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臨安城中計入獄
換上武士鎧甲混入人群中,再從軍營換便服連夜潛出城外趕往臨安城。雖然路途遙遠,畢竟柴真一人獨行沒有負擔,一路通暢直達臨安城。臨安城比起鄂州城可謂是天上地下,畢竟未受到絲毫戰爭威脅,到處歌舞昇平一副太平景象。怕惹到麻煩連日趕路都不曾好好吃上一頓,如今到了大宋最繁華的都城,料想夏副使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敢在天子腳下耍花招吧。中心御街商鋪林立,酒樓飯館讓人挑花了眼,正是午時飯點,許多飯館門口甚至已開始排起長龍。柴真向來不喜嘈雜,轉而走向一旁巷中,雖然同樣人來人往,但比起御街則多了分閑情雅緻。眼前一飯館掛了一道酒旗上書“西來客”三字,柴真會心一笑,邁步走進店中。
店內客流不多不少約坐了五六分,找了張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抬頭看那菜牌,從上到下由右至左反覆了幾遍,不禁犯了難。“西湖醋魚、龍井蝦仁、叫化童雞、東坡肉乃杭城四大名菜,再加上魚頭豆腐、西湖蒓菜湯、宋嫂魚羹等等,客官一人就餐可真是難以抉擇了,不如在下與你作陪,喝上幾杯如何?”那人道罷也不等柴真回應,直接在對面坐下了。柴真開始還以為是飯館小二在介紹當地菜色,待對方坐下后驚訝發現原來是自己一路小心提防着的胡應雷。胡應雷也不顧柴真願意不願意,揮手將小二招來,道:“店裏的招牌菜都擺上來,再來兩斤小酒。”柴真不發一言,只是冷冷地盯着應雷,看他演哪一齣戲。應雷哈哈一笑,道:“道長不必緊張,小六也是奉命行事,范友信既已平安且已親口認了善後不力,你我也沒有再拼個你死我活的理由。”
“胡將軍一路與柴某同行,怕是沒找到下手的機會?柴某在明胡將軍在暗,大可繼續潛伏在後,何必急於暴露自己啊。”柴真輕蔑道。應雷忙擺手,道:“道長多慮了,小六隻是奉命來京城辦事,怎料與道長緣分未盡,方才恰好在路口碰到道長,正好請道長吃個便飯也算賠個禮道個歉。”柴真內心雖然並不相信應雷的鬼話,這傢伙膽大心細,沒準又在謀划什麼奸計,但自己也不能露怯,小心應對便是。那胡應雷好似許久不見的好友一般,又是介紹菜色,又是講解典故,杯中酒是一杯一杯敬向柴真。柴真酒量那是標準的北方漢子到也不懼,只是小酒不烈量卻十足,酒過數巡不得不起身如廁。應雷連忙過來攙扶,道:“道長酒量還行?要不要小六扶你過去?”柴真清醒如初,自然謝絕了應雷,隨即轉入內院。
待柴真返回桌前,應雷已經不見身影,桌上留下一兩酒菜錢。不用接着虛與委蛇,柴真反倒舒坦了不少,繼續喝酒吃菜,聆聽隔壁桌老哥們高談闊論。酒足飯飽,招呼小二結賬,不多不少正好一兩銀子。正待出門,門外嘩嘩啦啦圍了數十名官兵,為首官爺親率數名精兵持劍沖入店中直奔柴真而來。柴真不知所然佇立不動,直到被數柄劍刃架在脖子上,忙道:“各位官爺,可是弄錯對象了?”為首官爺喝道:“是不是弄錯輪不到你狡辯!”即命隨行精兵上前卸下柴真身上的武器,並逐層搜身,恰好搜到柴真藏在袖袋中的求救信。信件被交到官爺手中,當著眾人之面被撕開宣讀,內容竟是勸賈太師投降蒙古等大逆不道之言。柴真本還期望憑范家的信件自證清白,肯定是剛才被胡應雷調了包,那家貨果然大意不得。“長官,這還有一把刻有蒙古銘文的匕首,可以確定是蒙古姦細無疑。”方才搜身士兵將匕首呈上道。
如果僅僅一份大逆不道之信,柴真還可說被人栽贓,這眾目睽睽之下從自己身上又搜出的蒙古匕首,可真是百口莫辯了。沒想到黃震的一番好意,還沒發揮應有的作用,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了。心想若要強闖,這些官兵自然攔不住自己,但此後再要前往太師府及調查玉牌之事就難上加難了,索性直接束手就擒再見機行事。因柴真攜帶兵器懂得武藝,且疑似蒙古姦細,所以特意為其加鉗上鎖防止其以武力強行逃脫。行至半路周圍護送官兵突然慌亂起來,原來是一夥蒙面人突然殺出,將押送官兵陣型沖亂,看樣子是要來營救柴真。官兵們未料到京城也有人敢來劫獄,頃刻間亂了套,首尾不得相顧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蒙面人兵分兩路,一路在官兵陣中來回衝突,以多打少攪亂局勢。另一隊目標明確,直衝重兵把守的柴真囚籠。
官爺似乎從未見過如此場面,完全失去了指揮作用,好在自己功夫還不錯,但也只能勉強拖住兩三位蒙面人,犯人被救走只是時間的問題。這時人群中逆向衝出一人,手中揮舞長劍,劍到之處未見鮮血飛濺蒙面人已紛紛撲倒在地。柴真感覺這劍法頗為親切,不禁直呼:“好快的劍!”其餘蒙面人見官兵來了位難以對付的幫手,呼嘯一聲撇下柴真各自四散了去。官爺死裏逃生,渾身尚止不住顫抖,轉身見柴真還在原來地方才略微鎮定下來,忙小跑至劍客跟前謝道:“多謝劉將軍出手相救,下官感激涕零!”劉將軍哈哈一笑,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這伙賊人竟敢光天化日在京城惹事真是膽大包天。好生看管押送之人,想必來頭不小。”道罷便悠然離去。
這下人沒救着,柴真倒是從一名恭順的嫌犯上升為重點監護對象,直接被押入臨安府監獄重犯區。臨安府監獄身兼中央及地方監獄雙重職能,因此規模異常龐大,長期在押人員就有兩三千人,加上獄卒及公職人員,足可容納五千餘人。監獄分為三層,重犯區則在地下二層,每個牢房均由石磚砌成,內側全是鐵欄鐵鎖。柴真在牢房剛剛坐下,牢飯都還沒吃上,便被獄方提審了。審問場所就設在監獄重犯區中央鐵皮房中,不過提審人員就只有一位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似乎並不是監獄裏邊的人物。那人一轉身,手上惦着一把匕首,正是黃震贈與的那把。“這匕首你從哪得來?”提審官冷冷問道。柴真遲疑了半天,不知對方底細不敢亂答,只能默默盯住對方。提審官自己似乎也很糾結,低聲沉吟了幾句柴真一句也沒聽懂的話。柴真立馬警覺起來,這咋一聽沒什麼,但可以肯定是一句試探的暗語。如果再不有所反應,恐怕再無機會辯解,可又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一咬牙崩出兩個字“黃震”。
提審官微微一笑,收起匕首轉身離開了,隨後進來兩位獄卒大漢將柴真直接架起。又被送回了牢房,隱隱覺得這牢房似乎並非之前那一間,雖然同樣是草席外加幾塊又臟又臭的爛布,但前方小桌已多了一份牢飯。牢飯還挺豐富,有雞有肉有飯有菜,就差一壺好酒便算得上是斷頭飯了。從飯館出來后被折騰了大半天,柴真早已饑渴難耐,也不管這是不是斷頭飯了,先餵飽肚子再說。飽飯後躺在草席上休息,心中盤算着如何在刑場上脫身,耳邊忽然咔嚓一聲輕響。扭頭一看,原本平整的磚牆已缺開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柴真忙掃視了一眼鐵欄外頭。見並無其他人,隨即躬着身軀挪步至洞口往裏伸手一探。可以感覺到裏頭有股微風流動,分明是一條機關暗道,難道提審官果真與黃震相識,暗中助自己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