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1個打8個
“我們的子富挺會享受生活嘛!哈哈哈!”
門口傳來一個肆無忌憚的聲音,嚇得那對粘在一起的男女趕緊分開了。
吳曉玲慌忙站起來,扯平整裙子上的褶皺,揩乾凈了眼角的淚珠,然後推着樓子富的輪椅轉過身。
“不是可以下地走了嗎?怎麼還坐輪椅呀?是這裏的日太舒服讓你不想離開了是吧!”這個肆無忌憚的聲音來自一個肥頭大耳的油膩中年男人。
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三男一女。
“爸,媽,你們來啦!”他沖人群喊了一聲。
“這氣色恢復得不錯,真是開心死媽了。”自稱是他媽的婦人捧着他的臉說道。
“不是可以拄拐了嗎?怎麼又坐輪椅了。”一個瘦弱的男人問道。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沒給樓子富說話的機會。
“我就說了肯定能治好吧。現代醫學這麼發達,只要有錢,哪有治不好的病。是吧,美女護士。”中年男人的本意是奉承,但是話從他嘴裏出來卻顯得猥瑣。
吳曉玲沒有正眼看他。
婦人則冷哼一聲,說道:“那怎麼不讓你兒子開車去撞牆?”
中年男人笑嘻嘻的油臉立馬陰沉。
瘦弱的男人趕緊賠笑,並數落自己婆娘不懂事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爭吵起來。
中年男人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老樓,說正事吧。我侄兒大病初癒,需要時間修養身心。”他故意將最後四個字說得陰陽怪氣的。
樓子富望了一眼吳曉玲,她臉色平靜。
“爸,他是哪門子叔叔。”樓子富指着油膩中年男人問。
“你~”中年男子剛欲發作,又立馬止住,轉而心平氣和地說:“我們兩家人這幾年走動得比較少,生疏了,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等你出院了,我帶着你弟去你們家坐坐,好好敘敘舊。”
他邊說邊笑,不時看看老樓。
“要來要來。”老樓賠笑說:“子富呀,你可能不認識。這個是樓村長的小舅子,以前咱們村修路時,他來過我們家喝茶。”
這TM算哪門子親戚呀。年輕男女心有靈犀地在心裏罵道。
“請問您貴姓?”樓子富故作客套。
“子富你跟我見外啥呀。”他尷尬地望向老樓求助。
“苟叔,叫他苟叔。不對,叫海叔。”老樓說。
噗嗤。
年輕男女笑出了聲。
跟着苟叔一起進來的兩個馬仔也忍不住笑了,隨後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苟總,您有何貴幹就開門見山吧。”他已經猜到了來者何人。
廣東人看見有錢人就喜歡叫‘總’,而‘總’和‘種’的發音又是一樣的,所以苟總聽上去就像是狗種。
“侄兒是個性情中人,我喜歡。”苟總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進門時的氣焰已經消了一半:“我這次來主要是替你弟跟你賠個不是。他呢,開車時太陽猛烈,沒看清禁行標牌,大中午的地面又冒熱氣,他一時沒看清你,這才撞上了。”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到:“這也是緣分嘛,不打不相識。”
草尼瑪。這也叫不打不相識。難道我死了他也要死了來和我相識嗎?
他心裏大罵,嘴上卻假裝客氣:“請問苟總,我弟叫什麼名字?”
“他叫苟棟,比你小一歲。他現在在看守所里接受教育,要等你這邊的情況確定了,法院再判決。”
“還要等我的情況再判決呀。
毒駕撞人這個不是很明白的事嗎?”
“我的侄兒呀,話可不能亂說。是太陽刺眼,讓苟棟耳目眩暈,誤將剎車當油門,然後就撞上你。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呀,他的命可是在你手裏呀。”他故作慌張地說。
樓子富心裏已經尋思明白了這事兒,苟總肯定已經疏通了關係,只要他樓子富一個諒解,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幸好,“富二代毒駕撞死高考生”這事已經在網絡上發酵了,要不然諒解都不需要他就可以擺平。
“苟總能量這麼大呀。”
“不敢當。在海川這種小地方,你叔我還算是能文能武的。日後你有什麼搞不定的事,不管白的黑的,儘管找我。”他說完,身後的兩個馬仔不約而同地咳嗽了兩聲。
樓子富仔細一看,手臂上和脖子上都雕龍畫鳳,看着挺能嚇唬人。
“那苟總的解決方案是什麼呢?”
苟總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醫生已經發了費用清單給我,一共是72萬,這個費用呢,無論如何都是我出的,畢竟我是一個守法的公民。另外呢,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再給你們28萬。這28萬呢,就當是耽誤了你考大學的補償。你用這28萬在海川創業,任何一個合法的行業,我保你成功。是吧,老樓。”說完后他望向樓子富的父親。
老樓唯唯諾諾地說:“是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我要做什麼才能得到這28萬?”
“看來侄兒是個明事理的人。”他笑嘻嘻地說,認為事情已經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你弟呢,從小嬌生慣養,在裏面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兩個月不到就瘦了20多斤。我嘛,就尋思着與侄兒你達成諒解,這樣他就可以少遭些罪。”
“我在醫院已經遭了兩個月的罪了,出院了至少還要遭3個月的罪,我遭的罪就不是罪嗎?”他語氣里的平靜讓苟總覺得這事似乎沒希望。
“侄兒是嫌補償不夠,是嗎?”
“苟總最多可以補償多少?”樓子富直接了當的問。
苟總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但也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侄子你開個價吧,看我出不出得起。”
樓子富沒有說話,伸出5根手指。
“50萬?”苟總有點怒氣。講價已經是不給他面子了,還直接翻倍。
樓子富不說話,只是搖搖頭。
“500萬?”他就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了,但終究沒表現出來。畢竟苟棟是他的獨子,真要判個五年八年,那他這輩子就毀了。
樓子富搖了搖頭。
“你瘋了嗎?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苟大海。”他已經忍無可忍,見軟的不行,就打算來硬的了,“5000萬,在海川可以買多少人命你知道嗎?”
“我說的不是5000萬。”
苟大海以為自己的恐嚇起效果了,疑惑地問:“那你說多少?”
“無價。”樓子富毫無感情地說。
“你確定嗎?”苟大海冷笑道。
在海川他可是橫着走的人物,要不是這幾年掃黑除惡,他早就讓兩個馬仔把樓子富的手腳重新打斷了。
“確定。”他語氣平靜,臉上毫無懼色。
他氣得滿臉通紅,用手指着樓子富,咬牙切齒卻沒能說出話來。
“老樓,我仁至義盡了。你勸勸他吧,今天之內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就氣沖沖地走了。
兩個馬仔臨走時擼了一下袖子,露出更多的青龍白虎。
“兒呀,我們答應他吧。我不想你再出什麼事。”婦人害怕地說道。
婦人名叫鄔建香,她的爺爺是海川數一數二的土豪,雖然後來被“階級”了,但好歹也是大富人家出生的。她並不像掉錢眼裏的丈夫那樣懦弱,但也擔心兒子的性命安全。
“是呀,答應他吧。以和為貴。”他的父親樓尚溇附和道,這個男人懦弱了一輩子。
“你覺得呢?”樓子富望着身邊的吳曉玲。
婦人和男人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一直站在沒說話的短髮護士。
她愣了一下,說到:“堅決不答應。”
“好。堅決不答應。”樓子富堅決地說。
“他們可是黑澀會呀!”鄔建香畢竟只是一個沒有見識的農村婦人。
“媽,你放心。現在全國掃黑除惡,他不敢亂來的。剛才我已經全程錄音了,他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保證讓他也不好過。再說了,等我恢復了,別說兩個馬仔,就是來八個我也能打。”
樓子富表現出來的堅決把他自己都嚇到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性格里居然有這樣強硬的一面。
以前,每一次和母親衝突時,他的內心都有兩個聲音:一個在說,掀桌子吧,和她攤牌;另外一個卻說,別衝動,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以前,每次都是后一種聲音獲得勝利。
這次,前一種聲音終於獲勝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