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客人 第一章

遠方的客人 第一章

第一章

一個好的故事該如何開始?有人說,應該從葬禮,男女主人翁相遇開始。我不完全認同,這是一個悲涼、寂寞、平淡又帶點無可奈何、難以置信的故事,那就從女人幻想的葬禮開始吧。

女人叫拾1,幼兒園的時候還不會寫字,她遵從家長的指導在語言作業本上寫下十一,算術本子上就寫11。

人在無助的時候總會想到死亡,想到自己會以什麼方式告別人世。在遇到他之前,拾1覺得自己死後要魂歸故里,埋在家鄉的墓園。遇到他之後,拾1卻希望死後一縷幽魂隨風散,半掩殘軀逐水流。

最好是望月的時候。這樣月光足夠亮,埋葬她的人便無需打着火把。她躺在大小不一的圓木和結實的藤蔓紮成的筏子上,筏子上堆滿了野花,黃的、白的、紅的、紫的、藍的、綠的,混合了各種各樣的味道。也許她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能再聞一下野花的氣味。

三天沒刮鬍子的男人抬起瘦削的臂膀輕推木筏,她就這樣告別此生,告別人世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爾虞我詐和少有的真摯、溫柔與美德。

殉葬品需要麼?

每個人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幾樣珍愛的東西,縱然知道自己死後並不能享用但是依然捨不得的東西。比如美味佳肴、珠寶首飾、香水口紅或是頂級的絲綢。她什麼也不需要。

木筏隨着波浪起伏,慢慢把她帶向遠方,遠離故土的方向。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人彈着貝多芬的月光,第一樂章就好。

夜風很輕,和海水拍打着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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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節奏一樣。

夜空不是很晴朗,皎潔的望月總被厚重的雲層遮擋。

她就這樣被埋葬、被遺忘、消失在地平線上。

多數世人該覺得一聲嗩吶響、兒孫哭滿堂、壽終正寢、無疾而終死在自己的床上。

只是,幹嘛要和大家一樣?

沒有秘密的人生,沒有叛逆、完全為傳統所認同的生活不值得活。那種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自己的秘密,保留着一點不為傳統所容忍的叛逆所帶來的快感,像是昆明小鼠偶然觸動機關,打了一支多巴胺一樣妙不可言。對很多人而言這支多巴胺如同眼前的胡蘿蔔一樣,吸引着他們拉着沉重的生活之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日夜旋轉。

可是人畢竟是人,不是昆明小鼠。小鼠為了再次得到多巴胺會瘋狂地上竄下跳。人卻知道這種東西會上癮、會致命、會打亂自己規範的生活秩序,讓它變得無法收場。

秩序,多麼重要!規矩,多麼重要!甲乙丙丁、天圓地方;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可是,多巴胺實在是好東西,來過一次就上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拉着生活的磨日夜旋轉,這樣的生活實在讓人了無生趣。好在人類發明了酒精,可以故意灌醉自己,然後偷偷去觸動一下機關。第二天在悔恨中醒來,還可以推卸。詩人怪夜半的月色太朦朧、怕冷的人怪深秋的風太凍、近視的人怪路燈壞掉,看不清回家的方向,只能等待晨光。

這麼看來,在他面前拾1應該是一個怕冷的近視的小詩人。

他們本不應該這樣,又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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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開心的人說她賺了,吃了別人的奶酪。

但是沒準兒這奶酪本就是她的,她現在只能偶爾偷偷嘗一口,她錯了嗎?

他每次只能給她29秒的快樂。29秒后他得整理好頭髮,走進無人的夜色,也走進他的家。她不介意每次只有29秒,因為這每一秒都是火熱真摯的身心投入和情感表達,勝過多少虛偽的嗯嗯啊啊。

況且美好的根本屬性就是轉瞬即逝。天長地久的美好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人在變,人的喜好在變,怎麼能有兩個人至死不渝的濃烈的相愛?

今晚是望月,月色依然美,如今已是冬天,呼呼的冬風先是起個低沉的音調,然後又從高亢開始急速地連續爆發,讓你興奮,依次觸動你每一處的神經和敏感。像是拿破崙式的全身熱吻:先是面頰,再到因緊張而乾燥、渴望滋潤的嘴唇,再順着下巴,到迅速滑動的喉結,再順着主動脈到鎖骨、胸腔、再到心臟,滑過緊緻的腹部......

於是沸騰的血液再也壓抑不住,頓時往上涌。

他緊緊地抱着她,像是怕她突然被黑暗奪走。

她也抱着他,把耳機貼在他心上,聽着他的心率逐漸加快。這是人間最性感的節奏。

依舊是29秒后,她親吻他的左肩,一切又歸於平靜。這短暫的歡娛又能讓他們在喧鬧的世俗、不公的世道和冗餘的舉世中苟活一段時間。

他們前後走進夜色里,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向各自的家,也走向各自的塵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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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們可以做一個很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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