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贖人
裝備訂購了,但還需要等一段時間,這需要從歐洲葡萄牙運來。
這是個通訊基本靠吼,傳遞消息基本靠走,警衛基本靠狗的年代。從澳門到葡萄牙,往返一回,沒有個半年是不要想的。
王學軍準備首先,就是接收現成的戰艦。
但和卜利拿督談起這事的時候。
卜利卻拿起那隻蒼白的手指搖晃。
「不不不,我的伯爵先生,我們談的是,我國賣給你戰艦,但當初我們買的水手和士兵,是不包括在內的。」拿督反悔了。
王學軍聞聽,當時就急了。
沒有水手,沒有將士,我要戰艦做什麼?
「不,我要戰艦,更——」王學軍把更字咬的很死:「更要那些水手士兵。」
卜利就拿出來一個標準的無奈表情,聳了聳肩膀:「這個我不能答應。」
傑克趕緊出來打圓場的詢問:「為什麼?」
「因為我們缺少人。您知道,我們的國家真正才有三百多萬人口。雖然統領地(殖民地)廣大,但,白人怕死,黑人愚蠢,根本不如您的大明士兵百姓,可以忍受人所並不能忍受,聰明而堅韌。」
然後有些遺憾的又聳聳肩:「可惜的是,你們講究的是故土難離,不願意到我的祖國去,為我們的國王效勞。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你們的官員,買到了這批人。
所以,這批水手和士兵我是絕對不會賣給你的。」
又加了一句:「不但不賣給您,而且我會稟報我的國王,向您的政府,購買更多的你們的壯丁。」
聽到這話,一幕幕販賣豬仔的美國船,去美國的屈辱史立刻衝上了王學軍的腦袋。
那都是血淚,是屈辱,讓王學軍血灌瞳仁。
突然間爆發,將拳頭一下子砸在拿督雪白的桌子上。
嘩啦一聲,將桌子徹底砸翻。
站在杯盤狼藉里,一句國罵脫口而出:「查你媽。」
卜利愣住了,迷茫的看向了傑克。
傑克趕緊打圓場的解釋:「伯爵的意思是,他不同意。」
「我絕對不同意。不要說我有錢,即便沒錢,也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同袍,被販運到歐洲,去做奴隸。不管是世界的任何地方,都絕對不行。」
「我的伯爵大人,不是讓他們做奴隸——」
拳頭有砸在了下,結果砸在自己大腿上:「炮灰也不行。」
然後血紅着眼睛,咬牙切齒的一句一語:「我可以不要戰艦,但我必須購買,好吧,是贖回我的同胞。多少錢,我出,我不差錢。」
卜利又聳了聳肩膀:「這不是錢的問題。」
王學軍當時甩了袖子:「那好吧,我們所有的生意,就此作廢。我去找西班牙人談。」
這才是命門。
卜利立刻雙膝一軟,就要給王學軍跪下。
二十萬英鎊的生意啊,這是葡萄牙急需的鮮血啊,丟不得啊。
而這麼大一筆外匯,流進死對頭西班牙的口袋,自己的國家就將亡國滅種啦。
「不要啊。」發出一聲,死了老子娘的哀嚎。
「全部賣給我。不,是允許我贖回他們。」
「好吧,好吧,但這價錢——」
「你說。」
水手士兵,一萬英鎊。」
這絕對是獅子大開口。這可是當初向大明官員付出的十倍了。
許傑當時拿出來砍價的姿態——
「成交,給他。」
卜利驚訝的發現,自己不如河馬大開口了。
在澳門的碼頭角落裏,如山一般大明水師的戰艦,孤獨的的在海浪里飄搖,顯的那麼的蕭瑟。
看着他們的樣子,王學軍心在滴血。
大明,都幹了什麼,大明的福建水師都幹了什麼呀。
坐着小舢板,登上了為首的戰艦。
一上戰艦,看到的是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漢人,或坐在甲板上,或遊魂一樣,在戰艦上四處遊盪。
甲板也沒有人清洗,到處是垃圾。
船繩帆索,隨處堆放,走一下,你都得小心自己的腳下,不要被亂麻一樣的繩索絆倒。
王學軍走在船上,沒有人搭理他,連揚下臉瞧他一眼,都欠奉。
船上所有的人,都當他和許傑是空氣。
「怎麼樣?這些船還行嗎?」王學軍只能這樣詢問身邊他說過,略懂略懂的許傑。
許傑這裏瞧瞧,那裏看看。
然後用腳步丈量了整個船隻。
就在王學軍焦急等待他的評估結果的時候,許傑一驚一乍的一嗓子:「好船,好戰艦啊。」
王學軍一哆嗦之後,趕緊詢問:「到底好在哪裏啊。」
「東主,這可是大明為數不多的封船戰艦啊。」
封船?
「這些封舟是福船型。長,闊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艙,前後大桅,長七丈二尺,圍六。按照這樣的體積,足足有三千料啊。」
這時候,一個聲音冷冷的道:「是四千料。」
好久沒有人搭理,冷清的就好像沒有人一樣,這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倒是嚇了王學軍一跳。
扭頭看去,一個穿着破舊軍服的漢子,趴在船舷上,一面眺望大陸,一面冷冷的道。
王學軍就走過去:「你是官軍?」
這個漢子長嘆一聲:「準確的說,是曾經的水師官軍。現在,被連船一起,賣給了葡萄牙了。要不是這種船,和西洋船比不堅固,不能在他們說的大西洋的風浪里戰鬥,估計這時候,我們已經到了歐羅巴洲啦。」
王學軍氣憤的低吼:「賣戰艦也就算了,連官軍也賣?福建水師,瘋了吧。」
「不賣怎麼辦?」憤怒在這個漢子的臉色一閃而過,轉而就是悲傷。
「從崇禎初年,大明禁海開始,片板不得下海之後,水師在朝廷的眼中,就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包袱啦。尤其是我們福建水師,還不如登萊水師呢。」
這倒是,登萊水師負責封鎖遼東,再加上遇到了一個袁可立,發展到最高峰,有水師官兵四萬,大小船條。
可惜,袁可立離職了,登萊水師又被孔有德搶去獻給了滿清。
「福建水師因為沒有任何防禦任務了,軍餉越來越少,錢糧斷斷續續,若不是我們家總兵為了防備倭寇捲土重來,襲擾南方沿海,四處求爺爺告奶奶的化緣,福建水師早就解散了。」
「既然這樣,怎麼連官兵都賣呢?」
「這不是這幾年,倭寇沒有來嗎,士紳富商們見天下太平,也就不願意再掏錢養活我們這幫沒用的廢物。只有賣了我們,才能維持水師里剩下的兄弟吃上一碗稀粥。」
王學軍眼圈一紅,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過你們不必遠離故土了。」
這個漢子這才扭頭看了看王學軍,最終還是凄苦的搖頭:「已經賣掉了,這些船最終還是要去歐羅巴。
我和我們這些兄弟,從父輩接過這條船,幾乎就是在這條船上長大的。有感情了,這就是我們的家。
家走到哪裏,我們就跟到哪裏。最終可能幸運的在一場海戰,或者是悲哀的在一陣狂風中,隨着我們的家,沉入大海。」
不行,這樣的將士自己買過了,怎麼能戰鬥?
王學軍走到甲板的中間站定,岔開雙腿,很有氣勢的對船上所有的人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我,王學軍,是大明的伯爵。我告訴你們,你們不必背井離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