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第八章
第八章
故事很長，她並不知道從何處說起，希望二人不要嫌她啰嗦，她緩緩說道：我以前的公司不是一二三四，也不是六七八九，是一家雖然總體規模排不上名次但是在飲食這個行業里也是排在前列的公司。我們做普通的大眾美食，也和一些前沿科技公司合作開發基礎食物，基礎食物完全不同於大眾食品，與其說是食品不如說是用於休眠艙，恢復艙的營養液。這與傳統的食品有很大區別，一直以來是最神秘的廚房，入選的廚師更多的是化學師。因為對星際旅行這些前沿科技不可或缺，所以這裏利潤最豐厚。公司想要躋身前列，當然要佔據一席之地。一次偶然的機會，神秘廚房的大廚師品嘗到了我做的甜品，還把它加入營養液中，意外的是竟然效果出其不意的好。
他找到我談話，並索要了我的配方和工藝。我這才知道神秘廚房的工作方式完全不同。所有用料有嚴格的定量規定，能用合成的不用天然成分。可是傳統廚師用的就是天然成分。我如何定量？成品的性能評判是儀器檢測、數據說話，而不是廚師的舌頭說了算。他拿去了詳盡的配方和工藝也無法完全重現。就是我去做，也不是完全重現，只能說勉強有的能用上，有的也不行。具體哪裏不行，大廚師能告訴我的也就是儀器檢測數據不在指標範圍內。儀器檢測數據我也不懂，我只知道我的舌頭。他讓我做了無數次，結果仍然是這樣。
本來事情做成這樣也就這樣了，偏偏此事事關重大。我做得不耐煩了也就打算擱置，我還依舊做我的傳統甜品。沒想到有一天我們老闆竟然因為這件事找到我，我們老闆問我明年公司要創業績要怎麼做。我說我們都勤快點兒，調查部的多調研大眾喜歡什麼口味，然後廚師抓耳撓腮的多想幾道新品？顧客多了自然業績也就上去了。
老闆搖了搖頭：還停留在口味上，格局太低了。
我又說，那我們站在更高一點的位置，飲食是服務行業，吃來吃去也就是酸甜苦辣這幾個味道，要不我們增加飲食的趣味性和知識性？找點美女帥哥，加入歌舞，讓顧客在藝術中品嘗美食，然後還能獲得藝術的熏陶？
老闆還是搖了搖頭：還是太低了。沒有突破，沒有創新。給你點提示，要站在時代的前沿。
這我就不懂了，我就是個時代中的人，哪能站到前沿去。要創業績，實在不是我能想到的。
老闆確實比我更前沿。他說一道新菜才賺多少錢，左來右去讓全世界的人都來餐廳吃也賺不了幾個錢，何況什麼菜能吸引全世界的人都來。還不如做配方，讓全世界開餐廳的人都用我們的配方。
我一聽，這老闆就是比我們高明。那就是做料理包唄，這也不難，好不好吃就是另一說了。
老闆說好吃不由你說了算，廚師就是一些對味道有獨特見解的人，大眾還是吃不出來的，他們信普遍的宣傳多過信自己的舌頭。我們做全產業鏈的服務，賣的不再是一盤菜，而是一個餐廳，料理餐廳。想開店的人，直接買我們的料理包，通過簡單的后處理，就能上菜了。
雖然一個對自我有高度要求的廚師對做料理包食品是不顧一屑的，但是老闆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容不得我反駁。我心裏不願意做，就說：那需要老闆資金投入大力宣傳了。想想真是好笑，東西好不好吃，靠吹，不是靠嘗。
老闆說當然不是這麼簡單，低端的料理包才值幾個錢，誰不會做。任何一個行業要想賺取第一桶金，那必是佔據了前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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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所不能。現在我們是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們有機會和星際旅行合作，這就是前沿。人類的未來，不再是局限在地球，而是要走向廣袤的太空的。
我聽到這裏才明白，原來老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終點站在這裏啊！我當時已經被點燃激情了，熱血已經沸騰了。我猛烈地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做，我一定繼續和神秘廚師加強合作，不遺餘力、殫精竭慮、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努力突破關鍵技術，解決技術難點。
老闆語重心長地說遇到事情不能有畏難情緒，你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要克服困難迎難而上。有困難想辦法去解決，務必要拿下星際旅行的營養液！
我深知此事難度太大，當然離不開老闆的總攬大局思想的指導和全力支持，我算個什麼，一個甜品師傅而已，對星際旅行是個什麼玩意兒還停留在大眾科普的階段呢，哪敢接這個重擔。
老闆倒是很開明，把手裏的大雪茄放在煙灰缸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加強個人業務素質學習和能力培養，你先去神秘廚房學習，先對營養液的生產有個認識。只是你也知道神秘廚房選人相當嚴格，我也是破例讓你進去，你不要辜負。
我當時就差感動得熱淚盈眶。
小魚兒頗有不解：你都把配方和工藝交出去了，別人去重複和你重複有什麼分別？你們老闆還是讓你去，可見還是重視你的。
元喜撅起了嘴，表示不同意。
伊麗莎說：廚師的配方和工藝哪有那麼精確的，就是燒個鍋，開大火，都燒三分鐘溫度也不一樣的。切個青紅椒，還有個大個小的。
元喜笑着，很滿意這個懟。
伊麗莎接著說：不過我還真從神秘廚房學到不少，他們真能做到那麼精確。說實話，我有的時候漫不經心，做出來確實有失手的時候，大眾吃倒是不影響，對營養液來說確實太粗糙了。在那裏真不是廚師的強項了，什麼東西好不好吃是其次，穩定才是第一位的。鹽用天平稱過，不說了，油也稱過，沾在量具上的那一點也要計算在內。學習了好久總算是適應了那一套工作方式了，可是用料完全變了，全是化工合成的一瓶瓶的溶液，不再是天然的材料。我把所有材料都重新嘗過，建立全新的感性認識后再轉換成我熟悉的味道，再研究如何做出新的味道。即便是這樣，我總算能用合成材料做出想要的味道了。
然後大廚師才告訴我，星際旅行的營養液其實並不需要味道。那些人都是睡着的，吃東西只是為了維持身體的基本新陳代謝，味道是怎麼樣其實並不重要。
伊麗莎說到這裏自己都忍不住自嘲：唉，早知道如此，他們要我來有何用？天生了我，我唯一自豪的天賦也就是舌頭對味道很靈了。加上後天的勤奮努力，能用原材料組合出想要的味道，原來是用天然的原材料，進入神秘廚房變成了用合成的材料。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如此，當初真何必選我的甜品？
大廚師也困惑，當時只是偶然的機會用了我的甜品做實驗，正好維持了實驗對象的生命系統。我還真以為是我對味道的精準把控迎合了某位人士的特殊喜好。原來重點就不是在味道上。我說我想見見這位實驗對象，幾經周折倒是見到了，他只是一個躺在營養艙里，渾身插滿管子的沉睡的人。只有一個結果說明我行，經過加速實驗，用我的甜品配製的營養液能讓他活着而不產生其他不良反應。
小魚兒也詫異了：僅此而已？
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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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已。大廚師說了很多，實驗對象即使進行高強度思維訓練也沒有產生營養不良，在營養艙的長期生存也沒有出現不匹配不適應，代謝產物也可順利排出並且循環利用等等。這些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甜品行，也不知道我怎麼一個正常操作就不行了。我用合成材料配製出來的營養液只是味道不能保持和之前一樣，這是一個廚師的頂級把控技能，至於營養艙那一套，我真無能為力了。
然後你們公司就沒接到這個訂單，也就業績滑落，然後很多同事就失業了。你算是辜負了老闆的期望，只能重新找工作。元喜快速接著說：後面的我們能猜到了。你來到小鳳卓，正好趕上小魚兒要吃蒼蠅。
元喜不想伊麗莎說太多，可是伊麗莎並沒有意會到這一點，她苦笑了一下說道：並不是，我們公司接下了星際旅行的訂單。用一種極為殘忍的方式。如我所說，我並沒有多厲害，還是做慣了神秘廚房的人更了解其中的奧秘。另一位廚師洞悉了我的全部配方和實驗過程之後，他提出了一個取之於斯用之於斯的方案。
伊麗莎看着元喜良久：就是吃什麼補什麼。
元喜已經作嘔了。
他們就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方式，企圖接下星際旅行的訂單，為了讓事情進行得更順暢一點，老闆在另一個城市重新成立了一家新的餐廳，把這家餐廳整體包裝，打包賣給星際旅行。以後的殘忍就是星際旅行自己的事了，老闆賺了這筆打包費全身而退。
小魚兒仍然聽得不太明白，儘管他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殘忍的猜測，不過想想那未免太殘忍，他否定了這種猜測。
星際旅行的人發現此事確實太殘忍，他們也只能吃了個啞巴虧，加上前期他們是認可我的甜品的，只能重新讓我實驗以替代此殘忍。那一段時間我近乎瘋狂，我活着的每一天都知道殘忍在發生，看着一桶一桶的營養液裝車，再想着它們被裝載，再通過精細的管道泵入一個個在無知中沉睡的生命。他們是人類的未來，供養他們的卻是今天的人類的骨血。
我決定揭發此事，儘管很多人和我講過大道理，什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人類的發展就是今天的人供養下一代，然後子子孫孫無窮無盡。但是這樣的發展有什麼意義？人類該有個群體意識，我們的未來要做什麼，要走向哪裏？
星際旅行擱淺了，事關重大，已經全身而退的老闆也被抓了回來，還有很多當年涉事的同事。我自然是吸引了很多仇恨，總算世間有正義，我竟然只是失去了一份工作，並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處罰。當年也是經過了複雜的思想鬥爭的，我知道我那麼做的後果。我心灰意冷了很長一段時間，打算此生就流浪了。我仍然堅持一個廚師對味的追求，並且決心從此不再改變。哪裏喜歡我的味道我就去哪裏，這裏不喜歡了我就換一個地方讓我的味道繼續有人喜歡。
聽到這裏誰不為之感動！這是一個追求自我不變的人的故事，不惜違背他的周圍世界也要堅持自我認同的真理的勇者的故事。小魚兒也動容：然後你就來到了這裏？
故事講完了最悲壯的部分，伊麗莎笑着說：來這裏還更巧呢。說起來也奇怪，我當時明明不是打算到這裏，我要去另一個城市的，訂票系統大概出錯了，把我送來了這裏。當時也奇怪，我身上並沒有多餘的錢，還準備睡兩天橋洞的，正好小鳳卓的老闆來找廚師，我還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是廚師。包吃包住還不筆試面試翻查過去的經歷，也就他會要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