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石頭也會笑
潔白花紋的厚重大理石地板，與黑鞋底相互交映，踩踏的聲音彷彿被隔絕。
周圍很安靜，但衡逸聽得到體育館外的熱鬧，他緩步向著外面走去。
“下午第一場繼續安排他們上。”
衡逸腳步頓住。
聲音用衡力包裹住了，並且很小聲，普通人是不會聽見的。
“知道了助理大人，那您要安排第幾組和他們對戰？”
“就第六組好了，打不過也可以很大程度上的消耗他們，務必要讓那個叫羅桐的下場！”
“好的，我會安排好，請放心。”
范京延身旁的那位助理和另一位等級較低的調者交談着。
衡逸抬步，面不改色的從他們旁邊走出去。
助理和那名調者並不擔心他會聽到這段對話。
“助理大人，剛才那是名巡邏隊的隊員吧？只有34組帶了訓練隊員來。”
“嗯，不用管他，你覺得他能聽得到？聽到了也不能怎麼樣。”
“我沒擔心，只是確認一下。”
“去做你該做的吧，我去找第六組的人談談。”
“好的。”
…………
衡逸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本是不想待在那個小房間裏，讓他感到一種心理上的壓抑。
卻沒想到街上的人更是多，將馬路都堵的水泄不通，人潮洶湧，車子進不來，到處是人擠人。
衡逸被前前後後的人撞來撞去，甚至被帶着後退幾步。
雖然他是想着讓他們這組多往前走些的，但沒想到針對來的這麼快。
現在，他知道，絆子來了。
下一組他們抽到的對手無疑會很強，濤固如果打不過，那他們的表演賽之旅也就到這了。
冠軍什麼的就是個笑柄。
“要讓羅桐上嗎……還能贏。”
他並不在乎輸贏，輸贏和他沒多大幹系。
他來這世界已經兩個月了，但仍不知道自己身為斜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和調者們死斗到底？
還是當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
或者可以用這類似於超能力一樣能力來牟取暴利？
自己該做些什麼呢，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嗎？
那他就和周圍的人群沒有什麼不同了，他就會變成人潮中的一滴水，和別的水滴一樣。
那似乎大鬧一場然後被調者圍攻致死也比庸庸碌碌的有意義，好歹可以有人害怕自己，記住自己，那他也算是存在過了。
“輸吧，輸贏都好，是能破繭成蝶還是死在軀殼裏，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衡逸小聲的自言自語，向著周圍觀望，留意附近有沒有飯店可以帶回去。
但周圍無一例外，店鋪家家爆滿，人都排出店門，周圍的空氣被洶湧的人海給佔據。
這讓衡逸覺得比在那小房間裏的感覺還要差勁。
“而且……休息室的飯菜一定更好吧。”
他失算了，本來打算出來走走，隨便找了個帶飯菜的借口給羅桐就出來了。
現在正值中午，到處是人，飯店也臨時抬高物價賺錢，遊客雖都知道自己被債，但也不是很在意。
大街上人來人往，衡逸有心側身躲開，想找地方離開這，但他卻不知覺的被人流帶着走，就要被融入到潮水中。
“好煩……別碰我了……好想……”
黑血不自覺的從他手掌和腳底滴落和泛出，但周圍明顯沒人低頭看見。
就算低頭了，
看見的除了鞋子就是昂貴的鞋子。
黑血在地上，在人們腳下暈開，眼睛開始泛紅，像鮮血逆流而上。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叫做——煩躁。
他就在爆發的臨界點，下一刻他就想暴起，將周圍都清理乾淨！
這樣的話耳朵就會清靜，心情會得到愉悅，鼻子裏滿是殺戮的味道，那種感覺估計會使他沉淪進去。
變成真正不會思考的斜，只懂濫殺無辜的怪物。
這時的人流中，有一隻小腳踩在衡逸鞋子上，整個嬌小的身軀撞在他身上，甚至為了不被帶走，伸手拉住衡逸的褲腿。
衡逸被這一下撞破了臨界點，下一刻就要讓這裏變成人間煉獄。
但他低頭看清時，是一個小女孩正求救似的拉着他。
小女孩穿着白花衣服，在人群中是那樣的潔白如雪，奪人眼球。
她此時正閉着眼，雙手拉着衡逸，一隻腳還踩在他腳上，不敢亂動。
從衡逸身上流出的黑血又停止了，迅速回到他身體中，眼睛也恢復正常。
人海避免了成為血海的可能……
“該死！走啊！”
衡逸循聲看去，才發現女孩身旁還有個男人拉着她，催促她走。
而女孩只是拚命搖頭，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衡逸，說什麼也不放開。
男人戴着鴨舌帽和黑色口罩，感覺到了衡逸打量自己的目光。
他強硬地擠出一絲不算是微笑的笑臉，對衡逸說：“不好意思啊朋友，這是我妹妹，打擾到你了吧？”
然後又帶着點討好的意味對女孩說：“好了，是哥哥我錯了，不要鬧了好嗎？”
衡逸也不作為，這兩人明顯不是兄妹關係，女孩的手因為太用力而打抖。
“你是她哥哥？”
衡逸不是很想管這件事。
男人立刻點頭，“對對，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和她在人群里和家裏人走散了。”
“的確，人很多，我有些煩。”
衡逸說話時一直在看着女孩抓自己的樣子。
“啊哈哈，是吧，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就帶她走。”
說著，抓住女孩的那隻手，力道又加重了。
衡逸則主動去撥開女孩的小手，沒想到她卻反過來拉住衡逸的手，死活不鬆開。
衡逸抖了兩下，像是在抖落水滴那樣輕描淡寫。
女孩看他真的打算放手，也急了，終於肯小聲急促地開口說道：“我不認識他，我沒有哥哥。”
男人也有些慌了，但還是強作鎮定，“瞎說什麼呢，爸媽現在肯定都急了，你還在這鬧脾氣，你再不走哥哥就真的生氣了！”
“可我不認識你！”
終於，衡逸拉住了她，像是拉住了自己最後的良知，如果他有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前面都可以不為所動，可當女孩親自說出來的時候衡逸做不到視而不見了。
“她說……不認識你。”
衡逸眼睛如寒芒刺向男子。
男子頂着正午的太陽打了個寒磣。
“呵呵，小孩子鬧脾氣，什麼話都會說，特別是這種小女孩，很難哄，想必兄弟你沒有弟弟妹妹的吧？如果你有你就會理解我了。”
兩人互相拉扯着女孩，搞的她手都要被扯斷了。
男人受不了了，低聲威脅衡逸：“兄弟，我勸你不要管這破事，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一個外人來插手，實在說不過去吧？”
“我在書里看到過，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衡逸的眼裏浮現出一絲危險的信號。
“不錯！你就這麼理解就好了！識相點就趕緊給我放手！”
遠處傳來民警指揮疏通管理人群的哨聲。
男子心中警鈴大響，他知道自己的時間被消磨了許多，不能再拖了，他已經急的快要跳牆。
“媽的！這麼好的貨！不能就這麼放手！”
他一手拽住小女孩，另一隻手從身上掏出把明晃晃的小刀！
“讓他吃痛鬆手，然後趕緊跑就好了！”
三人在人流中靠的很近，其他眼瞎的群眾沒有發現異常，這件將要見血的事就發生在人海中不足兩平方米的空間上。
男子手很穩，猛地朝衡逸腹部刺去，看起來他不是第一次使刀了。
就在快要傷到衡逸時，一隻纖細嬌小的手掌居然抓住了！
女孩抽出抓着衡逸的手，轉向抓住刀鋒，小手立刻就被劃開！
隨着手掌鮮血掉落在地面上暈開的還有女孩無聲哭泣的眼淚。
她疼，她知道疼，但她還是出手了，沒有猶豫。
衡逸愣了一下，看着她，腦海里想到那個還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白欣娜。
兩人會為了保護別人而出手，真像啊。
女孩忍住沒哭出來，眼淚汪汪地看着衡逸，但那刀子冰涼的感覺或許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討罵是吧，浪費我時間，早跟我走不就好了？！等會還要幫你包紮。”
衡逸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替他擋刀，若是白欣娜那個傻白甜還說的過去，可這女孩和他都才相見幾分鐘而已。
可以說是陌生人，居然有人也會為陌生人擋刀嗎？
這一刀划的不是小女孩，更像是劃在他那空洞沒有感情像塊石頭的心上。
但石頭被劃出了道痕迹，能記很久很久……
男人正要拖走小女孩，卻又被衡逸一隻手抓住了他。
“你他媽有完沒完？！”
男人立刻衝著衡逸怒吼，旁邊有一兩個路人看見了，但也不知事情全貌，看戲一樣走開了。
衡逸卻在笑，盯着他笑，笑的滲人。
附近巡邏民警的聲音也從遠至近地傳來。
男人惡狠狠地瞟了衡逸兩眼，還是退讓了，將女孩甩給他。
“算了，晦氣玩意！”
然後拉低帽子，像所有反派那樣灰溜溜地混入人群中。
衡逸也不理會，現在他覺得看一眼身邊的“救命恩人”比將那男子的頭卸下來更重要。
衡逸主動伸手去牽小女孩被划傷，滿是鮮血的手。
鮮血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她可愛的臉蛋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令人心生疼愛。
衡逸撫摸了幾遍女孩的手，溫聲說道：“不疼了吧？”
完全沒有了之前冷冰冰的感覺，這一刻他向著“人”的方向靠近了些。
女孩小聲的哽咽，緩緩地將手掌打開，怕自己的血又偷跑出來似的。
“看，沒有傷口。”衡逸繼續安慰她。
真的，小女孩的手掌打開后，不僅沒有再流血，連傷口的划痕都不見蹤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小女孩也不哭了，但眼睛還是紅通通的，說話帶有哭腔。
衡逸蹲下來，方便她和自己說話，不用仰着頭看着自己。
“嗯……不疼了。哥哥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你保護了哥哥，你能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嗎？”
“嗯……”
女孩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告訴了衡逸自己叫林吟琪。
“爸爸媽媽都叫我琪琪。”
“你很勇敢啊，和我認識的一個姐姐很像，就算自己受傷也要保護別人。但這樣很笨，下次別這樣了，你爸爸媽媽會心疼的。”
“嗯……不應該這樣嗎？”
衡逸沒回答她，反問她：“看來你爸爸媽媽沒照顧好你啊，把你弄丟了？”
“不是的，爸爸媽媽很愛琪琪，是琪琪突然被那個人拉走了，爸爸媽媽沒看見我。”
“那你吃飯了嗎？”
林吟琪搖頭，手還拉着衡逸。
從她的視角看去，這是一個全是腿的世界，到處都是走動的腿，唯有衡逸蹲下來看着她。
“那跟哥哥走吧？帶你去找個姐姐，她能幫你找到爸爸媽媽。”
或許是因為衡逸對她有着“抱腿之恩”的緣故，林吟琪也沒有拒絕，點頭表示同意。
衡逸見她同意沒有拉她，反而是抱起來舉過頭頂讓她坐在自己脖子上，兩條小短腿踢踏在肩前。
林吟琪的視角一下變高了，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抓穩，哥哥背你走，注意看爸爸媽媽在附近嗎？”
“嗯，好高，爸爸從來沒這樣背過琪琪，媽媽說有失禮儀。”
“那就這樣，我背你走吧。”
“嗯！哥哥你好厲害！”
石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