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月光
從有記憶開始,郁千飛便是顏暖身邊除父母外最親密的人。
在那個電子設備還不太發達的年代,同一個小區裏的孩子彼此之間都很熟悉,從幼兒園回來會聚在一起玩耍。
顏暖從小便內向,不擅長與人親近,沒有太多朋友。他總習慣跟在郁千飛後頭,郁千飛上哪兒,他也上哪兒。
郁千飛掏鳥窩,他在下邊扶着樹;郁千飛打架,他在後頭瞪人;郁千飛偷吃的,他也要分一杯羹。
郁千飛對他說“你好像什麼用都沒有”,他默默聽着,一聲不吭,暗暗難過。
可他不跟了,郁千飛也要不高興。郁千飛不許他鬧情緒,上哪兒都要拉着他,若他不從,郁千飛就耍賴。
這小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能當著一眾大人孩子的面在地上打滾尖叫,非常丟人。
到了兩人升上小學,顏暖逐漸意識到,郁千飛可能只是需要一個觀眾來見證自己的種種英雄之舉。
他把這個觀點告訴郁千飛時,郁千飛嗤之以鼻。
“有沒有觀眾我都是英雄。”他說。
“英雄為什麼要把手插在別人的口袋裏?”顏暖問他。
“因為你暖,”郁千飛沖他嘿嘿笑,“你是英雄的專屬暖寶寶。”
郁千飛怕冷。
一到冬天,他的手腳便凍得冰涼涼的,偶爾還會生凍瘡。
為此,他偷偷和顏暖後座的同學換了座位,上課時整個身子趴在桌上,把手插進顏暖的咯吱窩,在顏暖耳朵邊唱自己編寫的“暖寶寶之歌”。
歌詞單調,演唱走音,非常難聽。
顏暖聽了許多個冬天,他們在那些日子裏形影不離。
直到他發現,他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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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她提過,你們有一陣子經常聯繫,是不是?”郁千飛一臉瞭然地看着他。
顏暖欲言又止,沒作答。
“至不至於啊你,都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現在還裝,”郁千飛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啤酒灌了一大口,“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但你們沒有在一起。就是那麼簡單的事兒,我說得對不對?”
大錯特錯,偏偏又讓人無從解釋。
顏暖搖頭,說道:“既然是猴年馬月的事,為什麼還提?”
“因為想罵你,”郁千飛說,“就算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也沒必要躲着我吧?我當初再喜歡她,跟我們倆之間的感情能比較嗎?你有必要為了這麼點事躲那麼遠?”
顏暖皺着眉看着他手裏的酒杯,說道:“少喝點。”
“她都告訴我了,”郁千飛並不理他,繼續說道,“說她跟你表白了,你說不合適。”
“……”
“我早該知道,我那時候約她,她總問你在不在,去不去,你沒空她也沒空,”郁千飛笑着搖了搖頭,“現在回頭想想,挺慚愧的,害你們有緣無分。”
“跟你沒關係,”顏暖說,“也不是因為她。我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顏暖清了清嗓子,把想了一下午的借口說了出來:“因為決定了要出國,怕你太煩人跟我鬧,才不提的。”
郁千飛看着他:“就這?”
“嗯,”顏暖點頭,不敢看他,“就這。”
“你有病吧,我看你就是有病,”郁千飛拍桌子,“就這?就這?這麼多年杳無音信,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就這?”
說完,他拿起杯子:“你小子今天必須請客了。”他仰頭一口悶了裏邊剩下的酒,之後依舊無法順氣,搖着頭說道,“真是離譜,我能被你氣死。”
“你少喝點。”顏暖說,“昨天喝多了和智障似的。”
“我就喝,我挑貴的喝,”郁千飛說著沖服務員招了招手,“麻煩加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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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暖確實主動聯繫過白黎很多次。
白黎知道郁千飛的近況,還願意花時間跟他閑聊。托她的福,顏暖知道了郁千飛大學入學懷着萬般不願被調劑去學了獸醫,知道他大一下半學期就順利脫團和年長一歲的漂亮學姐談起了戀愛,還知道短短三個月以後他就悲慘被甩。
他很多次都想和郁千飛本人聯繫,可不敢。
郁千飛偶爾會在社交平台上說些廢話,盛讚女友溫柔可愛,哭訴被甩悲痛難忍,也會大半夜感慨不知真愛究竟在何方。
顏暖知道,若他們聯繫上了,郁千飛一定會把這些話單獨說給自己聽。那太可怕了。
他對郁千飛的了解止於大二的下半學期。
白黎對他表白了,然後又把他拉黑了。
在那之後的歲月中,郁千飛終於逐漸退出他的人生舞台,只在極偶爾時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醒來后,他會有些許感慨,卻並無太多波瀾。
無疾而終的初戀註定在人的一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但過去的終歸是過去的。
本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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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就分手了,”郁千飛長嘆一口氣,搖着頭喃喃,“現在想想,確實是緣分沒到,不合適。”
顏暖皺着眉看着一旁的空酒瓶,趁着郁千飛不注意,往他的杯子裏倒了些汽水。
“你呢,”郁千飛問道,“你這些年怎麼樣?你現在有對象嗎?”
顏暖搖了搖頭。
“那我就平衡了,”郁千飛說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很快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歪着頭眯起了眼,“怎麼這麼甜?”
顏暖假裝沒聽見,低頭自顧自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