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聽到那略微粗噶的聲音,沈靈舟立馬就認出了他。

她回頭看了一眼，見大傢伙都離她不算遠，她也不怕,小聲說：“左允錚,你到底想幹什麼？”

習武之人耳力好,沈靈舟的聲音已經小得不能再小，梅姨娘還是聽到了。

她神色一冷,蹭地一下躍到了小姑娘身邊,抽出了鞭子護在她身邊。

當初局勢生變，世子爺特意找了她，請她隨着小姑娘一同出門,護在她身邊。

從揚州城出來之前,世子爺一再交代，最是需要提防的就是陳國九皇子左允錚。

這個把舟舟偷走的小賊,居然敢只身前來,當真如世子爺所說,狂妄囂張至極。

見梅姨娘如此，鎮遠侯府的侍衛們也刷刷拔劍奔了過來。周府的護院雖慢了一步，但也都涌了上來。

沈靈舟還沒反應過來，眨個眼的功夫，就被團團圍住，她四周看了一下，滿眼都是腿。

小姑娘無奈嘆了口氣,伸手扒拉扒拉,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就見左允錚低着頭弓着背蹲坐在小船上,像是嚇到了一般。

小變態可真能裝！沈靈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靈舟轉身,揮了下小手,對着全神戒備的侍衛們說：“沒事的，你們到遠一點兒的地方等我吧。”

侍衛們環顧四周，見除了這漁夫，再無他人，於是帶着周府護院們聽命退遠。

世子爺交代過，保證沈姑娘的安危為重中之重，但也不能限制了沈姑娘的自由。

雖然退開，兩名侍衛拉弓搭箭，對準小船上的左允錚，時刻戒備着。

四散在沙灘上趕海的丫鬟婆子們看着這劍拔弩張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各個都呆愣在原地。

菘藍回過神，扔了手裏的筐就往過跑。剩下的人也都跟着往過來。

沈靈舟擺擺小手，沖她們喊：“你們忙你們的，我沒事的。”眾人這才停下腳步。

沈靈舟又看向梅姨娘，梅姨娘拎着鞭子冷冷看着她，擺明了不會走。

梅姨娘留下來也行，免得小變態突然抽什麼風。

沈靈舟轉頭，往前走了兩步，抬腳在小船的船舷上踹了一腳，叉着腰問：“左允錚，你是不是很閑？”

小姑娘把侍衛們遣散這事讓左允錚很是高興，他抬起頭來，笑着說：“姑娘啊，老朽我就是個打魚賣魚的，你不是想要那幾個海螺？二十文銅幣，全部拿去。”

還裝！沈靈舟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哎，花花，是我了。”左允錚見小姑娘真走，忙掀開竹斗笠，直起腰來。

他的腰背一挺直，立馬從老態龍鐘的老漁夫變成了挺拔的少年。

侍衛們齊刷刷前進幾步，各個做出了隨時衝上來的準備，拉弓的二人更是神經緊繃。

左允錚揮揮手，朗聲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姑娘一絲一毫，我也沒有攜帶兵器，快把箭收了，免得誤傷了她。”

鎮遠侯府的侍衛各個武藝高強，斷然不會失手，自然不聽他的。

沈靈舟轉身，看了左允錚一眼，隨後對着侍衛們說道：“收了吧，他不會怎麼樣。”

侍衛們對視一眼，拿弓的二人把弓箭收了起來。可又把劍持在了手裏。

左允錚從小船上跳出來，落在沙灘上，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大海螺還有那幾條大海魚：“花花，這些都送給你。”

沈靈舟想了一下，對着幾個小丫鬟招招手。

幾個小丫鬟拎着籃子快速跑過來：“姑娘？”

沈靈舟指了指地上：“收起來吧，拿回家去，中午加餐。”

見沈靈舟收下，左允錚滿意笑了：“明天我再來送。”

沈靈舟從冬香那裏拿了一兩銀子，撇給左允錚：“今天的銀子，以後不用了。”

左允錚伸手接過銀子，笑得開心，貼得一臉絡腮鬍子都跟着不住地顫動。

等小丫鬟們把東西都撿到筐里，沈靈舟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又轉身，從薔薇手裏拿過鞭子，指着左允錚：“別跟着我，當心我抽你！”

見小姑娘粉撲撲的小臉兇巴巴的，左允錚放肆地哈哈大笑：“花花，你先好好練練，等你練好了，改天九哥再來讓你抽啊！”

這是瞧不起誰呢。沈靈舟揮着鞭子就狠狠抽了過去。

去遠處撒歡的大狗花花跑回來之後，一直站在沈靈舟身邊。

聽到“花花”二字，又見小主人出了鞭子，它汪汪叫着就朝左允錚撲了過去。

左允錚腳步一移，輕飄飄躲過了鞭子，又利落躲過花花的撕咬。

隨後大笑着把小船推回海里，跳上去，嘴裏唱着不知名的調子把船划走了。

一直到小船隨着海浪顛簸，變成小小的一點，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

經歷這麼多次，沈靈舟已經對小變態有所了解。這人惡劣起來是真惡劣，可說起話來，到底還是算數的。

至少，迄今為止，除了把她偷走了那一次，也沒做什麼傷害過她的事，且一直都在和她示好。

可她才不稀罕呢。

大表哥周銘的事還沒辦完，沈靈舟帶着人在莊子上又住了好些天。

左允錚每天都來，光明正大的趴牆頭，不過不同於那天在海邊隻身一人，他再來都是帶了蒼江和護衛一起。

第一次來的時候，沈靈舟正在院子裏盪鞦韆。

她剛盪到空中，就見牆頭上冷不丁冒出個腦袋來，嚇得小姑娘尖叫一聲，差點兒從鞦韆上掉下去。

梅姨娘飛身把小姑娘扶好放在地上，隨後抽出鞭子就掄了出去。

結果蒼江又從牆頭上冒了出來，和梅姨娘打到了一處，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鎮遠侯府的侍衛們聽到動靜全都撲過來，加入戰鬥，可從牆外又翻進來幾人，一時間，乒楞乓啷，好不熱鬧。

雙方都是高手，周府的護院們看得眼花繚亂，根本插不上手。

左允錚支着一條腿坐在牆頭上，居高臨下看着站在地上的小姑娘，笑着勸：“花花，你讓他們停手，我就是來給你送點好吃的，沒別的意思。打來打去，吵死了。”

沈靈舟從薔薇手裏接過鞭子，走到牆根底下，掄起鞭子狠狠抽向這個惹事精。

小姑娘雖然力氣有限，可畢竟被梅姨娘這個厲害的師父帶着練了這麼多年，巧勁兒還是有的，一鞭子使足了力道，直接抽向左允錚的臉。

本以為他會像上次那樣躲開，可沒成想，他硬生生受了。

鞭子落在他的臉上，發出一聲脆響，抽得他“嘶”的一聲，咧了下嘴。

看着他臉上瞬間現起一條鞭痕，沈靈舟愣住了。

雖說她學了這麼多年的鞭子，可還從來沒有真正下手打過人。

平時和薔薇對練，二人都是你先來一下，完了我再來一下，從來沒有真正打到過對方，就跟排練好了似的。

這冷不丁地抽在真人身上，還是臉上，沈靈舟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這鞭子威力還挺大，都給小變態臉上抽出血來了。

左允錚一臉慘兮兮地看着小姑娘，伸手從牆外夠上一個籃子來，跳進了院子，把裝滿了各色零嘴的籃子往沈靈舟面前一放：“那，給你的。”

沈靈舟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回頭喊了一聲：“住手。”

一聽小姑娘發話，梅姨娘和鎮遠侯府的侍衛們還沒來得及收手，左允錚帶來的人倒是先一步退開了。

叮叮噹噹的聲音終於停了，耳根子清靜下來。

沈靈舟叉着腰，瞪着眼睛問道：“左允錚，你到底想怎麼樣？”

左允錚故意呲牙咧嘴“嘶”了一聲：“說過了，九哥就是看看你。”

沈靈舟拎着鞭子一指牆外：“現在看過了，你快點兒走吧。”

不然她等下又想抽人了，可真抽到他，又覺得有點不好。

“好，花花不氣，九哥馬上走。”左允錚笑着應好，腳尖點地躍上牆頭：“明天九哥再來看你啊。”

說完，在小姑娘的鞭子再次揮過來之前，身形一閃，跳出了院外。

那之後，左允錚基本上天天來，每次兩邊都要動手打上一架。

打了兩天，沈靈舟煩了，就下令讓大傢伙都不要理他們。

只要沈靈舟的人不動手，左允錚帶來的人自然不會動手，於是，兩方人馬僵持着，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沈靈舟懶得跟那個賴皮生氣，也懶得跟他發脾氣，隨他來，隨他走，隨他送來東西，也隨他啰哩巴嗦“九哥怎麼著，九哥怎麼著”，全當他不存在。

可左允錚絲毫不介意小姑娘的冷淡和漠視，該來來，該走走，今兒送點這，明兒送點那。

等周銘忙完，把沈靈舟接回周府之後，左允錚依然不知收斂，時不時地到周府來看沈靈舟。

且都是頂着他自己的臉，光明正大從正門拜訪。

知道不讓他從正門進，他也能想辦法進來，當門房每次來請示沈靈舟的時候，沈靈舟也懶得阻止。

好在那賴皮也懂點兒分寸，每次都是一個人上門來，不光給沈靈舟提東西，還給周家人提上一些禮物，整個人文質彬彬，謙和有禮。

周家舅舅和周家舅媽好奇地問過沈靈舟這是誰，沈靈舟不想嚇到舅舅舅母，就順嘴胡謅，說是一個相識之人。

可有一次周家大表哥周銘和左允錚撞了個正着。

當年舟舟第一次來福州的時候，在酒樓時，周銘和左允錚曾隔窗相望了一眼，周銘永遠記得那個殺意十足的眼神。

是以，二人在轉彎處撞到一起，左允錚不悅地看向他時，周銘立馬就認了出來，這就是偷走妹妹的賊。

周銘一愣神的功夫，左允錚已經走遠。

回過神來，周銘來不及細想為何這偷孩子的賊會出現在自家，抬腳就狂奔到沈靈舟的院子。

一口氣衝進屋子，見小姑娘好好地坐在榻上嗑松子，周銘高高吊起來的心才落了回去，雙腿都在發顫。

見大表哥神情不對，沈靈舟把丫鬟們都打發出去，問大表哥怎麼了。

周銘把在自家見到左允錚的事說了，之後就看着小姑娘。

沈靈舟把大表哥拉着坐在榻上，給他抓了一把松子，然後自己一邊咔咔嗑松子，一邊把情況大致說了。

聽聞不光小姑娘知道，就連武功高強的梅姨娘，還有鎮遠侯府的侍衛們全都知道這事，周銘略微一琢磨就猜到了個大概。

堂堂一國皇子隻身進了周府，絲毫不畏懼沈靈舟身邊的護衛，一是他自身夠強大，再就是他吃准了，眼下大楚的情況，鎮遠侯府的人不會傷了他或殺了他，以免再引起兩國爭端。

上次孩子丟了的那段經歷太過痛苦，周銘擔心地叮囑小姑娘，雖然拿左允錚無可奈何，但千萬不要單獨和他相處，還是要處處提防着。

知道大表哥是擔心自己，沈靈舟一一應了。

日子就這樣過着，轉眼就過了年，沈靈舟寫給寧奕馳的信已經換了個大盒子裝，可依然送不出去。

寧奕馳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不光世子哥哥沒有消息，就連叔叔沈之淵也已經許久沒有消息。

雖然明知道最後三殿下一定會贏，世子哥哥和叔叔都會沒事，可沈靈舟依然擔心。

左允錚回去陳國過了年，元宵節又趕回福州，剛到那晚，就來見了沈靈舟。

在鎮遠侯府的侍衛們暗中守護下，梅姨娘以及菘藍的陪伴下，沈靈舟帶着小丫鬟們和兩個小表哥在花園裏遛燈。

左允錚常來常往的，周府的人已經都認識他了，但還是來請示了沈靈舟，這才把人迎了進來。

接過他從陳國皇宮帶來的零嘴，又聽他興緻勃勃嘮叨幾句，沈靈舟就趕他走。

見小姑娘神色懨懨的，左允錚再一次提出邀請，邀請她去陳國遊玩。

且豪邁異常，說小姑娘想帶多少人都可以，哪怕整個周府的人都去也歡迎。

沈靈舟再一次拒絕了左允錚這不切實際的想法，也不管他，轉身就走。

看着小姑娘毫不留情說走就走的背影，左允錚臉上的笑容淡了。

沉默了一會兒，見小姑娘越走越遠這才開口：“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一聽這話，沈靈舟轉身，走了回來，抬頭看着他：“你知道？”

左允錚點點頭：“你想知道，九哥告訴你。”

沈靈舟：“那你還不快說。”

左允錚咳嗽了兩聲，伸手摸了摸脖子：“這一路奔波，渴得慌。”

片刻之後，在周府掛滿了花燈的花園裏，沈靈舟陪着左允錚坐在涼亭里的桌子前喝茶。

喝了兩杯茶，眼看着小姑娘變了臉又要趕人，左允錚才說：“你的世子哥哥，如今不在揚州城。”

沈靈舟一愣：“那他在哪兒？”

左允錚把茶杯放下：“京城，大楚三殿下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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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馳一臉倦色從三殿下的營帳回來，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冷茶一口灌了下去。

常山問：“世子爺，福州傳了信來，說沈姑娘想起來就給您寫封信，已經寫了滿滿一盒子。這麼久了，可要給沈姑娘送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