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 第六章

采玉 第六章

第六章

宋能聽到他們說的話。所以他並不算真正的沉睡,不是那種與世隔絕、不聽人間風雨的沉睡。聽說他的腦子與元喜的不一樣,他倒是警覺了一下,很快又聽說他和其他人的一樣,就又繼續睡着。他就是在睡眠里也知道自己在睡着,只是他沒有那麼強烈的表達願望,也就沒有掙扎着醒來。反正睡着很安逸,也很穩定,何樂不為?醒來還要擔心醒不來,在夢裏倒是完全沒有這個擔憂的。

也許他是在裝睡,所以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肖醫生等人已對此情況見慣,所以並不心急火燎的叫醒他。急的只有小助手。

她看着並不着急的元喜等人,更急了。只是她無法強迫元喜做什麼,更不能強迫肖魚二人。看來真的得用終極方案了,這並不是一個成熟的方案,沒有實施過,成功與否、風險自不必說。她需要元喜的建議。

換腦。

那不行,那相當於換了個人。那個人並不會有宋的思維和記憶。元喜給了她一個比喻:你這相當於去外面隨便抓了個人,給他取名叫宋。

那就換個身體。

問題又不出在身體上。蘿蔔爛根兒了,剪掉葉子換上洋蔥的葉子有用嗎?

那...那總得換點什麼吧?趕緊拿出個方案來啊!

瞧你這急的,病急不能亂投醫不是!換換換,你這是比外科出身的人還簡單粗暴啊,他們信奉割以永治,你這是換以永治。元喜都不知道怎麼反駁這種無稽之談的荒謬。

肖醫生說:你別拿我舉反例好不?

元喜忙訕笑:哪裏是反例,我說的是外科精神的宗旨,可不就是哪裏壞了割哪裏......

肖醫生擰着她的頭說這裏不是也壞了嗎,來讓我給你割掉......

元喜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腦子和別人不一樣,忙心虛地躲開:沒壞沒壞,蘿蔔長歪了也是顆好蘿蔔......你沒聽說過歪蘿蔔還更甜么?

小助手並無心聽他們的話,她只有一個目的,她要宋醒過來。他們還在那裏雲淡風輕談笑風生,她的崩潰就在那一刻,她放棄了往日的矜持穩重,像一個撒潑的農婦猛烈的地搖晃着死去的嬰孩,她也猛烈地搖晃着宋:你醒醒,你醒醒,有重要的彙報!大事情!

宋還保持着沉睡的優雅。

元喜和肖醫生面面相覷。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小魚兒終於開口了: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換個身體還真是個辦法。值得一試。

真的么?怎麼試?小助手終於找到一絲希望。

真的只是試,能不能行完全沒有把握。我覺得他沉睡雖然表面上看和身體沒有關係,但是人是一個整體,大腦深知身體無恙才會不發出醒來的指令。如果把他的大腦剝離出來,讓大腦有危機感,大腦試圖指揮身體的時候發現命令下達不了,就會加強指令,逐漸加強,強到讓沉睡的骨骼肌都睡意興奮的程度。

就像是人在睡着的時候有時會突然一個抽搐!肖醫生說道。

對,就是這樣。只是試試,算是一個辦法。小魚兒說。

你的意思是把他的腦子和身體分離?腦子活在培養皿里?元喜一拍肖醫生:兄弟,這是個大工程啊!

肖醫生知道此方案雖簡單,實施難度卻不小:我一個人當然接不下來。我這麼久沒持刀了,還是讓專業的人來辦專業的事。

小助手有更專業的人,這是一項秘密開始了多年的研究。在某個地下基地里,那裏有最為適合的培養皿,宋的完全克隆體。

索倫星神的第一次永生轉變的一半就始於此。沒錯,即使在那個時代,克隆人仍然是非法的,是正統實驗室無法開展的,是律法絕不允許的。不過,敢於和有條件遊走於律法的前沿的人,在每個時代都有。寧輝就是。

他締造的thefifth並不全是拿點黃瓜胡蘿蔔打碎,離心取上清液。想當年,他也是風雲一時,在科技上有頗多建樹。最讓他驕傲的當屬此。

他喜歡女人,不

(本章未完,請翻頁)

僅僅是喜歡她們美麗的容顏,更喜歡的是她們能為他帶來含有自己一半祖產的下一代。他從那些決定一個人性情的關鍵基因上精心挑選着最像自己的那一個。他最滿意的是宋。早在宋的胚胎時期,寧老闆就開始取樣,全面監測各種生化數據,他秘密製造了宋的完全克隆體。他並不以為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當,他生的,他給予他一切,他當擁有絕對主宰。儘管律法並不這樣制定。那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世人不知道,就沒有違背為大眾制定的律法。或者說律法是寧老闆制定的,也由寧老闆解釋,他只要把律法制定和解釋得足夠複雜就行了。

他唯一恨的是為時已晚,他無法製造自己的完全克隆體。所以他現在只能躺在冰冷的冷凍艙里。他和宋有一個牢固的契約,他寄厚望於這個契約,有一天宋要找到辦法來喚醒他。

小魚兒想到的,寧老闆早已想到。只是完全克隆體一事高度機密,小助手是寧老闆欽點給宋的人,僅她知道。

此方案很成功,在精密的高科技下,數月後,煥然一新的宋就回來了。新的身體居然比舊的還好,他的大腦應該是從深處感受到了嚴重的危機,他思維更敏捷大腦也更有活力。

小助手輕蔑地嘲笑元喜:你不是說換身體不行么?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怎麼做到的?

元喜腦袋微微向右傾斜,眉頭緊鎖,思索良久不得不承認:行就行唄,行是好事兒。我哪知道得那麼多,不過是推測不行。

你就是太喜歡否定別人,太自大,聽不進去別人的意思。謙虛一點,對你沒壞處。小助手憤恨中帶着得意,得意中又帶着嘲諷地說到。

她鬱悶了好幾天,甚至陷入了對自己的懷疑。肖醫生看她那樣子是真的難過了,他帶着她走在生命中心的小道上,旁邊就是她喜歡的滿牆的爬山虎,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出去走走,看看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是肖醫生的秘訣。這對元喜應該也有用。

誠然,元喜知道自己的確不是個謙虛的人,甚至說有點驕傲。世界很大,她很小,她不知道的、沒見過的、沒經歷過的還很多。比如雷厲風行、高瞻遠矚的寧老闆,比如深得其真傳的宋。置身大千世界,她渺如沙粒。比她厲害、比她深諳其道的人當然很多,畢竟當年,她只是一個剛能混上飯吃的人。

元喜聽聞小助手的話時頗有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假如,假如她沒有遇到宋,她的今天完全不一樣。她將默默無聞地在茫茫人海中度過時光,縱有豪情壯志也沒有施展的舞台。她反思,在對待宋沉睡這件事上確實有些不盡責。不過她確實疑惑,換個身體大腦發現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就會重新激活動力?還是徹底的煥新活力。不是她不盡責,這是真的沒有道理啊。在前期的喚醒中,他們模擬過加速墜落,第一次宋醒了,後面再試幾次就完全沒有用了。照這個理論,換個身體如果是更大程度上的失控,那持續的時間也不會長。

可是這次似乎是完全解決了沉睡的問題。宋和正常人一樣入睡、醒來,彷彿他從未有過此症。

儘管沒有道理,事實就是勝於雄辯。元喜只有自己疑惑。

肖醫生聽了她的分析哈哈大笑:別想那麼多了。也許推理有問題。

怎麼會?哪裏有問題?元喜問道。

這...我也想不出來哪裏有問題,由得小助手去說吧。宋也沒怪你不是。他好了就是了。肖蕭想起小魚兒說的不要和元喜講推理,你是永遠講不過她的。他又試探性地說:也許是還有什麼理論沒研究透的,學無止境,加強學習吧。還有個體差異,你也看到了宋的腦子和你的就不一樣。

元喜仍然覺得疑惑,她很認真地看着肖醫生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自大?很喜歡否定別人?

肖醫生尷尬地笑了,他想說確實有點,出於職業習慣他只能說:這哪有的事兒?你就沒否定過我啊,對我都是肯定,oh,yes,yes的。

元喜好像終於放心了,半自言自語半回答地說:這倒是。那是因為你的話本來就值得肯定。你從來沒說過像

(本章未完,請翻頁)

小魚兒他們那樣能立刻激起我反駁的東西。他們說話要麼就不過腦子,要麼就過過豬腦子。

肖醫生笑了,也許他真是被愛蒙住了眼,小魚兒的話明明通過實踐證明了是可行的啊,怎麼就成過豬腦子了。只是他並不想元喜繼續陷入自我否定,所以他只能暫時委婉地迴避一下正面回答:對朋友也要適當地友好一點,人都是有自尊的,你有時候反駁得太不留情面了人很難接受。我們那時候專業有一門課的,就是學如何做好醫患溝通。總不能直接對病人說你快掛了,誰也沒辦法治了。

哦!那倒是,他們就是說了個很傻乎的東西,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也應該照顧一下情緒。我明白的。元喜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你說的對,有時候揭示得太露骨了不好。

這就對了,而且每個人都有優點的,講道理是你的強項,你不能總用你的強項,也要照顧一下嘴笨腦子轉得慢的,因為大家是朋友又不是敵人。肖醫生娓娓道來。

元喜接受得很自然。

這要放別的人來說根本不可能是這效果。元喜肯定會拍案而起:就是朋友才要讓他直面他的無知和錯誤!不然談何進步。要是小魚兒,他們肯定會以誰的拳頭硬來結束此話題。

元喜也決心變得對朋友們友好一點,在滿身缺點中多發現他們那難得的優點,這於她可真難得啊!別的人怎麼就沒優點了,她那雙眼睛要發現別人的優點太難了,她那嘴,要承認別人的優點更難。

比如小魚兒,那是長了一顆能永遠保持快樂的腦子。他找到了自己的永久嗨點,對重複出現的刺激能脈衝式地一直保持高度的熱情,興奮閾並不會因此提高。這說起來容易,卻是極為難得。對絕大多數人,第一次和少女在河邊散步的感覺是美好的,第二次、第三次就減弱了。小魚兒能脈衝式的不變。

再比如宋,他只是長着一副柔弱的身軀,心卻無比堅強。他像寧老闆一樣深謀遠慮、細緻入微。很快他就查明了完全克隆體的事,他也知道完全克隆體並不能解決永恆的永生問題,畢竟換身不換腦,人類的大腦,儘管在充足的營養和激素的作用下可以維持功能活躍,畢竟不是永遠,那堆脂質終會衰老。如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永生,目前就兩條可能的途徑,要麼找到寧老闆說的那位在天空中顯現電的身形的神,要麼實現用船搬出一座海洋——意識轉移。前者,他要抓緊催促元喜的工作,後者,正好借用完全克隆體的地下實驗室。宋之所以是宋,就在於他可以同時開啟很多件事情,事不必躬親但是必不遺漏。

他聽完小助手的一號緊急事故的詳細彙報,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對小助手說的親眼看見元喜前一分鐘還在那裏,后一分鐘就只剩一堆衣服,他也頗為驚異。直覺告訴他,這也許和最終的目的有關。

另一件令他驚異的事是小助手說的生命中心的人員問題。在不久前的過去,元喜因為享有特權,很頻繁地以去荒野尋找靈感為由離開生命中心。在她回來的時候總會順便帶回來一兩個人,並讓他們入職生命中心。說是入職,她又不給他們安排什麼工作,就一句話,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更奇怪的是,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過去和所有檔案完全被抹除。好像他們都帶着某種情緒,對自己的過去非常避諱。元喜聲稱是在荒野里和他們結下了友誼,然而又並不見他們有什麼友好的行為,吃飯也沒一起過不說,有時見了面一個招呼的眼神都沒有。小助手對這些職員頗有不滿也在此,他們都太傲慢,完全沒把自己當作這裏的職員來接受小助手的監督和管理。

奇怪之處還很多,小助手不能一一例舉。宋覺得這沒什麼,這符合元喜的性格。以前她受制於規則,現在她成為了制定規則的人,她自然不是蕭規曹隨的類型,她要創新、要用自己的方式,要推倒了一切重新建立她的理想王國。那就由她去吧。就是養着她那些荒野里的朋友也沒問題,大不了多花點錢。小助手倒是很想知道她都怎麼制定的規則,從伊麗莎的入職來看,這規則真夠隨性的。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假如我們可以做一個很長的夢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假如我們可以做一個很長的夢
上一章下一章

采玉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