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賤人
奶奶讓他好好讀書，他便沒和奶奶說他在校外打工，只是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說學校給他發錢，這才哄得奶奶肯拿葯、吃肉。
“我還在學校的實驗室里工作，如果成功的話，等這個研究項目結束，就會有很大一筆獎金，到時候帶奶奶去看病！”
秦宇想着還差一點點的實驗，看着奶奶日漸消瘦的模樣，心裏湧起無限的力量。
只要能治好奶奶，他什麼都能做！
“好孩子，奶奶活到這個年紀已經夠了，倒是小宇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好的、穿過好的，都是奶奶害了你啊……”老人語氣愧疚着，要不是她生的那個兒子嗜賭成性，小宇媽媽也不會走，小宇也不至於活成現在這樣。
明明是應該父母疼愛、捧在掌心長大的孩子，卻早早就承擔起整個家庭的責任。
是她一直在拖累小宇啊……
花園酒店的地下三層，喧鬧聲不絕於耳。
“老秦，又來賭錢啊？”一個身量矮小的男人拍了拍來人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
被稱作老秦的男人沒搭理他，只是攥緊了手裏的十枚籌碼朝賭大小，他這次必須贏！
“我賭大！”老秦嘴裏念叨着，拿了一枚籌碼放在大的一側，深陷進去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搖動的骰子。
“開，小。”荷官打開，三個一點。
老秦沒有泄氣，繼續拿了一個籌碼放在大上，“我就不信了一次大也沒有！”
那男人一直站在老秦身後，笑着道：“聽說你這是找趙老大換的籌碼，這次又是用什麼換的啊？”
老秦扭頭冷冷瞥了一眼老金，沒好氣道：“滾開，別擋了我的賭運！”
老金被推了一把，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得諂媚：“給兄弟說說，我這不是手裏也有點緊嘛，要是能換籌碼，我指不定也能把之前輸的賭回來啊。”
那邊荷官開了結果，又是小。
老秦手中只剩八個籌碼了，扭頭看向老金，“是不是我說了，你就會走了？”
見他肯開口，老金連忙點着頭，臉上笑意掩都掩不住：“自然自然。”
老秦擺擺手，示意老金附耳過來。
老金湊過去，細細聽完，扭頭看着老秦，五官直接皺到了一起：“老秦，你這也太狠了，虎毒且不食子呢！”
“哼，你懂什麼？只要贏回來了，不是屁事沒有！再說，缺了一個不是照樣活？！”老秦見他畏畏縮縮的膽小模樣，嘲諷着：“做大事者要有膽量！”
老金對此不置可否，只是低着頭快速地走出了地下賭場。
老金和老秦是一條巷子裏的老鄰居了，從父輩起就認識，說兩人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
說起來，這賭場也是老秦帶他來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似乎是老秦從外省務工帶了一個女人回來之後，就學會了賭錢，一天就能贏好幾萬，帶着他也過了一段好日子，那時候江城的酒店都被他們吃了個遍。
然後他也眼紅，跟着賭。
只是家裏的老婆管得嚴，他勉強攢很久私房錢才能賭一次，還總是贏不了。
為此，不知道跪過多少次遙控器了。
後來，老秦越賭越大，連那個女人也管不住，家裏的錢全部拿去賭，連老太太的棺材本也拿去賭，女人受不了留下3歲的小崽子就跑了，剩下老太太一大把年紀去做清潔工賺錢、帶孩子。
老秦沒人管樂得自由，把傢具、車子、房子都拿去換了籌碼，有時能贏些錢回來帶他瀟洒，有時穿個貼身短褲就回來了。
後來，老秦認識了趙老大一伙人，“只要你有，只要他收”，在老趙那裏什麼有用的都能換錢。
聽說小崽子當初考上一中的名額都被賣了。
巷子裏沒人說老秦好話的，之前老婆還讓他離老秦遠一點，他沒聽，畢竟只要老秦贏了錢就帶他去酒店吃香的喝辣的，他哪捨得離開呢？
現在看來，老婆說的真有道理，這老秦真不是個人！
老金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還沒進門，一隻拖鞋直直地飛了過來，“金大壯！你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
眼看着老婆又要發飆，老金趕忙上去，小聲討饒：“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和老秦來往，你就直接把我閹了！”
老金媳婦手裏要打下去的鍋鏟也一滯，出口的話還是不留情面：“哎？怎麼回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往日我那般說都不聽，今日倒是想通了？”
“老婆你別說了，我哪知道老秦是個那麼狠的人啊？”老金回頭看看關好的院門，小聲把今天的事兒說了一遍，老金媳婦也嚇了一跳，“他真的那麼狠？！”
老金苦澀地點點頭，“可不是嘛，要是再和他走得近，指不定哪天被賣的就是我了。”
老金媳婦沒搭話，看着老金若有所思。
“老婆，你說是不是？”老金還遲鈍地看着自家老婆，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緊張。
誰想到老金媳婦一鍋鏟敲在他腦袋上，“是個屁！我說沒說過不准你再去賭場了？！明知故犯是吧？兩個小時，別吃飯了！”
說完，利落轉身進了屋子，扔出來一個遙控器，氣鼓鼓地去繼續炒菜了。
老金的臉色愈發苦澀，“不是，兩個小時倒是沒什麼，晚飯得吃的啊，今晚可是我最喜歡的筍子炒臘肉啊，還沒進門就聞到香了……”
“誰叫你惹媽媽生氣了。”老金的女兒正讀大二，學校就在附近，天天回家吃飯，今天一推開門就見着自家爸爸跪在院子裏，肯定是做了什麼媽媽不原諒的事兒了，她都習慣了。
老金看着自家漏風的小棉襖，想着巷子尾的另一個小崽子，似笑似哭：“金小綿，爸爸對你真的不錯了。”
金小綿放下包，敷衍地點點頭：“對對對，對我真的好好哦~”
心有千言，但又不敢給女兒說，怕嚇到她，只好自顧自地苦笑兩聲。
還好老婆管得緊，不然說不定他就是下一個老秦了。
老金遙望忙碌的廚房，喊了聲：“藤兒菜別熗炒，要蒜泥的！”
那邊有個中氣十足女聲回到：“今晚沒你的份，給我跪好了！”
“哦……”老金苦澀。
沒一會兒，廚房傳來蔬菜下鍋的聲音，老金聳聳鼻尖，又笑了起來，老婆還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