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善良守序
遠遠的，一座高塔式的建築佇立着。
如同車上隨處可見的，象徵著DNA的巨大的雙螺旋logo在塔頂轉動着，在濃烈的日光下，散發著柔和的紅藍光芒。
這麼快就到了嘛。
當電車停穩，建築投射的陰影完全阻擋了來自頭頂的酷烈，彥漠有些恍惚的下了車。
還沒來得及感嘆眼前高科技小鎮般巨大園區，彥漠突然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張野？！他也是來面試的嗎？’
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自己許久未見發小，彥漠張了張嘴，看着遠處那道熟悉的垂頭向外走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算了，面試要緊，回去再去說。’
“你好！”
普通的墨綠色短袖，下身穿着印有椰子樹的沙灘褲。這彷彿在度假的休閑裝束下隱約可以看到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能看出來有在經常鍛煉。
單手扶正眼鏡，長度剛好能蓋住眼睛的頭髮被梳成中分，微蹙的眉目中，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令人下意識忽略他那看起來不大的年紀。
“你是來面試的吧。”明明是疑問句，卻用着篤定而陳述的語氣，聲調語氣之溫和卻簡直不像是會從眼前這一臉嚴肅的人嘴裏講出一般。
偽和感撲面而來。
總之，對彥漠精神感官上衝擊很是強烈，甚至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是精氣神，你和我們還不一樣。”偽和小哥惜字如金。
“可以叫我鄭博，請跟我來吧，園區很大，一個人亂走容易迷路，我帶你去面試的地方。”
一路上兩人之間都沒有再交談。
彥漠是因為自己的社恐屬性，偽和小哥鄭博估計是性格使然。
“到了，”鄭博推了推眼鏡，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還有事。”
“謝謝！”
鄭博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彥漠推門進去，飽和的光線將屋內的裝飾表面一一包合反射，承載着物體本身的顏色，透過晶狀體映入眼底。
四周都是無暇的白，偶爾穿插紅藍兩色，這種特立獨行的裝修風格對於前沿科技公司來說剛剛好，但對於國企來講就有些略顯浮誇了。
“來面試的新人？”看着彥漠走進門，有些高瘦的前台站起來。
左手調整下衣擺，右手扣上中間的扣子，一身得體西裝，頭髮向後梳的一絲不苟。
不得不說，和剛剛那滿是不協調的鄭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邊，”西裝男走在前面，拐角處提醒了一句，似乎看出彥漠在神遊，“剛剛是鄭博士帶你過來的吧，他那樣穿有一段時間了，說是前兩年新開的“社會學心理”課題試驗要求。”
彥漠不明覺厲，“等等，你說鄭博士？”
“鄭太先，科院社會心理學博士，覺得兩個字比較方便，習慣讓人稱呼自己鄭博。”
“呃....倒也合理，話說前台不需要有人在嗎？”
西裝男停下了腳步，測過身，打開了走廊右側掛着“107”門牌的一扇門，對彥漠眨了眨眼，“你是今天最後一個。”
隨後示意彥漠跟上，自己先進了門。
踏入屋內的瞬間，彥漠感覺自己被一束紅藍色光線自上而下快速掃了一遍。
沒來得及觀察四周，就見帶路過來的男子在房間一角的圓桌側面坐了下來。
似乎是為了更好的讓彥漠觀察整間房間，把角落靠牆的位置留給了彥漠。
“坐。”進屋之後，男子神情好似突然放鬆下來，“我是孔屹，由我來負責你這次的面試。”
沒見到秦珂彥漠有些失望，“那前台....？”
“哦，前台這兩天出外勤沒在，我幫她代班，”鬆了松領結，架腿而坐。
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副鏡片很薄，看起來沒什麼度數的眼鏡架在鼻樑上，隨即看向彥漠，“我看了你的檔案和簡歷，認為你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彥漠黑人問號臉‘難道不該問些專業知識，抗壓能力什麼的嘛，而且，像我這樣平庸的人……’
“這麼草率？”
“草率？”
孔屹搖了搖頭，“彥漠，男，22歲，學士學位，本科畢業於南葯大，學習成績中等，從小學到大學畢業沒有拿過第一名。”
講到這裏，孔屹放慢了語速:“同樣的，也沒有一門課程掛過科，愛好唱歌、畫畫，喜歡一個人發獃，討厭吵鬧的場合，討厭香菇，害怕蜘蛛和飛蛾.....”
如數家珍，簡單的如同報菜名一樣，報出了彥漠簡單的一生。
“最重要的，沒有一次違章記錄，哪怕是騎行或走路時逆行，甚至在學生時期沒有抄過一次作業，這些都是我們所需要的優秀品質。
對你的評價很高這不是假話，決定錄用你也不是什麼拍拍腦袋的草率決定，我們需要善良守序的人。”
似乎是想讓彥漠有更多時間反應，說到最後他再一次放慢語速。
此時，彥漠再蠢也發現不對勁了，他似乎被人調查了個通透。
‘也難怪，這下就能說的通了，’彥漠又想起門口瞅見的那道背影。
明明在網上能夠搜索到的所有信息都表明這家公司是知名醫藥研發企業，為什麼會在門口碰到大學考到重點理工學院物理系的劉野？
又為什麼園區里引路的是什麼社會心理學博士？
為什麼園區里人員如此稀少，而一路上把警惕心提高到最大的自己後半段路程會嚴重跑神，稀里糊塗來到這裏，沒有發現異常....
‘無論是精神類藥物，還是心理暗示....’彥漠努力讓自己停止在這方面往深處思考。
當務之急是現在，面對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這裏不對勁，’
想到種種的彥漠突然一陣眩暈，心跳加速，隨之而來的是腸胃的陣陣絞痛，彥漠只得蹲下身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吞咽口水。
但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反應過來的時候，彥漠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不如喝杯水，冷靜一下。”對面的孔屹很快將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掩飾過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面。
‘喝水？哪裏有什麼水，不，不對...”
瞥見了桌面上右手邊彷彿突然出現的水杯，知道自己狀態出現問題的彥漠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彥漠並未開口，而是全身繃緊，盯着眼前已經鬆開西裝衣扣的男人。
盡量的分出一半注意力飛速觀察着，整間屋子，以及屋子裏的一切。
‘這裏太詭異了，得想辦法離開’
心裏想着，右手移向桌上彷彿突兀出現的水杯，左手不慢，趁西裝男注意力在右手時伸進口袋，準備用出發前設置好的一鍵撥號。
“要談談嗎，在你用那杯熱巧克力潑到我臉上之前。”
彷彿所有行動被對方洞悉，彥漠泄氣一般，放鬆了全身肌肉，塌在了椅子裏，“那就說說吧，我這種人究竟有什麼值得你們這麼大費周章的地方。”
左手插在口袋裏並未取出，仍舊點下了一鍵撥號，右手端起水杯緩緩送到嘴邊。
突然
“嘩——！”
彥漠將整杯水向對面潑去，站起身準備拔腿就跑，‘管你什麼理由，大不了以後一起全家人搬到內地生活，任你手眼通天，就不信你還能明目張胆做些什麼...’
可眼前的一切，令彥漠不自主的睜大了雙眼。
只見潑出去的還冒着熱氣的水突然變得猶如失重般緩慢，在空中極短時間內氣化，又凝華成一隻只藍色的冰晶蝴蝶，在一束藍光照射下飛舞了數秒，再次破碎，升華消失。
“那麼，可以談談了嗎？我沒有惡意，我能夠做到的事遠不止你剛剛看見的那麼簡單。而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那裏，相信你也能夠體會到我們的誠意。”孔屹坐直了身體，雙手交叉在嘴前，雙眼直視彥漠。
彥漠只得坐了回去，好奇的擺弄着手裏的水杯，水杯上印着幾個奇特字符。
‘沒見過...’
但並不妨礙彥漠理解它的意思。
“水蝴蝶”三個字突然浮現在彥漠意識里。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彥漠把水杯放在桌上，看着杯上字符不斷發生變換。
“涼白開”、“山泉”、“鐵觀音”、“可樂”、“熱巧克力”...
而杯中之物也隨着字符變化時而冷時而熱，時而渾濁時而清澈。
眼下之事已然超出了彥漠認知，他知道對面的人就算對他抱有惡意，反抗也只會是徒勞。
何況，這一切已經徹底勾起彥漠的興趣。
‘說不定，這裏可以，找到我失夢的原因....’
一向秉持中庸之道的彥漠突然覺得今天就算自己折在這，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
朝聞道，夕死可矣。
儘管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斷衝擊着彥漠的三觀，但彥漠覺得，如果今天自己真的溜了，可能會後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