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闖水寨殃及池魚
“壯士好劍法,在下前來領教!”話音剛落,之前下令放箭的矮個子將眾人喝退,手舞柳葉劍已沖至那人身前,反手握劍橫劈過來。兩劍相交,雙方互相拆招十幾回合,矮個子忽向左下虛晃一招引開那人劍勢,隨即抽劍好似陀螺一般原地打轉向對方左肩砍去,兩招一氣呵成沒有絲毫頓挫之勢。那人劍被架開來不及抽回格擋,想要躲避又被對方貼身粘住,左手翻起由下而上恰好擊在對方劍側。這一劍原本來速極快,雖受掌力干擾依舊不減來勢斬將過去,但經其一拍劍勢已經往上偏離不少。那人趁機一個後空翻躲過,還能就勢踢出一腳直達矮個子下顎,直逼得對方不得不緊退兩步拉開距離。
能以快掌拍劍化解,可見此人對自己那一劍已拿捏通透,矮個子心中亦是暗暗稱奇。剛要收劍變招,只見那人踢空后立馬單腳點地一個猛撲從身下猛刺出一劍,那劍勢帶着一股紫黑寒氣向胸口突來。矮個子知道這是用真氣纏繞劍身之法,而且還不像是一般真氣,光憑這一點就足夠顯露對方當世一流的實力。不過矮個子亦非泛泛之輩,旋即將刀一撇,左手稍稍前伸用力一捏,儘管與對方來劍尚有些許距離,卻如同已用手緊緊握住來劍一般,身體竟隨着對方劍勢同步向後飄開。此時彼此突然暫停了攻勢,那人心想此人劍法極其精妙應不在自己之下,況且那招隔空索拿的氣功更是世間少有,若想短時間內分出勝負絕非易事。最重要的是,這幾十個回合下來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意,似乎只是單純以武相會。再看那些被打落在地的兵器雖然也是私自打造,但與鎮上掉落那把砍刀制式完全不同,陣法之事或許另有所為。
“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在這待得久了找不到可以對上幾招之人,一見壯士氣宇非凡知是習武之人便想討教幾招。多有冒犯先賠個不是!”矮個子聲音洪亮,拱手又道,“在下姓張,人稱矮子張,不知壯士高姓大名,又是從何而來。”那人亦拱手回禮,道:“在下姓柴名真,張兄亦是爽快之人,柴某隻要一句話,萬泉鎮的事是不是你們乾的?”矮子張剛要作答,忽然有人高呼“敵襲!敵襲!”頓時感覺天色驟然陰沉下來,抬頭一看只見密密麻麻的箭支在高空中猶如大片烏雲壓頂下來。“快舉盾!”面對突如其來的箭雨,矮子張雖有些措手不及,卻也立馬反應過來指揮眾人。此番箭雨比之前射向漁船那波可謂是大巫見小巫,即便身法敏捷如柴真和矮子張,此刻也不得不拾起地上銅盾來遮擋。箭頭擊打在銅盾上發出猶如瀑布傾泄一般的聲響連綿不絕,很快便有箭頭穿過銅盾上包裹的銅皮從木質盾身中突出。周圍也開始不斷有人中箭倒下,呻吟之聲此起彼伏。
箭雨一波緊接一波,單憑手中銅盾肯定撐不了多久,柴真迅速觀察周圍地勢和箭雨墜落方向,發現十幾步外正好是一處石灘,其間林立不少碩大的頑石。箭雨墜落的角度很低,可見是長距離拋射過來,這些頑石正好可以阻擋箭勢。再看一旁矮子張,眼神同樣望向石灘那邊,連忙喊了聲:“還等什麼,走!”二人隨即頂着如同刺蝟一般的銅盾,踏着扎在地上的羽箭快步竄到了最近的頑石後方躲避。不少眼尖之人見巨石可以擋箭也紛紛往石灘方向撤去,不過倉促間相互推擠掉落了銅盾,又有不少斷送了性命。
“從這箭量來看,至少是有兩撥不下千人的弓箭手從江面及岸上向我們輪番疊射。”柴真探頭觀察道。矮子張看了柴真一眼,道:“如果這些人是你帶來的,命你過來之人肯定沒打算讓你活着回去。”柴真苦笑一聲,道:“能招呼數千弓箭手的只能是宋蒙大軍,怕不是得知你們殘害百姓,特來剿滅你等。柴某路過之人,怕是要受你們牽連被當作賊寇枉死於此了。”“柴兄可想錯了,我等在此聚義是真,但從不滋擾百姓,目標僅限於往來漢水的蒙古船隻。”矮子張徐徐念道,“你剛才所說萬泉鎮一事,張某尚未聽聞,可是遭了劫掠?這幫官兵壞得很,因蒙古游騎騷擾得不到後方補給,便時常假扮強盜拿百姓開刀,如今莫不是又以此為由來我水寨搶錢搶糧。”柴真心想萬泉鎮之事最大的疑點是人全沒了,錢糧沒動,如今局勢動蕩,無論宋蒙軍隊或是盜匪最為緊缺的是錢糧,或許當真是另有隱情與水賊無關。“箭雨已停有一段時間,想必敵軍馬上進寨,以柴兄身手足以全身而退,敬請自便。”語畢矮子張從頑石一側衝出,一邊吹哨聚集其他倖存弟兄組織防禦。
一聲巨響,木質寨門化作無數碎片四散而去,煙塵尚未落定,無數堅甲利刃的官兵一擁而入。“不要放過寨中任何一個會動的東西!”“一個不留!”“不留一個活口!”各種喊殺聲充斥四周。一群殺紅了眼的官兵見人就砍,也不管對方是否還有抵抗之力,隨手便將倒地之人雙手剁下繫於腰間以錄殺敵之功。原本環環相護的守備因聚眾圍觀而疏於防守,再經過幾番箭雨洗禮之後已是形同散沙,如何抵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官兵?碼頭那邊兩艘戰船亦已靠岸,弩炮齊刷刷對準水寨建築,不過遲遲未曾發出一炮。水兵紛紛從船上放下木梯,上百名裝備精良的刀盾兵登上碼頭將尚未斷氣的水賊一一處決,隨後四名面帶虎形鐵面的劍衛簇擁一名將領緩步下船。
將領意氣風發,一身皮甲罩在布袍之上,綉在胸口處的赤色虎字格外顯眼。約略觀察了水寨的形勢,目之所及儘是倒地水賊,官兵已經完全掌控戰場局勢,於是將手指向水寨建築,冷冷道:“將寨中糧餉盡數搬空。”語畢轉身登船返回船樓,在滿布酒肉的桌前坐下,一邊欣賞水寨中的屠殺一邊飲酒吃肉。忽聞數聲爆炸聲響,將領當即拍案而起,喝道:“哪個王八羔子放的炮!壞了老子糧餉叫他提頭來見!”船下官兵慌忙來報:“稟報將軍!方才爆炸並非我軍炮火,是賊兵拒守里寨,放炮擊傷我軍數人!”“他娘的,傳我軍令強攻里寨!不管男女老幼一個不留!”道罷指揮戰船起錨向里寨靠近。
里寨依山而建,寨門正好卡在狹長的峭壁之間,門樓上數尊火炮據守,當真是易守難攻。官兵已經吃過大虧,集結在峭壁口不敢輕易往裏沖,只聽嗖嗖兩聲從頭頂呼嘯而過,里寨門樓應聲爆破。官兵已知是身後戰船弩炮在遠距離支援,當即呼喊着猶如狼群一般沖向里寨。船上弩炮不僅射程遠,且威力巨大,弩箭之上附有爆破之物,不過兩三輪便已將門樓炸得粉碎。其上火炮傾倒在地失去作用,官兵跨過破碎的門樓準備再次大開殺戒,然而此刻在里寨等待的卻是無數的機弩。在矮子張重整旗鼓之下,里寨防禦早已萬全,任由官兵再多人馬,在狹長峭壁限制之下也只有送死的份。官兵被迫再次後撤,然而隨之而來的又是從天而降的霹靂炮,炮彈在里寨四處開花,頃刻間燃起一片火海。
柴真此前跟隨矮子張等人進了里寨,見矮子張發號施令指揮篤定,不過片刻功夫已將防禦工事安排妥當。若非官兵有戰船支援,此處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是里寨瓮城正好在官兵戰船霹靂炮的射程範圍之內。眾人用機弩擊退官兵后便立即盡數後撤,因此瓮城雖被燒毀卻未再損傷一人。“這火還能燒一段時間,火滅之前他們是不敢衝進來送死的,大家繼續有序撤離!輕便之物可隨身攜帶,重物全部留下,官兵想要就留給他們!”矮子張指示完后,轉身向一旁柴真道:“你也跟着走吧,火勢一盡官兵勢必再度大舉進攻,沒有必要在此與他們拚命。”柴真微微一笑,走到旁邊桌前坐下,倒了杯涼水喝了幾口,道:“不急不急,我就隻身一人去留方便,任你千軍萬馬對我無用。”
火勢漸退,矮子張拔劍在手起身走向瓮城,早有數人在前方等候。身穿虎頭胸甲的將領已擺下桌椅酒菜,前方四位鐵面劍衛目露凶光,只待將領一聲令下便要向前廝殺。“喲,怎麼就剩你一人,其他人都忙着逃跑呢?”將領說完悶了一口酒接着道,“放心,後山有一千伏兵候着,我說一個不留就肯定一個不留!”道罷將酒杯往地上一摔,四名劍衛聞令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