超自然事件面前，唯一能做的只有思考。
“到達一層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過任何醒着的人，看來整個外環都沒能倖免……”
“照這樣推測，內城估計也凶多吉少。”
“覆蓋整座城市的大規模入夢……接下來又會是什麼……”
接下來就是毫無根據的臆測，因此陌爾沒有再往下想。
關於那個世界的信息還是太少了，這種被局限的感覺真的……不爽到了極點。
但如果想要去了解，危險將無可避免地隨之而來。
在今天之前的陌爾，即使有人主動給他科普，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以陽子信和飛刀哥，約克尼來看，這些力量並非遙不可及，在外面……不，在內城，這些可能只是常識一樣的事。”
“而且，甚至是只要通過努力便可以得到的東西。”
“但是，對於生活在底層的我們，這些都是如同神話傳說般的奇迹……”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件似乎毫不相關的事。
“那些莫名失蹤的外環人，
他們真的只是成為了補劑而已嗎？”
“如果擁有力量的內城人在他們面前展示這些東西，再稍微誇大一點並加以恐嚇……”
答案很簡單，那個人會成為那些外環人的神。
對無法理解的、擁有強大威力的東西同時抱有敬畏和崇拜，這很正常。
而且，人有很多種用途，有的之間並不衝突。
念及此處，陌爾的嘴角已經不知不覺揚起了一個誇張諷刺的弧度。
耳邊忽然響起了奇異的警報聲，但此刻的陌爾根本無暇去聽。
“超越自然的能力，會讓那些凡俗的平庸者喪失安全感。”
“如果我們發生暴動或者自暴自棄，都會損害補劑的質量。”
“但，如果只是基因改良，那至少我們還能說服自己，我們和他們只是某些地方不同，本質都是普通的人類。”
“至於暴動是否會傷害他們……哼，我們怎麼傷害擁有力量的他們？”
陌爾想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他突然有些感謝自己這危難關頭胡思亂想的習慣，讓他明白了這麼重要的東西。
“知識……會同時帶來希望和絕望。”
這句話，於此刻寫為陌爾聖經第一條。
接下來，他不只要逃出去，還要獲取知識……和力量。
這樣，他才能在未來的那些黑夜裏安心入眠。
而且，這可以為他去尋找失蹤學生的行動以及之後的旅行增加把握。
此刻，他眼前已經出現了那扇鋼鐵的扇形大門，只要穿過它，再走一段上坡路，就能去往地面。
盤查的城防官大概已經睡了過去，但此刻開啟大門的人估計也已失去了意識。
他還需要手動操作，這有些麻煩。
“很少走這邊，操作台會在哪裏啊……”陌爾正想着，忽然！……
視線中的大門緩緩旋轉起來，向著另一邊打開。
他的大腦瞬間空了一下，然後立刻想到：所有人都沉睡不醒，而我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這不是相當於不打自招么……
要是我看到這種情況，二話不說先把那個站着的傢伙放倒。
被誤會可就麻煩了……裝死吧。
趁着大門還未完全開啟，陌爾噌一下臉朝地擺出撲街狀，這也是為了隱藏表情。
“來的可真快……是先導部隊？”他順勢開始推測，“汐城規模不小，公司應該有在這裏安排人手……”
噠，噠，腳步聲向他靠近。
“嗯……人數聽起來不會超過五位。”陌爾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心裏暗忖道，“這樣看來，是擁有超能力的小隊了……”
“畢竟猜也猜得到，有些能力施展起來聲勢浩大，互相之間會形成干擾，所以重在質量和配合，而非數目。”
“剩下的問題就是……這些傢伙行不行啊？”
“能在這種情況下被指派來，他們的上級顯然認為這些人足夠解決問題，即使不能，也可以拖延時間到更強的人到來……”
“呼……稍微可以放心一點了……接下來我只需要想辦法離開汐城……”
這時，他聽到其中一個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自己身邊。
“……喂，我都這樣了你要幹什麼……”陌爾當時就沒忍住，在心底吐槽道，“我是良民啊，從不違法亂紀的……”
吐槽未止，他就感覺有一隻手摁在自己的後腦勺上。
他的內心立刻開始大罵。
好在他想像中的腦漿四濺的畫面並未發生，那個人只是摸了幾下他的頭。
“你在幹什麼，黃溪，那個人有什麼異常嗎？”一個粗獷的男聲問道。
“哦呀，只是抽點舊神污染來檢查而已。”陌爾頭頂上傳來一個輕浮的女聲，聽起來很年輕。
“快點弄完，警報你也聽到了，‘真實天堂’級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老朋友……”
陌爾似乎聽到了一陣輕笑，然後黃溪的聲音變高了點：“是尼羅門薩哦，呵呵，竟然捨得降下這麼多力量呢。”
一個陌生的名詞出現，陌爾遲疑了兩秒，選擇將其記下。
“切……那個差點被獵殺司大人徹底碾碎的傢伙啊，沒意思……”那個男聲語氣里滿是失望，“行了，我們快點打完，早點收工。”
“好。”黃溪隨口回答。
這時陌爾才算是鬆了一口氣，聽對話的信息，這些人個個都是怪物啊……萬一被發現，他都想像不出自己的死狀。
然而沒兩秒，他就感覺自己的側腹被人用腳尖輕輕踢了兩下。
“對不起，你們先過去吧，我還有點東西要檢查！”黃溪喊道。
冷汗猛地竄了出來，陌爾的嘴角抽了抽，心說喂喂喂這種隨便的理由你們可別當真，這女人陰險得很……
當然，只有他自己聽得見這段忠告。
黃溪看着同伴遠去，才轉過臉：“喂，叫你呢，裝睡那個。”
陌爾一動不動，宛如一具屍體。
“也行，我就這麼跟你講。”黃溪已經見狀也不在意，反而又重新蹲下身，坐在了陌爾屁股上，“我叫黃溪，但，你可以叫我扎尼列圖阿斯，是位舊神。”
言語無法形容陌爾聽到這句話的心情，如果要比喻，就像是去上廁所，然後發現自己帶的紙全部被小偷偷走……
“別怕，我和尼羅門薩他們不一樣，對你沒有那麼大的興趣。”黃溪笑了一下，“我只是個‘廁所之神’嘛，沒有什麼危害性的。”
“嗯……我幫你把尼羅門薩種下的神印驅除了，理由嘛……我還想多維持一下現在的生活。”
“但你回來了的話，這樣估計也沒什麼用，反正有一天是一天……”
“總之，就看在我幫了你的份上，多老實待一會可以吧，樞機司大人？”
陌爾聽得腦瓜子嗡嗡的，一聽這個稱呼，他嚇得忍不住發出了聲音：“您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樞機司……”
“……”黃溪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你不記得了……那對不起，請把我說的話都忘掉吧。”
然後，他的頭頂上再沒有聲音傳來，連腳步聲也沒有。
陌爾在地上思想鬥爭了幾秒，終於鼓起勇氣翻過身……
自己的周圍果然已經空無一人，似乎剛才的交談只是一場幻覺。
他獃滯了幾秒，才緩緩站起身。
雙腿又突然軟了一下，他踉踉蹌蹌走了幾步，才扶着牆重新穩住。
“……讓我捋捋……那個傢伙自稱舊神，和陽子信面對着的東西認識，還叫我……”
樞機司？
陌爾琢磨了兩秒，後面加了個大人，看來是什麼高位者……那種存在怎麼會和他這樣的底層人聯繫起來？
“莫非我的臉和那傢伙很像……或者我其實是那個人的私生子，爸媽其實是養父母？”
“……沒有頭緒，還說我不記得了……那就不記得吧，這事兒我現在沒有摻和的資本。”
“再說，怎麼會有人願意頂着樞機司這種犯蠢的外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