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猜猜本章里有誰
“西格瑪,西格瑪——過來過來,我有一個好玩的東西給你看!”
“什麼東西啊……等等,你先把那個狐火拿遠一點!”
正在電腦上面敲字的北原和楓聽着身邊亂成一團的聲音,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習以為常地把咖啡拿到唇邊喝了一口,繼續整理着這段時間自己寫的東西。
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要發生,他都快要習慣了。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白狐狸這段時間似乎對逗弄西格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天天都追着他跑。
至於西格瑪?他在知道狐火可以把人變成狐狸后就對對方身邊纏繞的火焰產生了極大的警惕心理,讓滿肚子壞心思的狐狸遺憾了好久。
至於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嗯,這件事情說出來就有點不太禮貌了。
反正北原和楓已經把頂着對狐狸耳朵發懵的西格瑪的照片給拍下來了,而且笑眯眯地表示這張照片要好好保留。
“北原!”
最後是狐狸仗着自己的身體優勢,把西格瑪撲倒在毛絨絨的米黃色地毯上,和西格瑪一起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雪白的絨毛在金色的光塵里亂飛亂飄。
它滿是笑意地眯起眼睛,用尖尖的狐狸嘴碰了碰西格瑪的額頭,然後轉過頭喊起了旅行家的名字,聲音中帶着雀躍的歡快:“你想不想看西格瑪拖着狐狸尾巴的樣子?”
“?你不說話是會死嗎?”
西格瑪聽到這句話后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質問了一句后撲上去捂住了狐狸的嘴。狐狸則是一邊“嗚嗚”地大喊大叫着,一邊和西格瑪扭打起來——不過說是打架,其實他們也就是在厚厚的地毯上面打滾罷了。
北原和楓淡定地喝了口咖啡,有節奏地敲打着鍵盤,連頭都沒有回,唯一的感覺就是家裏彷彿多養了一隻可以陪小孩玩的狗。
有妖怪打了一個哈欠,身形如同影子一般地落在屏風上面,然後重新變化成了陰影,去聞屏風上面畫著的花。
樓上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但很快又重新消失不見。被稻荷神掛在牆壁上面的大串大串的狐狸繪馬自己搖晃了起來。
自從百鬼夜行的日子過後,也不知道狐狸在那裏做了什麼樣的宣傳,北原和楓就感覺自己身邊的妖怪越來越多了。
不過這些傢伙還是有點膽小,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會和他見面,像是只打算在這裏佔據一塊小小的安全地盤生活,和他做一個屋檐下的鄰居。
旅行家也不在意它們的不請自來,有的時候還會請它們吃一點東西:
比如說在窗台上面灑些烤好的堅果給家門口的梨花樹上做窩的八咫鴉;在房屋裏的角落放一盤羊羹給不知道藏在哪裏的狸貓;在家裏的倉庫中放一盞裝滿油的油燈給油赤子……
有的時候他也能在家裏撿到一些小果子和看上去很可愛的小石頭,甚至有一次還哭笑不得地發現了一隻肥嘟嘟的死老鼠——不用猜都知道,這大概是那隻狸貓乾的事。
“我在寫書呢。”
北原和楓聽到這些動靜也不擔心,只是抬頭微笑着說道,不只是自言自語,也是說給身邊的妖怪和風聽。
屏風上的影女歪了歪腦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然後影子蔓延出來,悄無聲息地替北原和楓把咖啡杯里的咖啡倒滿,然後便消失了。
屏風上面的樹在背後落地燈柔和的光下微微搖晃着,彷彿下一秒枝頭便要盛開出帶着光亮色彩的花——那是屏風窺,它正在假裝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妖怪,好繼續偷看呢。
大多數屏風窺喜歡偷看別人的新婚,但它和文車妃更熟一點,也喜歡看書,於是在聽說旅行家會在家裏寫書後連夜搬了過來。
北原和楓用餘光看了眼自己家的屏風,眼中浮
現出無奈的笑意,然後繼續斟酌着寫下粗略的初始文稿。
在日本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寫前世世界裏福克納的《押沙龍,押沙龍》,打算到時候給自己的朋友一個驚喜,但這顯然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他能夠從福克納的靈魂本質上面看到有關的文字,但這也不是直接抄就可以解決的。
姑且不說歷史大事件的變化,因為這個世界許多文學作品的缺失,很大一部分致敬、呼應、引用、隱喻的內容都需要直接換,儘可能地修改成這個世界裏的某些文學作品、哲學思想和著名人物。
還有一部分單詞就是因為某些文學作品的影響而誕生的,這個世界隨着那些作品的消失也沒有出現,他還要找別的詞彙替代。*
要完成這一工程不僅僅需要豐富的知識量,也需要對原版內容與蘊涵的深刻理解與剖析。
這也是北原和楓“抄書”都抄得很慢的原因。
同時他也很慶幸自己當年答應喬伊斯寫的是《尤利西斯》,不是《芬尼根的守靈夜》——前者他多少還能理解些內容,但後者他到現在其實都有一種無處下手解讀的感覺。
不過上輩子能理解《芬尼根的守靈夜》的人也基本上約等於零吧……某種程度上喬伊斯真的是一個拓寬了文字表達極限的天才,以至於後世人的思維都追不上他的文字表達。
“我想想,換成什麼才能不破壞這個語句裏面的雙關……唔,你說有客人來了?”
北原和楓正在苦惱着的時候,一縷風輕輕盈盈地繞了出來,拽住他的袖子,用軟綿綿的聲音告訴了旅行家有人要來的消息。
“什麼?有客人?”
狐狸聽到這句話,最近越來越喜歡熱鬧的它也一下子支棱了起來,肉墊踩在西格瑪的胸口,用高興的聲音詢問道。
“有客人嗎?”西格瑪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眼牆上面的日曆,發現今天的確是原定沒有人上門拜訪的一天,用手撐住地毯坐了起來,順手抓住了狐狸晃到了他鼻尖上的尾巴,把有一個人那麼大的狐狸抱在懷裏。
“西格瑪你偷襲!”
狐狸感覺到自己的尾巴被抓住了,頓時睜大了眼睛,回過頭來抗議,滿臉氣憤的樣子:“你竟然偷襲我這隻幾千歲的狐狸!”
西格瑪嘴角抽搐了一下,徹底受不了這隻鬧騰起來能把臉丟到九霄雲外的狐狸了,直接上手沒好氣地揪住對方的狐狸須子:
“喂,你一個幾千歲的狐狸,欺負到現在記憶長度只有三年的人難道就覺得很有面子嗎!”
“疼疼疼疼!怎麼揪那裏啊!”
於是他們兩個又在這裏打鬧起來了,讓北原和楓在邊上看着都感覺有點好笑,最後一手一隻把他們給分開才消停下去,只是眼睛還在假裝氣勢洶洶地瞪着對方。
“咪嗷……”
躲在箱子縫隙里的狸貓偷偷地看着他們,看一會兒就用爪子不忍直視地把臉捂上,不過沒多久就又重新放了下來,充分表演了何為圍觀群眾的素養。
“要和我一起去接客人嗎?”
北原和楓伸手給西格瑪整理了一下頭髮,把對方翹起來的髮絲勉強按了下去,再把對方的衣服領口和褶皺壓平,摘掉身上和狐狸一起亂滾出來的白毛,這才笑着詢問道。
他已經從風那裏知道了來訪的人是什麼樣子的——從某種意義上還是熟人,不過只是他單方面眼熟對方而已。
“嗯……別帶上狐狸就行。”
西格瑪被擺弄得稍微有點不好意思,有幾次都想要自己動手,但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只是在北原和楓問的時候微微扭過頭,用很輕的聲音含糊應道。
狐狸抖了抖耳朵,對此滿不在乎,目光已經轉移到了窗外飛來飛去的藍黑色蝴
蝶身上了。
“風停了……”
等在電車站的賣葯郎抬起頭,自言自語般地呢喃道,平靜的目光注視着前方,也不管周圍人對他投過來的驚訝視線。
就算是東京有秋葉原這樣的二次元聖地,而且日本對於cspy文化相當包容,但也很少見到這樣穿着和服木屐、臉上畫著紅色紋路妝容、身上戴着劍和藥箱的人。
而且對方看上去真的很帥——那種偏向於妖異的俊美是很容易吸引小姑娘的目光的。
其實這也是許多妖怪背地裏偷偷吐槽賣葯郎的一點:現在都21世紀了,絕大多數妖怪早就變成了現代妖怪,平時打扮穿着和說話方式都已經現代化了。只有賣葯郎,看上去就像是從平安京或者鎌倉時代穿越過來的傢伙。
“有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這樣子也太古板了一點。幾百年前你拿賣葯當借口行走世間也不是不行,但現在哪還有這樣的遊方術士啊?”
在他的身邊,隱匿了自己身形的笑般若嘀嘀咕咕着,那對明亮的眼眸左顧右盼,落在了電車站邊的一個小孩子吃的棒棒糖上面。
“要是把他逗哭了,我可不會幫你。”
賣葯郎用古井無波的口吻說道,一眼就看穿了笑般若的想法。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個笑般若到底是為什麼一直在自己身邊繞來繞去,雖然在百鬼夜行的時候消失了一段時間,但好像自從他到橫濱之後就又遇見了。
“哪有!我有那麼惡趣味嗎?”
笑般若掩飾性地咳嗽兩聲,然後習慣性地戴上了很有欺騙性的微笑,同時用袖口捂住了自己的唇,辯解般地用少女動人的聲音說道:
“不就是把姑獲鳥家那裏的小孩兒逗得變成老虎了嘛。要我說那個孩子還是需要鍛煉鍛煉自己的異能,太不可控了。不過貌似只有人類有異能,我們也教不了什麼……真麻煩。到時候還得找一個人類來教。”
“……”
賣葯郎看了她一眼,知道對方是因為心虛才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大段,於是也沒有說什麼。
不過笑般若明顯不願意放過他。這隻話癆的妖怪只是在心虛后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又重新興奮地嘰嘰喳喳起來:
“哎哎,賣葯郎,我還不知道你名字是什麼呢。話說好像整個妖怪界都不知道你名字啊,你該不會害怕我們拿你名字下咒吧?”
賣葯郎沒有說話。
“誒?不過這也很有道理哦,誰叫你當年用退魔之劍嚇唬我們。我懷疑現在妖怪在人類世界隱藏自己都是因為退魔之劍的後遺症!誰也不想被集齊形真理后砍了啊。”
賣葯郎沒有說話。
“等等,這麼一說你好像還有前科。快說,你是不是特地到橫濱來蹲點我的?我可沒有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啊,哪條法律上也沒有說不準把別人家小孩逗哭。你要是砍了我,我就、就要全天下的妖怪告發你賣假藥!”
賣葯郎沒有說話。
“對了,我跟着你是因為要用我的死來給妖怪通風報信,告訴它們大魔王回來了。你跑到東京來是幹什麼?這裏該不會有不懂行情的倒霉妖怪要被你砍了吧?”
賣葯郎終於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不過說到妖怪,我跟你說啊,前些日子稻荷神終於從東京的天空樹上下來了,結果還是沒回稻荷神社,那群狡猾狐狸翹首以盼了個寂寞,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呃。”
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什麼的笑般若說到最後,終於注意到了賣葯郎的視線,飄在空中的身子凝固了一下,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表情也逐漸轉向驚恐。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睜大面具後面的眼睛,緊張得臉標點符號都快要被她給吃掉了:“等等,你該不會真的要把我砍了吧
?我還沒有變成蛇女我還是個孩子我死了一次暫時還不想再死啊!”
語速真快。
賣葯郎在心裏想到,沒有如對方所想的那樣拔出退魔之劍,而是望向停下來的電車,用平淡的語氣解釋道:“我要找的人來了。”
笑般若大驚失色,壓低聲音詢問道:“你的同夥來了?”
賣葯郎紫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視了對方一眼,突然感覺妖怪與人之間果然是存在某些代溝的,於是乾脆放棄了和面前獃獃愣愣的妖怪解釋,而是直接開口道:
“一個賣葯的人而已,直接這麼稱呼就好。”
風把這句話傳了過去。
“北原和楓。”
此時從電車上面走下來的旅行家拉着西格瑪的手走下來,明顯聽到了對方的話,於是臉上露出一個很淺的柔和微笑:“可以叫北原。這是我家孩子西格瑪。”
賣葯郎沒有回答,而是緩緩抬眸:他能夠感受到,這位旅行家的身上有很重的妖氣。
不過這並非惡妖的氣息,反而都十分純凈,甚至還有神靈和眾生意志的力量庇護着。如果不是對方的身體和靈魂都有“死過一次”的氣息,這些祝福足夠保護他一生無病無災了。
是通過西方神秘學的方法溝通了風嗎?
依靠巫覡道法與風交流的賣葯郎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為什麼能夠讓風的流動出現異常,從而讓在京都的他都感覺到。
與此同時,北原和楓在真的看到對方后也有點驚訝——主要是因為對方從穿着到外貌的畫風都和四周的場景格格不入,有一種次元壁割裂的夢幻感。
“我是來解決你身上的一個問題的。”
賣葯郎在確認對方的性格后,言簡意賅地開口道:“順便帶稻荷神去靜岡。”
北原和楓下意識地轉過頭,捕捉到西格瑪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和不舍,稍微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說道:“是氣候出現問題了嗎?”
“木花咲耶姬最近有點壓不住富士山。”賣葯郎言簡意賅地說道。
現在正好是櫻花飄落的時候,木花咲耶姬作為櫻花之神的力量也會有所降低。平時還好,但是今年的寒意有點反覆,導致櫻花落得更早了一些。
“草。”邊上被嚇了一跳后就變得安靜如雞崽的笑般若忍不住感慨了聲,腳步輕盈地落到地面上,漂亮的臉皺成一團。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聲是在針對富士山的問題,還是針對一個人類家裏養了稻荷神,雖然說養只狐狸當保家仙在隔壁貌似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但果然還是離譜啊!
北原和楓聽到這個回答后也愣了一下,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富士山的確是大問題,而且一旦爆發,影響的可不是日本這一個地方,火山灰要是飄起來,東亞大半的地區都會受到影響。
“還能留幾天?”他握緊了西格瑪的手,安慰般地攥了攥對方的手指,這麼詢問道。
“……”
賣葯郎思索了片刻,目光落在西格瑪的身上,最後還是把時間報得稍微寬泛了一些:“四月半之前就可以。”
木花咲耶姬應該還能再維持一段時間,三月份雖然絕大多數地方的櫻花都要落完,但是四月份正好是北海道櫻花盛開的日子。
“唔,那應該有時間請大家吃個火鍋……”
北原和楓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笑着揉了揉西格瑪的腦袋,邀請道:“今天家裏正好打算煮鹽麹雪花鍋,要來嗎?”
“火鍋火鍋!賣葯郎,是火鍋誒!”
還沒等賣葯郎說些什麼,某些妖怪就先一步激動了起來,興奮地伸手拉着對方的衣服角,一點也不見外地打算蹭吃蹭喝。
這下賣葯郎是真的對身邊的妖怪感到有點無奈,在轉過頭盯到對方訕訕
地收回手后,就對旅行家點了下頭:“那就卻之不恭了。”
笑般若偷偷地看了眼北原和楓,感覺對方應該對自己也混進去沒有什麼不滿,於是心情一下子歡快起來:
“好耶!吃火鍋嘞!”
最近天氣有點冷,正好適合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