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克7
“既然監控查不到。”連文昌想了想,問,“那從兇器入手呢,你說兇手一刀斃命,那是否可以說,兇手是刀術很厲害的人”?
“這是肯定的。”我立刻答,“一刀精準地將腦幹捅穿,不可能是常人。”
“刀術這件事,能掩飾嗎?”連文昌問。
“面臨壓力,故意掩飾,是可能的。”我說,“但在輕鬆的氛圍中,不經意的細節里,能力的掩飾非常困難。比如……切食物的時候。”
氣氛定格了一秒,第一個跳起來的是雷金宇,他將伊多蘭護在胳膊里,厲聲罵道:“放你的屁,狗x偵探!牛排切的好,這還就有罪了?荒謬,你腦子讓狗吃了?”
“我沒說一定是她,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我說,“伊小姐,你的刀工,可有練過?”
“這……”伊多蘭防備地看着我,有點害怕,話說不下去。
“夠了!你嚇着人家了!”雷金宇打斷我,:“會用刀怎麼了,會用刀的人多了,對了,張鑫,你不是也會用刀來着?你們知道不,當年張鑫在我手底下時候,刀法精湛得很,街頭械鬥,從來都沒輸過,張鑫,告訴他們,你是不是也會用刀?”
“雷哥,你這……”張鑫驚訝了半天,皮笑肉不笑地苦着臉,“你怎麼把我給拎出來了,沒錯,當年的事,唉,算了,別提了行不行。我可不是兇手!”
“我沒說你是兇手!”雷金宇大聲說,“我是讓他們知道,會用刀的人多了,怎麼,會用刀一定是兇手?沒道理嘛。”
我沒有理會雷金宇,直接問了伊多蘭:“伊小姐,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我……”伊多蘭聲如雪融:“西餐禮儀課,學了很久。”
“聽到沒?人家學過西餐!我警告你,說話當心點!”雷金宇連忙安慰伊多蘭:“妹妹,不用怕,有我在,沒人能污衊你!”
伊多蘭低下頭,臉隱在劉海下面,看不清楚。
氣氛有些僵硬。連文昌咳了一聲,挑起話題:“既然有傷口,兇器應該能知道是什麼吧。”
“關於這一點,很抱歉。目前還不清楚。”我解釋。
“聽你的意思,兇器沒找到嗎?”雷金宇語氣生硬。
我點點頭:“現場和周圍都找遍了,下一步我會繼續搜查整座莊園,但案發已經很久了,我推測兇手早已經藏匿了兇器,能找到的可能不高。”
“藏匿兇器?怎麼藏匿?”雷金宇問。
“比如,通常來說,攜在身上。”我一邊說,一邊不着痕迹地掃視了在座所有人的臉,但沒人在表情上露怯。
專業殺手,我心中下了結論。
“偵探,現在,有一個能夠製造密室的殺手,身攜利器,混在我們中間,是嗎?”連文昌謹慎地問我,我知道自己需要慎重回答,但我也只能說是。
“那不難辦了。”連文昌拍了拍手,“各位,抱歉,為了案情,接下來需要搜大家的身,請大家配合。”
“搜身?什麼意思?”雷金宇急了,“我的衣服很貴,不能碰!”
“為了追兇,雷總,忍一忍!為了配合工作,可以從我先來。”羅天明調侃,他似乎很願意欣賞雷金宇的窘迫。羅天明從內懷裏夾出一根棒狀物,擰開蓋子,是一根針錐一樣的銳刃,羅天明將針錐放到桌上,我認出那是開普洱的茶刀。
羅天明將幾枚茶球也放在桌上。配合搜身,身上沒有其他的東西。“這是普洱用的茶刀,我平時都隨身帶着,喝茶方便。你們知道,我是個總飲酒的人嘛。”
羅天明的搜身結束,挨着他的趙財也拿出自己的鑰匙串,從上面摘下了一個東西,打開,那是一把摺疊小刀,刀身不長,能開瓶蓋,不難辨認。
“我也總有應酬,習慣隨身帶開瓶的傢伙,大家別笑話我啊。”趙財的氣場遠不如羅天明,僕從搜了個遍,趙財也沒有被搜出其他東西。
張鑫配合搜身,身上只有一支鋼筆,僕從在手裏掂了掂,張鑫聲音提高了八度:“幹嘛呢!小心點!”嚇了大家一跳。
“你沒看這是鑲鑽的嗎?”張鑫趕緊從僕從手裏奪過鋼筆,輕輕拔開筆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那鋼筆沒什麼特殊之處,唯一的鋒利只有筆尖,筆帽的鑲鑽倒是十分閃眼。
“張老闆,你這鑲鑽,不怎麼大啊。”羅天明遠遠瞄了一眼,一笑調侃。
“羅老闆,你這就不懂了吧。”張鑫恢復了尋常語氣,“鑽小,說明鑽是真的!”
“哈哈,有道理。”
僕從來到伊多蘭身邊,剛想伸手,伊多蘭後退一步,厲聲呵斥:“你幹什麼?”
張鑫把伊多蘭拉到自己身邊,對連文昌說:“連總,女孩子家,不好摸摸抱抱吧,要不,您換個女僕來?”
“不用了。”伊多蘭說,伸手拔下了自己的簪子,啪地一下扔到桌上。
我看去,那簪的簪首是朵玫瑰,簪身細且長,若說形狀,着實酷似兇器。
沒有了發簪,伊多蘭黑髮如瀑而垂,少了莊嚴,多了感性。
下一個是雷金宇,雷金宇拒不配合。大吵大嚷,用手杖驅趕僕從。
他的手杖吸引了我的注意,手杖的款式我認識,外表質樸,但內藏細刃,是防身的好東西。早些年在貴族間流行過一陣子,那時我還是殺手,曾練過此刃,我不喜歡需要拔出來的傢伙,最後棄用了。
“雷老闆,手杖請給我看一下。”我說。
雷金宇愣住了,然後變得十分生氣,嚷道:“憑什麼?這是我的東西,別想拿走!”
“我只是辨認一下兇器。”我解釋,“你的手杖,裏面有刀,對吧?”
眾人的目光落在雷金宇的手杖,雷金宇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拒不配合,反咬我:“我沒殺人,憑什麼讓我聽你的?看到手杖就知道是刀,你說不定也是兇手!”
“說什麼胡話呢?龍偵探是兇手?你認真的么?”羅天明直搖頭。
“對。你也可能是兇手!”伊多蘭突然看着我,語氣怨懟,可能在怨恨我亂了她的頭髮。
我心中一抖,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的三棱短刺還藏在身上。
“你們一個一個的都這麼蠢嗎?”羅天明嘲笑,“如果他是兇手,他不趕緊逃走,在這跟我們講這麼半天,拜託你們清醒一點?”
“是誰不清醒?”雷金宇說,“好,要看我的手杖是吧,可以,給你們!雷金宇將手杖扔到桌上,拍拍手,指着我:別把他忘了,如果你們非要覺得我是兇手,那他也不見得一定不是!偵探犯案,比尋常人更厲害,許航死得這麼蹊蹺,我們更應該懷疑是他,對不對?”
“龍先生,這……”連文昌看着我,眼神有點為難。
我讀懂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僕從來搜我的身,毫無意外,三棱短刺被搜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我聽到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氣。
“偵探,你……”連文昌皺眉看我,目光帶着深深的疑問。
我知道他目光的意思,掃視眾人,其他人的目光也差不多。
我的刺固然不是兇器,一來是防身之物,二來是父親的留念。但從三棱刺本身出發,凡是看到它的人,都會毫無疑問地認為,這是一柄赤裸裸用於兇殺的利器,沒有人會用這種東西防身,它過於凶戾,稍用不慎,就等同同歸於盡。
“這是我用來防身的東西。”我簡短解釋,隨便編了個接口,“我以前曾經參過兵,練過這個。”
“用三棱刺防身?”雷金宇盯着我,一臉不相信。
我嘆息,剛想繼續解釋,旁邊羅天明轉移了話題:“這東西不可能是兇器。”
“怎麼不可能?”雷金宇不解。
“請睜大你的眼,好好看看,這東西的橫截面,是內三角型的。”羅天明指着三棱刺上的血槽,“而且,這傢伙帶血槽的,要是被這玩意扎一下,別說是血,腦漿都會出來……”
我本還想再解釋,但看到大家似乎信任了羅天明的分析,我就閉上了嘴。
我的解釋越少越好,我不想我的過去被人所悉。
………
“辛苦了大家,客房已經佈置好,大家可以去休息一下。”連文昌說,“如果有新的進展,我會通知大家,在兇手抓到之前,請恕大家不能離庄,還望海涵。”
費了好一番唇舌掩蓋三棱刺的事,我確實有點累了,第一個離開了宴廳。
雷金宇在埋怨所有人,張鑫事不關己,趙財唯唯諾諾,羅天明優雅,伊多蘭看不透,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在自保。
許航死了,沒有人關心他的死亡,包括我。我有心無力,所有人都像是兇手,所有人又都不是兇手,面對這個不可能犯罪,我甚至不知如何繼續。
這個案情剛剛開始,就讓我心力交瘁了。
我回到自己的客房,和衣而眠,剛躺下沒多久,門外就有人敲門。
“龍先生,您休息了嗎?”
我費儘力氣才離開床鋪的挽留,打開門,是一個陌生僕從。
“龍先生,連總有一張字條,讓我轉交給您。”
僕從遞來一張紙,我略看過,問他:“連總說了是誰送的嗎?”
僕從說:“連總讓我轉告:他不知情。”
我點點頭:“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