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樓家的傳家寶

樓子富家族的發跡要追溯到清朝末年。

他太爺爺叫樓清河，樓清河有個弟弟叫樓碧海。兄弟倆十六七歲的時候成了孤兒，無依無靠的他們只能自食其力，好在腦子靈活，他們從別人手裏承包了如今的海川縣往河口鎮方向的三個鄉鎮的信件派送。

這樣的職業現在叫快遞員。在清朝，他們被稱為驛卒。

樓家兩兄弟既年輕又勤勞，每天早出晚歸，而且風雨無阻。那時候的驛卒不像現在的快遞員有摩托車或者小汽車，來往全靠自己兩條腿。

他們天不亮就從縣城出發，走到中午也只能走一半的路，於是他們就在一棵大樹下落腳，拿出饅頭就着泉水吃，吃完了眯一會兒又得繼續趕路。為了不讓自己睡過去，他們就在腳趾間夾一根點燃的香，疼醒了就繼續上路。

他們一邊干，一邊省吃儉用，等錢財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就拿去置辦田產。

六年後，他們已經積累了五十多畝的田產，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於是就不幹快遞了，找媒人介紹了一對姐妹，哥哥娶姐姐，弟弟娶妹妹，從此過上了男耕女織的生活。經營田產時他們也是很勤快，於是田產也越來越多。到改朝換代時，他們的田產已經差不多有五百畝了。

從第一桶金到第二桶金，他們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去積累。

民國時期，經濟快速發展，外貿興起，航運需求增大，而海川縣是一個天然的深水港，於是就成了不大不小的港口，雖然比不上廣州、廈門、泉州這些大港，但是因為價錢相對便宜，也具有一定的競爭力。

樓氏兄弟看到了機會，就重操舊業干起了老本行。

第三次創業又過了十餘年，兄弟倆在海川已經是數一數二的豪強，就是家裏辦個大小喜事縣長都要到場祝賀的那種。

樓清河40多歲就去世了，留下一個還未成年的兒子過繼給了弟弟樓碧海，這個未成年的男孩就是樓尚溇的父親樓樂天。樓碧海自己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女孩還未成年就染病去世了。

樓家雖然有錢有勢，但香火不旺一直都是他們的傷痛。

好景不長，民國才經歷20多年，華夏大地上又發生了改朝換代的巨變。

樓碧海的兒子樓樂和在前一個朝代的政府里做到了副縣長級別的官，但他的真實身份是海川DXD的頭目。在GMD敗退清算時，他被幹掉了。半年後，66歲的樓碧海因為氣血攻心而去世了。

至此，樓家只剩下樓樂天一個人苦守着家業。雖然他娶了一個勤儉持家的妻子，但畢竟大勢已去，終究是家道中落。

《十年》剛開始時，和他父輩要好的一個先生勸他攜帶着還算豐厚的家產跑去東方之珠，但他沒有接受，一來是兒子剛出生，不方便長途跋涉，二來是他認為自己的弟弟是歌名劣勢，可以庇護自己的家族。

然而，在那個年代，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都會被無情地打趴在地，何況是區區樓樂天。

“這就是我們樓家的歷史，你一定要記住。雖然我們現在比別人窮，但是我們家族曾經風光過，我們是貴族的後代。”

聽到貴族二字，樓子富內心一笑：他是哪裏學來的這個詞。

“我是沒辦法恢復家族的風光了，只能靠你～的下一代了。”他說完‘你’之後停頓了片刻，這片刻有點長，很明顯是對樓子富不抱希望。

眼眶噙着淚水的他舉起酒杯，在空中做了一個碰杯的動作，

然後一飲而盡。

樓子富無語，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母親的家族也是差不多同樣的遭遇。那時候，成分不好的人只能娶成分不好的人。”

樓子富望向母親，她眼中也噙着淚水。

“你千萬別怪你爸沒本事，他是個聰明的人，但是成分不好，奈何不了。”

藉著酒勁，樓尚溇欲說起村子裏那些人批鬥過他們倆父子的人，但被鄔建香打斷了：“他爸，不要將我們這輩的仇恨傳給下一代。”

“好，聽你的。”他說完又對樓子富說：“你媽太善良了，太善良了。”他邊說邊搖頭。

鄔建香雖然沒有文化，但卻是個極明事理的人。

“對了，你爺爺去世時給了我一箱東西，說是等你成家立業后再交給你，乾脆現在就給你吧。”

說完，他就示意鄔建香去裏屋搬出了一個小木箱。

“以前呢，我們家有許多雕龍畫鳳的傢具，那時候都被砸了，可惜了。這個箱子是你爺爺埋在咱們家糞坑旁的那棵大樹下，好多年才去挖出來的，幸好沒壞。”

他邊說邊愛惜地撫摸着它。

箱子裏沒有金銀財寶，也沒有藏寶地圖，只有六本線狀書，五本是樓氏兄弟做買賣時的賬本，另外一本是奇門遁甲方面的書。箱子底壓着一張暗黃色的紙，上面寫着‘極天地之淵蘊，盡人事之始終’八個字，這八個字應該是說那本奇門遁甲的書。

“爺爺沒有交代什麼話嗎？”樓子富好奇地問。

“沒有。他說你太爺爺也沒有交代什麼，只是說要代代相傳下去。”

樓子富在看《水滸傳》時，看到宋江遇到九天玄女這段，他特意去查找資料，想要了解關於九天玄女的故事。於是順藤摸瓜，研究了一段時間的易經八卦和奇門遁甲。

他當時看的書都是後人的研究總結，並不是《易經》等書籍的古書，他很想有一本着方面內容的古書，現在終於得到了。他大致翻了一下，感覺晦澀難懂。

“怎麼樣？有什麼秘密嗎？”樓尚溇滿懷期待地問道。

“沒發現。”說完后他讓母親拿去他的房間，說以後有時間再細看。

“你千萬要保管好，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可不能丟呀。”樓尚溇的畫外音是不指望樓子富能夠通過這些書獲得什麼成就，而是將希望寄托在了樓子富的子孫身上。

樓子富後來把那本奇門遁甲的書研究了一段時間，始終連皮毛都無法領悟。若干年後，待他富甲一方、小成就時，他再次翻看時才驚喜地發現，這本書里的道理一直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他。此後，這本書一直在他身邊，陪伴着讓他事業突飛猛進，直至站立於巔峰。

一瓶酒喝完了，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樓尚溇已經八九分醉，而樓子富卻只有三分醉。

“我先去睡了，你燒點水給子富洗澡吧，我就不洗了。”說完他就回房間去了。

“媽，時間還早，我想出去透一下氣，附近有沒有適合看星星的地方？”樓子富問。

鄔建香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失憶的兒子，好像是剛剛相見似的。她感覺他不僅失憶了，而且性情都變了，好像換了一個人。

“牛欄旁有條小路，沿着小路走一會兒就看見一口大池塘，池塘邊有塊草地，那裏可以看。”

隨後她再三叮囑注意安全，不要掉水裏，要小心走路不要踩到蛇……

樓子富按照母親的指示來到了池塘邊的草地上，他找了一處比較完整乾淨的草皮，然後席地而躺。

這段時間，他一下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兩個月的經歷比過去的19年還要豐富，他感覺心頭有千絲萬縷，難以理順。他想過置身事外，卻根本不可能，事情總是一件接一件地到來，根本不問他是否願意。

看星星是他常用的放空自我的方式。以前在縣城，心情不好時，他會去河邊找一處安靜的地方抬頭仰望星空。但是縣城光污染比較嚴重，星空不美。

而此刻，在他的頭頂，夜空無比璀璨。

牛郎星、織女星和天津四組成的夏季大三角和北斗七星清晰可見。他以這兩個星座為參照，陸續找到了天鵝座、天琴座、天鷹座、天蠍座等星座。

天上斗轉星移，地上蟋蟀螽斯在演奏宏偉的交響樂曲。

就在他感到無比放鬆的時候，一束白光從他剛來的路上射了過來。他以為是母親來找他，於是他坐了起來，點亮你手機，拿在手裏搖晃。

白色光照到他身上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傳來一個聲音：“誰在那裏？”

不是她母親，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他猶豫了一下，想着肯定是村裏的人，就回答說：“我是子富。”

“子富哥，真的是你嗎？”

“是的，你是誰？”

那人沒有回答，朝他走來了。

“還真是你呀，子富哥。”等走到了跟前，她才高興地說。

樓子富用手遮擋眼睛，說：“你先關掉手電筒，太刺眼了。”

那人關掉手電后，他眼前一片漆黑，花了半分鐘才重新適應這黑暗的環境。

“你是誰呀？”

“剛才晚飯時聽我媽說你回來了，但是失憶了，原來是真的呀。”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真的失憶了，父母我都不記得了。”

“我叫樓欣然，想得起來嗎？”她期待地問。

他搖了搖頭。

“那我和你說一些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吧，看你記不記得起來。”她開心地說道。

樓欣然從八九歲開始講，一直講到了他們高一前的那個暑假。故事裏，她一直跟着他上樹抓鳥、下河摸魚、放牛偷雞……她講的故事比他媽講的生動不止十倍，他聽得津津有味，這些農村孩子快樂的童年令他十分羨慕。

“可惜後來你去了一中，而我去了海中，此後我們的聯繫就漸漸少了，周末回來見了面也只是打聲招呼，簡單寒暄一下，就各回各家了。”

他們在一起聊了一個多鍾，直到星星被雲遮住時，才往家裏走。

走到他家門口時，她對他說：“都怪我那不爭氣的表哥，害你受罪，雖然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還欠你一個道歉，就由我來替他給你吧。”

她說完后很誠摯地鞠了一個躬，再道了一聲晚安，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原來她是村長的女兒。